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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派。你是彬彬君子,人家的狼心狗肺,却不可不防。”他
此番来到福州,为的便是要向师父说这几句话,说罢便即大
踏步出门。钟镇等跟了出来。
令狐冲迈步走出福威镖局,只见一群尼姑、妇女站在大
门外,正是恒山派那批女弟子。仪和与郑萼二人手持拜盒,走
在最前,当是到镖局来拜会岳不群和岳夫人。令狐冲一怔,急
忙转头,不让她们见到,但已跟仪和她们打了个照面,好在
仪琳远远在后,没见到他面目。
钟镇等三人出来时,仪和与郑萼却认得他们,不禁一怔,
同时停住了脚步。
令狐冲心想:“恒山派弟子既知我师父在此,自当前来拜
会,有我师父、师娘照料,她们也不会吃亏了。”他不愿给仪
琳见到,斜刺里便欲溜走。
钟镇、邓八公、高克新同时兵刃出手,拦在他面前,喝
道:“你还想逃吗?”
令狐冲笑道:“我没兵器,怎生打法?”
这时岳不群、岳夫人和华山派众弟子都来到门前,要看
令狐冲如何对付钟镇等三人。岳灵珊拔剑出鞘,叫道:“大
……”想将长剑掷过去给他。岳不群左手两指伸出,搭在她
剑刃之上,摇了摇头。岳灵珊急道:“爹!”岳不群又摇了摇
头。
这一切全瞧在令狐冲眼里,心中大慰:“小师妹对我,毕
竟还有昔日之情。”
突然之间,好几人齐声惊呼。
令狐冲情知必是有人偷袭,不及回头,立即向前急纵而
出。他内力奇厚,这一跃既高且速,但饶是如此,只觉脑后
生风,一剑在背后直劈而下,刚才这一跃只须慢得刹那,又
或是力道不足,跃得近了半尺,身子只给人劈成两半,当真
凶险已极。
他站定后立即回头,但听得一声呼叱,白光闪动。恒山
派女弟子同时出手。七人一队,分成三队,七柄长剑指住一
人,将钟镇等三人分别围住。这一下拔剑、移步、围敌、出
招,动作也是迅捷无比,加之身法轻盈,姿式美观,显是习
练有素的阵法。每柄长剑剑尖指住对方一处要害,头、喉、胸、
腹、腰、背、胁,每人身上七处要害,均被一柄长剑指住。阵
法既成,七名女弟子便不再动。
适才出手向令狐冲偷袭的,便是钟镇。听得令狐冲的言
语对嵩山派甚是不利,当即乘其不备,忽施杀手,意欲尽速
灭口,以免他多嘴多舌,更增岳不群的疑心。他出手固是极
毒,却还是让对方避了开去,而恒山派众女弟子剑阵一成,他
武功虽强,可也半点动弹不得,四肢百骸,只须哪里动上一
动,料想便有一柄剑刺将过来。
岳不群、岳夫人等不知恒山派与钟镇等在廿八铺中曾有
一番过节,突见双方动手,都大为惊奇,眼见恒山派众女弟
子所结剑阵甚是奇妙,二十一人分成三堆,除了衣袖衫角在
风中飘动之外,二十一柄长剑寒光闪闪,竟是纹丝不动,其
中却蕴藏着无限杀机。
令狐冲但见恒山剑阵凝式不动,七柄剑既攻敌,复自守,
七剑连环,绝无破绽可寻,宛然有独孤九剑“以无招破有
招”之妙诣,气喘吁吁的喝采:“妙极!这剑阵精彩之至!”
钟镇眼见受制,当即哈哈一笑,说道:“大家是自己人,
开甚么玩笑?我认输了,好不好?”当的一声,掷剑下地。围
住他的七人以仪和为首,见对方掷剑认输,当好长剑一抖,收
了转去,其余六人跟着收剑。不料钟镇左足足尖在地下长剑
剑身上一点,那剑猛地跳起。钟镇手指间一碰剑柄,剑锋如
电,蓦地刺出。
仪和“啊”的一声惊呼,右臂中剑,手中长剑呛啷落地。
钟镇长笑声中,寒光连闪,恒山派众弟子纷纷受伤。这么一
乱,其余两个剑阵中的十四名女弟子心神稍分,邓八公和高
克新同时乘隙发动,登时兵刃相交,铮铮之声大作。
令狐冲抢起仪和掉在地下的长剑,挥剑击出。但听得呛
啷,啊,嘿,几下声响,高克新手腕被击,长剑落地。邓八
公的软鞭倒了转来,圈在自己头颈之中。钟镇手腕被剑背击
中,退了几步,长剑总算还握在手中,但整条手臂已然酸软
无力。
两个少女同时尖声叫了起来,一个叫:“吴将军!”一个
叫:“令狐大哥!”
