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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雁白意外也不意外,随意笑了笑:“哟,你这即将出征的大元帅还有心情逛花楼,看来和那老皇帝冰释前嫌言谈甚欢哪!”
李墨兮淡然望着他,抬手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坐吧。”
林雁白哼了一声,随意在李墨兮身旁坐下:“你倒不把自己当外人。”
“皇上刚命我出征,你便得到了消息,看来你果真神通广大。”李墨兮漫不经心说句,目光落在林雁白看似随性的脸上。林雁白不置可否。
“太子当日出逃时带走两万人马,可我怀疑这并不是他在长安的所有人手,所以我带兵一走,长安便不是个安全之处。”
“与我何干?”林雁白神情颇不屑。
“我有事拜托你。”李墨兮说话时,从袖中取出一枚白玉鱼符,这鱼符造型精美,雕刻精细,却只有一半。李墨兮把手中鱼符往林雁白面前的桌上一放。
林雁白瞧着那鱼符眼神一跳。
唐朝的军符为鱼形雕刻,调令大明宫的金吾卫,用白玉鱼符;调令长安城的禁卫军,以黄金鱼符;调令地方军队,则是青铜鱼符。只消林雁白拿着眼前这一半鱼符,与金吾卫统领手中的半边鱼符契合,便可以调用守护大明宫的金吾卫。
“第一件事,请你保护皇上。”李墨兮略一缓,沉声道。林雁白眸光从那鱼符上转开,凉凉一笑:“你不怕我借机杀了那皇帝老儿?”
“你是个明白人,你恨的是李家,而非天下百姓。若你借此杀了皇上,那叛乱的不仅是安禄山了,各地藩王都会伺机而起争夺皇位,届时天下大乱会有多少百姓颠沛流离,死于非命?”李墨兮眉宇凝重,认真望着林雁白:
“你是为你林家人报了仇,可有多少林家的人会在这战乱中消失?到时,你这花满楼,你所在乎的人都无法安宁度日——雁白,我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林雁白盯着李墨兮,轻嘲:“你倒是个无私的人。”
李墨兮的笑容有了些苦涩,他沉默片刻,吐出一句:“若非几度尝到过失去所在乎的人的滋味,我怕也不会那么无私。”顿了顿,他又道:“你我是相似之人,同样爱,同样恨,同样无奈,有何不能理解的?”
林雁白一噎,手指轻轻弹在桌上,不说话。很快,他有些自嘲地笑了,难道竟要去保护那个害了他全家的人么?那皇帝老儿是他这一辈子都想千刀万剐的人,是他处心积虑要除掉的人啊!
“长安不能没有皇上。”李墨兮望着林雁白有了一丝恳求:“请你帮我这个忙,我欠你一个人情。”
林雁白眉眼一挑,颇耐人寻味地白了李墨兮一眼:“你这样骄傲的人竟会来求我,我是该感动呢还是害怕?”
“无需感动。而你手中有一万金吾卫,以你的聪明,只要你愿意,保住皇上并非难事,所以也无需害怕。”
林雁白闻言却一怔:“一万金吾卫全都留下?那你带多少人去潼关?”
“两万。”李墨兮坦诚道:“还有一万禁卫军留给龙武将军陈玄礼护着长安,一旦潼关有事,长安还能撑着,等到各地的援军。”
“哼,叛军号称二十万,你只带两万人守潼关?”林雁白似笑非笑:“见过自负的人,却没见过你这样自负到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东都封常清已招募了十万人马,潼关也并非无人看守。只要能守住潼关,长安便无危险。”
“招募了十万呵,都是些平日连真刀实剑都没见过的老百姓,你以为他们真能上阵杀敌!”
林雁白冷笑:“见过出征寒碜的将军,没见过比你更寒碜的!真是不自量力!”
