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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证摇头道:“不然。少侠是有缘人。”
令狐冲惊喜交集,心中怦怦乱跳,没想到这项少林秘技,
连方生大师这样的少林高僧也未蒙传授,自己却是有缘。
方证缓缓的道:“佛门广大,只渡有缘。少侠是风老先生
的传人,此是一缘;少侠来到我少林寺中,此又是一缘;少
侠不习《易筋经》便须丧命,方生师弟习之固为有益,不习
亦无所害,这中间的分别又是一缘。”
方生合十道:“令狐少侠福缘深厚,方生亦代为欣慰。”
方证道:“师弟,你天性执着,于‘空、无相、无作’这
三解脱门的至理,始终未曾参透,了生死这一关,也就勘不
破。不是我不肯传你《易筋经》,实是怕你研习这门上乘武学
之后,沉迷其中,于参禅的正业不免荒废。”
方生神色惶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道:“师兄教诲得
是。”
方证微微点头,意示激励,过了半晌,见方生脸现微笑,
这才脸现喜色,又点了点头,转头向令狐冲道:“这中间本来
尚有一重大障碍,此刻却也跨过去了。自达摩老祖以来,这
《易筋经》只传本寺弟子,不传外人,此例不能自老衲手中而
破。因此少侠须得投我嵩山少林寺门下,为少林派俗家弟子。”
顿了一顿,又道:“少侠若不嫌弃,便属老衲门下,为‘国’
字辈弟子,可更名为令狐国冲。”
方生喜道:“恭喜少侠,我方丈师兄生平只收过两名弟子,
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少侠为我方丈师兄的关门弟子,不
但得窥《易筋经》的高深武学,而我方丈师兄所精通的一十
二般少林绝艺,亦可量才而授,那时少侠定可光大我门,在
武林中放一异彩。”
令狐冲站起身来,说道:“多承方丈大师美意,晚辈感激
不尽,只是晚辈身属华山派门下,不便改投明师。”方证微微
一笑,说道:“我所说的大障碍,便是指此而言。少侠,你眼
下已不是华山弟子了,你自己只怕还不知道。”
令狐冲吃了一惊,颤声道:“我……我……怎么已不是华
山派门下?”
方证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来,道:“请少侠过目。”手掌
轻轻一送,那信便向令狐冲身前平平飞来。
令狐冲双手接住,只觉得全身一震,不禁骇然:“这位方
丈大师果然内功深不可测,单凭这薄薄一封信,居然便能传
过来这等浑厚内力。”见信封上盖着“华山派掌门之印”的朱
钤,上书“谨呈少林派掌门大师”,九个字间架端正,笔致凝
重,正是师父岳不群的亲笔。令狐冲隐隐感到大事不妙,双
手发颤,抽出信纸,看了一遍,真难相信世上竟有此事,又
看了一遍,登觉天旋地转,咕咚一声,摔倒在地。
待得醒转,只见身在方生大师怀中,令狐冲支撑着站起,
忍不住放声大哭。方生问道:“少侠何故悲伤?难道尊师有甚
不测么?”令狐冲将书函递过,哽咽道:“大师请看。”
方生接了过来,只见信上写道:
“华山派掌门岳不群顿首,书呈少林派掌门大师座前:猥
以不德,执掌华山门户。久疏问候,乃阕清音。顷以敝派逆
徒令狐冲,秉性顽劣,屡犯门规,比来更结交妖孽,与匪人
为伍。不群无能,虽加严训痛惩,迄无显效。为维系武林正
气,正派清誉,兹将逆徒令狐冲逐出本派门户。自今而后,该
逆徒非复敝派弟子,若再有勾结淫邪、为祸江湖之举,祈我
正派诸友共诛之。临书惶愧,言不尽意,祈大师谅之。”
方生看后,也大出意料之外,想不出甚么言语来安慰令
狐冲,当下将书信交还方证,见令狐冲泪流满脸,叹道:“少
侠,你与黑木崖上的人交往,原是不该。”
方证道:“诸家正派掌门人想必都已接到尊师此信,传谕
门下。你就算身上无伤,只须出得此门,江湖之上,步步荆
棘,诸凡正派门下弟子,无不以你为敌。”
令狐冲一怔,想起在那山涧之旁,盈盈也说过这么一番
话。此刻不但旁门左道之士要杀自己,而正派门下也是人人
以己为敌,当真天下虽大,却无容身之所;又想起师恩深重,
师父师娘于自己向来便如父母一般,不仅有传艺之德,更兼
有养育之恩,不料自己任性妄为,竟给逐出师门,料想师父
写这些书信时,心中伤痛恐怕更在自己之上。一时又是伤心,
又是惭愧,恨不得一头便即撞死。
他泪眼模糊中,只见方证、方生二僧脸上均有怜悯之色,
忽然想起刘正风要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只因结交了魔教长
老曲洋,终于命丧嵩山派之手,可见正邪不两立,连刘正风
如此艺高势大之人,尚且不免,何况自己这样一个孤立无援,
卑不足道的少年?更何况五霸冈上群邪聚会,闹出这样大的
事来?
