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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他根本不需要你，他一个人也能快乐。”
所有人都望着她。
没有她，横沢确然能生活。
但没有她，横沢是否快乐？
“若是如此，”绪晩望着绪祝，“那咱们回家吧。”
绪祝心疼地牵住姐姐的手，发现她的微笑再也不似平日那般温暖治愈。
姚知雪能理解绪祝为何一心想带绪晩离开，绪祝对没有感情的横沢已经完全失去了信任，他不可能再把唯一的亲人托付给这样的横沢。
但反过来，横沢实在有些可怜了。失去七情六欲与记忆，都不是他自己想要的。这么多年难得生出一个欲望，这对横沢来说已然算是一个奇迹了，他想要恢复正常的愿望，却被人称为自私。姚知雪为横沢疼惜。
虽是如此，他们的去留与她无关，若不是情非得已她甚至不会来喜忧庄，因而姚知雪并不打算插手，仍只做她的旁观者。
一个上午都在自己房中度过，姚知雪终于将最后一盒花生酥解决完，正心满意足地拍拍肚皮，她忽见一袭白衣飘出了院去，却是寻隐。
见那副背影气势汹汹的，姚知雪猛地想起早晨寻隐对绪祝的恨意，心一惊，赶紧提了拂雪剑追出去。
“道士！”姚知雪喊一句，寻隐回头，当即被她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后退三步，下意识便做防御状道：“好汉饶命！”
姚知雪一把抓住他衣襟道：“我说你冷静些！你杀了绪祝又能怎的？届时绪晩又要怎么办？”
寻隐一脸懵逼，半晌吐出一个字：“啥？”
姚知雪皱眉，松开寻隐疑惑地问：“你不是要去寻绪祝报仇么？”
“啊。”寻隐挠挠头，含糊地道，“是有想过，但做人毕竟不可逞一时之气，因而还是忍下来了。但贫道觉得还是该找他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
寻隐认真地道：“贫道想为横沢神君留他一段时日。”
姚知雪摇摇头说：“他们的事与你无关。”
“不，有关的！”寻隐重重点头，“斩了神君七情六欲的法器，便是贫道炼制的璧无尘！贫道十五岁那年，为小狐炼制了这件法器，这也是贫道最引以为傲的作品。但是没想到器随其主，璧无尘与小狐一样，皆是自私乖张的性子。”
十五岁便能炼制准神器！？
寻隐作为炼器师的天赋绝对惊世骇俗！
姚知雪道：“若璧无尘认了小狐为主，璧无尘的所作所为责任都在小狐，与你也无关。”
“不是的。”寻隐叹口气，“小狐确然很爱慕神君，当年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提着璧无尘去莘秋山向他发起了挑战。
“小狐虽然不是什么高贵的狐族没有强大的血脉，但她自小随父亲修炼，修为还算强的。不过自然不是神君的对手。神君一路都让着她，就那样没有防备的被璧无尘所伤，七情六欲带着所有的记忆都消失了。
“那不是小狐想看见的，那一剑是璧无尘自己动的手。璧无尘知道神君根本不爱小狐，小狐却为他伤得肝肠寸断，璧无尘怜惜主人，便向神君施行了报复。
“但是她的自以为是，换来的只有小狐的恨意。小狐一气之下解除了灵契并抛弃了璧无尘，贫道不得不暂做收留，没想到却是为往后埋下祸根，璧无尘又害死了春儿”到最后，痛苦让寻隐说的每个字都颤抖不止。
姚知雪问：“所以你自认为这是自己的过错，为了弥补便给横沢炼制了酒神泪？”