听了林雁白的冷嘲热讽,李墨兮沉重了多日的心情反是松了一松,林雁白这么说,便是答应替他照看玄宗了。他微微一笑:“随你怎么说吧,反正若我还能回来,我答应为你做一件事,还你这个人情。”
李墨兮这话语气虽淡,却是个承诺。
林雁白却是凝眉沉默,望着李墨兮不知说什么好,这个年轻高贵的王爷,和他当初想象的可真是不一样啊。让他有些应对不暇。
见林雁白不说话,李墨兮自顾一笑,颇有些感伤:“如你所言,若我螳臂无法挡车,无法再回来——”
他又从袖中取出一枚菱花小镜。林雁白看的一愣,不由把那镜子拿在手中翻看,很普通的镜子,粗看没有瑕疵。只是他眼力极佳,一眼便看出这镜面上有一道细细的纹路,像是曾经碎过,后来被细心粘合了,粘合的极好——几非人力可为。
李墨兮盯着那菱花小镜瞧了片刻,嘴角微笑:“若我无法回来,便把这镜子交给銮铃,告诉她我很想破镜能重圆。这是我拜托你的第二件事。”
林雁白仍愣愣盯着手中的菱花小镜,心中却是狠狠一震。
“告辞。”李墨兮见林雁白收下了镜子,便再不啰嗦,一笑起身朝门外走去。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林雁白才想起追上去,冲李墨兮没好气地说了句:“你可不能不回来,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李墨兮没有回头,只背朝着他摆了摆手,便径自下楼消失在花满楼冷清的堂皇中。
大年初七深夜,都夏王府解禁,都夏王和金吾大将军高仙芝在大明宫中临危受命,出潼关东征。第二日早晨,长安城刚在晨光中崭露头角,大明宫内一重一重的宫门便次第打开,大唐天子亲自送都夏王和金吾大将军出征。
所有百姓天不亮便都来到街头,拥拥挤挤等候都夏王东征。与接连传来战败消息的恐慌相比,听到王爷亲征,显然让百姓安心不少。李墨兮一身银灰铠甲,傲然坐在马上的身影刚一出现在大街上,沉默的人群便有些涌动,都争相望着他,然,看到他年轻而尊贵的身影,便又都沉默了。
这样年轻,若是不能再回来有个上了年纪的母亲忽而就落下泪来,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好好太平的日子不过,偏要打仗
李墨兮神情倒是淡然,望着那些仰头期盼的目光,心中有一波一波的浪潮袭卷,有伤感,有鼓舞,也有沉重。他忽而觉得肩头的担子太重,即便他拿命拼上了,也未必能补上这些人失去的东西。
玄宗负手立在城楼上目送李墨兮离城,他极少亲自登上城楼送人出征,而这一次,他心痛又骄傲,不舍又无奈,不过心中诸多情绪,都化作了淡淡沉静。杨玉环抱了李禤,立在玄宗身侧,晨风掀起她的衣袂,飘扬若天人,然此刻,她却只静静望着李墨兮,连李禤都似乎察觉气氛不同,趴在杨玉环里不吵不闹,只是抻着小脸直往城下看。
队伍肃穆而略带沉重。正此时,围看的人众里忽而挤出一个人来,那人小小的,不过五六岁模样,一下便跑到了李墨兮马前。幸好因为刚出城,李墨兮马速极慢,他一勒缰绳,马即刻停下脚步。
整个队伍缓缓停住。李墨兮望着那突然冲出来的小人儿,眉峰略凝,他昨夜已把李蕙送到了庆王府,由浣娘代为照顾,如何跑到这儿来了?
很快,人群中又挤出一个人来,却是雨心。雨心忙拉住李蕙的手,含泪道:“蕙儿快跟姐姐回去!”
李蕙挣开雨心,仰脸盯着李墨兮,叫了声:“父亲!”
李墨兮身子一震,这是李蕙第一次叫他父亲!