叫“吴将军”的是郑萼。适才令狐冲击退三人所使手法,
与在廿八铺客店中对付这三人时所用剑招一模一样,连高克
新茫然失措、邓八公险些窒息、钟镇又惊又怒的神情也殊无
二致。郑萼心思机敏,当日曾见令狐冲如此出招,他容貌衣
饰虽已大变,还是立即认了出来。另一个叫“令狐大哥”的
却是仪琳。她本来和仪真、仪质等六位师姊结成剑阵,围住
了邓八公。每人全神贯注,双目盯住敌人,绝不斜视,目中
所见,只是他身上一处要害,视头则只见其头,视胸则只见
其胸,连敌人别处肢体都无法瞧见,自然更加无法见到旁人,
直至剑阵散开,她才见到令狐冲。阕别经年,陡然相遇,仪
琳全身大震,险些晕去。
令狐冲真相既显,眼见已无法隐瞒,笑道:“你奶奶的,
你这三个家伙太也不识好歹,恒山派众位师太饶了你们一命,
你们居然恩将仇报。本将军可实在太瞧着不顺眼了。我……
我……”说到这里,突然脑中晕眩,眼前发黑,咕咚倒地。
仪琳抢上扶起,急叫:“令狐大哥,令狐大哥!”只见他
肩头、臂上血如泉涌,急忙卷起他衣袖,取出本门治伤灵药
白云熊胆丸塞入他口中。郑萼、仪真等取过天香断续胶,替
他搽上伤口。恒山派众女弟子个个感念他救援之德,当日若
不是他出手相救,人人都已死于非命,不但惨死,说不定还
会受贼子污辱,是以递药的递药,抹血的抹血,包扎的包扎,
便在这长街之上尽心救治。天下女子遇到这等紧急事态,自
不免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围住了议论不休。恒山派众女弟
子虽是武学之士,却也难免,或发叹息,或示关心,或问何
人伤我将军,或曰凶手狠毒无情,言语纷纭,且杂“阿弥陀
佛”之声。
华山派众人见到这等情景,尽皆诧异。
岳不群心想:“恒山派向来戒律精严,这些女弟子却不知
如何,竟给令狐冲这无行浪子迷得七颠八倒,竟在众目睽睽
之下,不避男女之嫌,叫大哥的叫大哥,呼将军的呼将军。这
小贼几时又做过将军了?当真昏天黑地,一塌胡涂。怎地恒
山派的前辈也不管管?”