“是。贫道实在不知失去的七情六欲要如何恢复，便想着或许可以自外填补。饮下酒神泪的美酒，被赋予的感情或许能催生情根也说不定。但四百年了，神君仍是那个模样，他的无喜无悲对贫道来说简直就是折磨！想从前，他是多么仁慈宽厚的神！”
姚知雪好奇地问：“横沢从前是什么模样？”
“从前的他贫道也只见过几回，倒是小狐比较熟悉。据说神君出生于莘秋山，也隐居于此。那时的喜忧庄还只是一座寒酸简陋的茅屋，外面也没有拒人之外的迷阵。上界常有世家家主与门派掌门上山请他帮忙，大多是与势力争斗有关。
“横沢生性仁慈，只要不是害人害己之事，他都不会拒绝。虽然他神力超绝，但尽量不使用武力，能说解便说解。大家晓得他的身份也都很给面子。那时的神君奔走世间，为各方化解矛盾，被人称为最亲民的神。”
第138章 万境古寺（一）（）
“原本他来来往往都是孤身一人，后来一回他现身时，突然带着一只病恹恹的鹏鸟。神君很疼惜那只鸟，从不让侍女伺候，只自己抱在怀中，用神力温暖它的身子，摘最甜最新鲜的果子喂它吃。
“又一回，他牵着一个金发的少女出现，少女模样秀美，总是甜甜地微笑。那一日是某个世家的一场宴会，贫道与小狐也应邀出席。宴后，有爱慕神君的世家小姐责难那少女，她都只是呵呵地笑，即便说话也是慢吞吞的。那时我们才晓得她的脑子有问题，是个傻子。
“于是那些人群聚一起，嘲弄她欺负她，那样丑恶的嘴脸和刺耳的话，再如何傻的人也听得出来恶意。她被困在人群里无助地哭泣。小狐爱打抱不平自然看不过眼，于是出面为她解围甚至为此大打出手。
“总之事情闹大了，神君发了很大脾气，当晚那座城便降下天雷，持续了整整十日！为了感谢小狐的维护，我们与神君由此相识。不过贫道也只见过他两回，约是半年后璧无尘便将神君重伤。
“这儿再没有那个心怀天下的神君，取而代之的，是没有喜忧的喜忧庄庄主。他隐居于此，四百年再未出现于世，世人也渐渐将他淡忘，他的传说兴许只存在于某些典籍之中了吧。”
姚知雪沉吟片刻，问：“既然你晓得小狐冒充绪晩，欺骗了横沢，你为何还要替她隐瞒？”
“小狐说那是她想要的。”寻隐一脸愧色，“贫道一直想替父亲照顾她。前辈或许不知，小狐与父亲一样都是孤儿，自小与父亲相依为命。小狐因少时孤苦无依的经历，较之常人更受不得被抛弃。
“父亲出事时，她甚至想要杀了我娘为他报仇。但她不愿见我也沦为孤儿，这才打消了念头。她看着我长大，父亲的事都是她告诉我的，我也拼命地想要弥补她，所以她说什么我都不会拒绝。”
“但在这件事上，迁就是大错特错！”姚知雪严肃地说。
“所以，贫道与她决裂了！那是最后一次相帮，从此便是陌路。若非万不得已，喜忧庄贫道是真的不愿来。”
寻隐愧怍道，“而且没想到她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违背诺言囚禁了绪晩姑娘不说，还将前来营救的绪祝伤成那个模样。若当时她没有将绪祝逼到绝境，或许父亲也不会”
姚知雪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档子事她从来不擅长。
半晌，她问：“那你打算做什么？”
“很多事已经发生，已无法弥补。但是神君的这件事，贫道想尽量帮一帮，不要再演变成一场无法挽救的过错。”
寻隐看着姚知雪道，“前辈想必也看出来了，神君难得有了念想，他想留住绪晩姑娘，他想恢复记忆，他是想记起她来的。四百年来他都像一张白纸，无喜无悲无欲无求，可如今他有了想法，那至少要试一试，兴许绪晩姑娘真的能让神君恢复也说不定！”