“蕙儿等父亲得胜归来!父亲放心去吧,蕙儿会照顾好皇祖父和禤弟弟!”李蕙小身子在冷风中打颤,似乎要站不住了,可他仍那么站着,硬撑着要把话说完。他大眼中满是泪,却也不肯往下掉,只噙着那一片晨光,灼的四周能看到他的人,都纷纷落泪。
“蕙儿等你回来。”李蕙哽咽地说罢最后一句,忽然转身抱住雨心,把脸埋在雨心怀中,身子抖得厉害。李墨兮望着李蕙,欲言又止,最后只看向雨心:“带他回去,好生照顾。”
雨心一点头,忙地抱起李蕙退回人群里,她一转身,泪便也扑簌簌往下掉。而李蕙已再也忍不住大哭出声。
李墨兮再不迟疑,一夹马腹,纵马往前驰去。
第193章()
沿途不断招募壮丁,等李墨兮的兵马到潼关时,人马勉强凑够五万,而潼关守军本也有一万。这样加起来,或可以撑起门面。
不过他一到潼关,便传来叛军已将河北道一县不留全都攻陷的消息,叛军傍晚时分抵达位于黄河北岸的河南道灵昌郡。这日夜里,天冷如冰冻,叛军踏冰过黄河,彻底进入河南道境。一过黄河,叛军南下便又是畅通无阻。
驻守洛阳的封常清派兵援助各郡,可招募来的军士早已被安军蛮横的气势吓呆,未出战便纷纷溃败,不堪一击。
李墨兮正坐在书房内翻看传来的战报,头疼不已,诸葛青玉忽而敲门而入。
“王爷,您瞧谁来了。”诸葛青玉忖度李墨兮几日未曾合眼,也该轻松轻松,当下说话时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李墨兮微一怔:“哪里胜了?”
“”诸葛青玉摇头,诸郡县皆是望风瓦解,甚至开城出降,要胜仗,只能寄希望于
诸葛青玉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当下见他这般神情,李墨兮倒有几分好奇,他放下手中战报,随诸葛青玉走出沉闷的书房,来到小院中。潼关是军事要塞,所有的房舍,器物,生活,均是一切从简,所以虽然李墨兮是此间主帅,住的房屋也颇为简陋。
然,甫一看到院中长身玉立的人,李墨兮沉闷的心情陡然松了不少。
寿王换下了平日翩翩的青衣,穿一身利落的劲装,腰佩长剑,正默然四处打量。李墨兮很快收敛了心中震惊,快步来到寿王面前,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寿王温和一笑:“怎么?看不起我势单力薄来投奔你?”
算日子,两人还是武惠妃过世时见过一次,当时寿王心情低落,两人便也没有太多相聚。今日一见,竟有恍若隔世之感。站了片刻,李墨兮微笑叫出一个名字:“十八郎。”
寿王见李墨兮一身铠甲,瘦削笔挺,少了平日的优雅俊美,倒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刃,直立在这清陋的院子里。他说不出心中滋味,只抬手推了李墨兮一把,笑句:“当不了你麾下大将,做个裨将总没问题吧?”
“正愁没人,你来了正好供我驱遣,我可不会与你客气!”李墨兮提了口气,终于也笑出一句。随即扯着寿王登上城楼。这曾经的兄弟,此时并肩而立,俯瞰这关外苍茫的景致。
远处的那截山尖上,还有新年时节的冬雪未化,白皑皑的一片。
残阳斜照大地,冷风呼啸过潼关,而这冷风中,似乎还传来叛军肆意践踏的脚步声,传来百姓们哭号逃匿的惨痛叫声李墨兮时常站在这城楼上望着外面,出神,却无力。头一次这样真切地感受到他自己的力量是这样渺小,他根本无法左右任何事情。
寿王静默了半响,见李墨兮眉头紧锁,不由笑句:“虽说读过那么多兵书可有没有点儿担心自己会纸上谈兵?”
李墨兮闻言“嗤”地一声也笑出来,然后瞟了寿王一眼,方认真点头:“知我者,莫若你也。不过不是‘有点儿’担心,而是‘非常’。”
话到后来,李墨兮的神色又沉默,沉甸甸的,无边压力。
“高将军说你多日不曾合眼,今日我来了,能帮你在这儿守着,你且去休息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