钟镇向两名师弟打个手势,三人各挺兵刃,向令狐冲冲
去。三人均知此人不除,后患无穷,何况两番失手在他剑底,
乘他突然昏迷,正是诛却此人的良机。
仪和一声呼啸,立时便有十四名女弟子排成一列,长剑
飞舞,将钟镇三人挡住。这些女弟子个别武功并不甚高,但
一结成阵,攻者攻,守者守,十四人便挡得住四五名一流高
手。
岳不群初时原有替双方调解之意,只是种种事端,皆大
出意料之外,既不知双方何以结怨,又对嵩山、恒山双方均
生反感,心想暂且袖手旁观,静待其变。但见恒山派十四女
弟子守得极是严密,钟镇等连连变招,始终无法攻近。高克
新一个大意,攻得太前,反给仪清在大腿上刺了一剑,伤势
虽然不重,却也已鲜血淋漓,甚是狼狈。
令狐冲迷迷糊糊之中,听得兵刃相交声叮当不绝,眼睁
一线,见到仪琳脸上神色焦虑,口中喃喃念佛:“众生被困厄,
无量苦遍身,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他心下感激,站
了起来,低声道:“小师妹,多谢你,将剑给我。”仪琳道:
“你……你别……别……”令狐冲微微一笑,从她手中接过剑
来,左手扶着她肩头,摇摇晃晃的走出去。仪琳本来担心他
伤势,但一觉自己肩头正承担着他身子重量,登时勇气大增,
全身力气都运上右肩。
令狐冲从几名女弟子身旁走过去,第一剑挥出,高克新
长剑落地,第二剑挥出,邓八公软鞭绕颈,第三剑当的一声,
击在钟镇的剑刃之上。钟镇知他剑法奇幻,自己决非其敌,但
见他站立不定,正好凭内力将他兵刃震飞,双剑相交,当即
在剑上运足了内劲,猛觉自身内力急泻外泄,竟然收束不住。
原来令狐冲的吸星大法在不知不觉间功力日深,不须肌肤相
触,只要对方运劲攻来,内力便会通过兵刃而传入他体内。
钟镇大惊之下,急收长剑,跟着立即刺出。令狐冲见到
他胁下空门大开,本来只须顺势一剑,即可制其死命,但手
臂酸软,力不从心,只得横剑挡格。双剑相交,钟镇又是内
力急泻,心跳不已,惊怒交集之下,鼓起平生之力,长剑疾
刺,剑到中途,陡然转向,剑尖竟刺向令狐冲身旁仪琳的胸
口。
这一招虚虚实实,后着甚多,极是阴狠,令狐冲如横剑
去救,他便回剑刺其小腹,如若不救,则这一剑真的刺中了
仪琳,也要教令狐冲心神大乱,便可乘机猛下杀手。
众人惊呼声中,眼见剑尖已及仪琳胸口衣衫,令狐冲的
长剑蓦地翻过,压上他剑刃。
钟镇的长剑突然在半空中胶住不动,用力前送,剑尖竟
无法向前推出分毫,剑刃却向上缓缓弓起,同时内力急倾而
出。总算他见机极快,急忙撤剑,向后跃出,可是前力已失,
后力未继,身在半空,突然软瘫,重重的直挞下来。这一下
挞得如此狼狈,浑似个不会丝毫武功的常人。他双手支地,慢
慢爬起,但身子只起得一半,又侧身摔倒。
邓八公和高克新忙抢过将他扶起,齐问:“师哥,怎么了?”
钟镇双目盯住在令狐冲脸上,随即想起,数十年前便已威震
武林的魔教教主任我行,决不能是这样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
说道:“你是任我行的弟……弟子,会使吸星……吸星妖法!”
高克新惊道:“师哥,你的内力给他吸去了?”钟镇道:“正是!”
但身子一挺,又觉内力渐增。原来令狐冲所习吸星大法修为
未深,又不是有意要吸他内力,只是钟镇突觉内劲倾泻而出,
惶怖之下,以致摔得狼狈不堪。
邓八公低声道:“咱们去罢,日后再找回这场子。”钟镇
将手一挥,对着令狐冲大声道:“魔教妖人,你使这等阴毒绝
伦的妖法,那是与天下英雄为敌。姓钟的今日不是你对手,可
是我正教的千千万万好汉,决不会屈服于你妖法的淫威之
下。”说着转过身来,向岳不群拱了拱手,说道:“岳先生,这
个魔教妖人,跟阁下没甚么渊源罢?”
岳不群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钟镇在他面前也不敢如何放肆,说道:“真相若何,终当
大白,后会有期。”带着邓高二人,径自走了。
岳不群从大门的阶石走了下来,森然道:“令狐冲,你好,
原来你学了任我行的吸星妖法。”令狐冲确是学了任我行这一
项功夫,虽是无意中学得,但事实如此,却也无从置辩。
岳不群厉声道:“我问你,是也不是?”令狐冲道:“是!”
岳不群厉声道:“你习此妖法,更是正教中人的公敌。今
日你身上有伤,我不来乘人之危。第二次见面,不是我杀了
你,便是你杀了我。”侧身向众弟子道:“这人是你们的死敌,
哪一个对他再有昔日的同门之情,那便自绝于正教门下。大
家听到了没有?”众弟子齐声应道:“是!”岳不群见女儿嘴唇
动了一下,想说甚么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