早晨时，姚知雪的确看出这异样之处。横沢他虽然不算有了情绪，但至少，有了那个念头。
一个人或许能够一直空白地活着，但是当某一日，有一股更生动的情绪出现，那一颗被激起的心，便不会再愿归于从前的平淡，它也无法再回去。
绪晩一旦离开，留下的横沢约莫会觉得寂寞吧。
但可悲的是横沢甚至不晓得那股冷意是寂寞，他只会一如既往地在喜忧庄游荡，永远沉沦在这股寒冷之中。
寻隐想挽救的，就是那样的横沢。
姚知雪道：“但你如何留住绪祝？”
寻隐神色漠然而自信，“贫道自有办法。”他朝姚知雪一拜，缓缓走向绪祝的住处。
姚知雪等了一会儿，见那头没有特别强劲的灵力波动，应是没有打起来，便也稍放下心。
她吃了太多零嘴午饭也懒得吃，预备回房小睡一会儿，躺下正酝酿出一点睡意，又闻见院门轻启，她以为是寻隐回来了，探头一瞧却是一袭的青衣。
横沢进屋道：“道长可在？本君来问问酒神泪。”
“出门了。”姚知雪望着横沢，这男人就像一尊死物，里里外外都寻不到一丝情绪，也只有在面对绪晩时，他能稍微表现出一些专注与欲望，即使这样，恐怕也只是想要弄清那股熟悉感罢了。
实在难以想象忧国忧民的横沢会是什么样的。
“拂雪你瞧什么？”横沢问。
“听说了神君一些事。”姚知雪道，“神君可晓得从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问过青碑了。”横沢面无表情道，“但也只是晓得罢了。”
“所以神君想借酒神泪？”
“得到酒神泪赋予的感情就像饮鸩止渴，待那股感觉逝去，本君好似被掏空一般。”他回忆那种感觉，想用一个词形容出来，却思索不得。
姚知雪为他补充说：“那是空虚。”
“是么？”横沢道，“虽然如此，有情感的时候，让本君觉得自己还活着。而此时此刻，本君自觉与这座屋子、与脚踩的土地、与天上的流云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存在着、有个形体罢了。”
他顿了顿道，“这么多年本君饮过形形色色之人的眼泪，器灵的泪，本君却未尝试过。”
姚知雪一愣，“这就是神君令我进庄的原因？想要眼泪的话奉御青碑也能哭。”
“青碑说他哭不出来。”横沢默默道。
“那我也不是说哭就能哭的。”姚知雪无奈。
横沢凝视她道：“你不是喜欢长空烬么？但你却杀了他，你难道不觉得愧疚吗？人说，愧疚会产生悲伤，悲伤便会哭吧。”
他一脸“所以你快哭吧”的模样。
姚知雪默默无语，没有任何反应。
两人对望了片刻，突然一串脚步声传来打破了僵局，却是寻隐与绪祝。
横沢终于移开了目光，落在绪祝身上。
绪祝憋着什么似的，一脸的不愿，寻隐在后咳嗽一声，他才不情不愿道：“横沢，我与你做个约定。我姐可以留下来，但是就五日！五日之后你必须放我们离去！”
横沢挑了挑眉，“可以。”
鉴于横沢有食言的前科，绪祝恶狠狠地补充一句说：“不准反悔！”
横沢抿嘴，“君无戏言。”
第139章 万境古寺（二）（）
姚知雪睡醒时，见窗外日头灿烂无比，果然又是快正午了。
自从来这儿的第一个早晨她因起床气削了半座屋子后，下人再不敢来叫她。
虽然睡得很饱，但姚知雪总觉着这样的自己略有些堕落，她一边梳洗一边做自我检讨，想明日先实现一个小目标，早那么一个时辰起床吧。
她打着哈欠走到前厅，在厅侧的园子里瞧见小狐一人在假山处游荡，她的打扮朴素了许多，不像位庄主夫人，倒像是个普通女孩。
姚知雪走近，发现角落里搁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