方证缓缓的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纵是十恶不赦的
奸人,只须心存悔悟,佛门亦是来者不拒。你年纪尚轻,一
时失足,误交匪人,难道就此便无自新之路?你与华山派的
关连已然一刀两断,今后在我少林门下,痛改前非,再世为
人,武林之中,谅来也不见得有甚么人能与你为难。”他这几
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自有一股威严气象。
令狐冲心想:“此时我已无路可走,倘若托庇于少林派门
下,不但能学到神妙内功,救得性命,而且以少林派的威名,
江湖上确是无人敢向方证大师的弟子生事。”
但便在此时,胸中一股倔强之气,勃然而兴,心道:“大
丈夫不能自立于天地之间,腼颜向别派托庇求生,算甚么英
雄好汉?江湖上千千万万人要杀我,就让他们来杀好了。师
父不要我,将我逐出了华山派,我便独来独往,却又怎地?”
言念及此,不由得热血上涌,口中干渴,只想喝他几十碗烈
酒,甚么生死门派,尽数置之脑后,霎时之间,连心中一直
念念不忘的岳灵珊,也变得如同陌路人一般。
他站起身来,向方证及方生跪拜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
几个头。
二僧只道他已决意投入少林派,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令狐冲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晚辈既不容于师门,亦无
颜改投别派。两位大师慈悲,晚辈感激不尽,就此拜别。”
方证愕然,没想到这少年竟然如此的泯不畏死。
方生劝道:“少侠,此事有关你生死大事,千万不可意气
用事。”
令狐冲嘿嘿一笑,转过身来,走出了室门。他胸中充满
了一股不平之气,步履竟然十分轻捷,大踏步走出了少林寺。
令狐冲出得寺来,心中一股苍苍凉凉,仰天长笑,心想:
“正派中人以我为敌,左道之士人人要想杀我,令狐冲多半难
以活过今日,且看是谁取了我的性命。”
一摸之下,囊底无钱,腰间无剑,连盈盈所赠的那具短
琴也已不知去向,当真是一无所有,了无挂碍,便即走下嵩
山。
行到傍晚时分,眼看离少林寺已远,人既疲累,腹中也
甚饥饿,寻思:“却到哪里去找些吃的?”忽听得脚步声响,七
八人自西方奔来,都是劲装结束,身负兵刃,奔行甚急。令
狐冲心想:“你们要杀我,那就动手,免得我又麻烦去找饭吃。
吃饱了反正也是死,又何必多此一举?”当即在道中一站,双
手叉腰,大声道:“令狐冲在此。要杀我的便上罢!”
哪知这几名汉子奔到他身前时,只向他瞧了一眼,便即
绕身而过。一人道:“这人是个疯子。”又一人道:“是,别要
多生事端,耽误了大事。”另一人道:“若给那厮逃了,可糟
糕之极。”霎时间便奔得远了。令狐冲心道:“原来他们是去
追拿另一个人。”
这几人脚步声方歇,西首传来一阵蹄声,五乘马如风般
驰至,从他身旁掠过。驰出十余丈后,忽然一乘马兜了转来,
马上是个中年妇人,说道:“客官,借问一声,你可见到一个
身穿白袍的老头子吗?这人身材瘦长,腰间佩一柄弯刀。”令
狐冲摇头道:“没瞧见。”那妇人更不打话,圈转马头,追赶
另外四骑而去。
令狐冲心想:“他们去追拿这个身穿白袍的老头子?左右
无事,去瞧瞧热闹也好。”当下折而东行。走不到一顿饭时分,
身后又有十余人追了上来。一行人越过他身畔后,一个五十
来岁的老者回头问道:“兄弟,你可见到一个身穿白袍的老头
子么?这人身材高瘦,腰挂弯刀。”令狐冲道:“没瞧见。”
又走了一会,来到一处三岔路口,西北角上鸾铃声响,三
骑马疾奔而至,乘者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当先一人手扬马
鞭,说道:“喂,借问一声,你可见到一个……”令狐冲接口
道:“你要问一个身材高瘦,腰悬弯刀,穿一件白色长袍的老
头儿,是不是?”三人脸露喜色,齐声道:“是啊,这人在哪
里?”令狐冲叹道:“我没见过。”当先那青年大怒,喝者:
“没的来消遣老子!你既没见过,怎么知道?”令狐冲微笑道:
“没见过的,便不能知道么?”那青年提起马鞭,便要向令狐
冲头顶劈落。另一个青年道:“二弟,别多生枝节,咱们快追。”
那手扬马鞭的青年哼的一声,将鞭子在空中虚挥一记,纵马
奔驰而去。
令狐冲心想:“这些人一起去追寻一个白衣老者,不知为
了何事?去瞧瞧热闹,固然有趣,但如他们知道我便是令狐
冲,定然当场便将我杀了。”言念及此,不由得有些害怕,但
转念又想:“眼下正邪双方都要取我性命,我躲躲闪闪的,纵
然苟延残喘,多活得几日,最后终究难逃这一刀之厄。这等
怕得要死的日子,多过一天又有甚么好处?反不如随遇而安,
且看是撞在谁的手下送命便了。”当即随着那三匹马激起的烟
尘,向前行去。
其后又有几批人赶来,都向他探询那“身穿白袍,身材
高瘦,腰悬弯刀”的老者。令狐冲心想:“这些人追赶那白衣
老者,都不知他在何处,走的却是同一方向,倒也奇怪。”
又行出里许,穿过一片松林,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平野,黑
压压的站着许多人,少说也有六七百人,只是旷野实在太大,
那六七百人置身其间,也不过占了中间小小的一点。一条笔
直的大道通向人群,令狐冲便沿着大路向前。
行到近处,见人群之中有一座小小凉亭,那是旷野中供
行旅憩息之用,构筑颇为简陋。那群人围着凉亭,相距约有
数丈,却不逼近。
令狐冲再走近十余丈,只见亭中赫然有个白衣老者,孤
身一人,坐在一张板桌旁饮酒,他是否腰悬弯刀,一时无法
见到。此人虽然坐着,几乎仍有常人高矮。
令狐冲见他在群敌围困之下,居然仍是好整以暇的饮酒,
不由得心生敬仰,生平所见所闻的英雄人物,极少有人如此
这般豪气干云。他慢慢行前,挤入了人群。
那些人个个都目不转睛的瞧着那白衣老者,对令狐冲的
过来丝毫没加留神。
令狐冲凝神向那老者瞧去,只见他容貌清癯,颏下疏疏
朗朗一丛花白长须,垂在胸前,手持酒杯,眼望远处黄土大
地和青天相接之所,对围着他的众人竟正眼也不瞧上一眼。他
背上负着一个包袱,再看他腰间时,却无弯刀。原来他竟连
兵刃也未携带。
令狐冲不知这老者姓名来历,不知何以有这许多武林中
人要和他为难,更不知他是正是邪,只是钦佩他这般旁若无
人的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