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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不是一块,你说五块,那就错了。”桃枝仙道:“乌龟
壳背上共有十三块格子,说四块是错,说五块也错。”
桃干仙道:“我说的是撕成五块,又不是说乌龟背上的格
子共有五块。你怎地如此缠夹不清?”桃根仙道:“你只将乌
龟的身子撕成四块,却没撕及乌龟的硬壳,只能说‘撕成四
块,再加一张撕不开的硬壳’,所以你说‘撕成五块’云云,
大有语病。不但大有语病,而且根本错了。”桃叶仙道:“大
哥,你这可又不对了。大有语病,就不是根本错了。根本错
了,就不是大有语病。这两者截然不同,岂可混为一谈?”
令狐冲听他们喋喋不休的争辩,若不是自己生死悬于一
线,当真要大笑一场,这些人言行可笑已极,自己却越听越
是烦恼。但转念一想,这一下居然与这六个天地间从所未有
的怪人相遇,也算是难得之奇,造化弄人,竟有这等滑稽之
作,而自己躬逢其盛,人生于世,也不算枉了,真当浮一大
白。言念及此,不禁豪兴大发,叫道:“我……我要喝酒!”
桃谷六仙一听,立时脸现喜色,都道:“好极,好极!他
要喝酒,那就死不了。”
令狐冲呻吟道:“死得了也……也好……死……死不了也
好。总之先……先喝……喝个痛快再说。”
桃枝仙道:“是,是!我去打酒来。”过不多时,便提了
一大壶进房。
令狐冲闻到酒香,精神大振,道:“你喂我喝。”桃枝仙
将酒壶嘴插在他口中,慢慢将酒倒入。令狐冲将一壶酒喝得
干干净净,脑子更加机灵了,说道:“我师父……平时常说:
天下……大英雄,最厉害的是桃……桃……桃……”桃谷六
仙心痒难搔,齐问:“天下大英雄最厉害的是桃甚么?”令狐
冲道:“是……是桃……桃……桃……”六仙齐声道:“桃谷
六仙!”令狐冲道:“正是。我师父又说,他恨不得和桃谷六
仙一同喝几杯酒,交个朋友,再请他六位……六位大……大
……”桃谷六仙齐声道:“六位大英雄!”令狐冲道:“是啊,
再请他六位大英雄在众弟子之前大献身手,施展……施展绝
技……”
桃谷六仙你一言,我一语:“那便如何?”“你师父怎知我
们本事高强?”“华山派掌门是个大大的好人哪,咱们可不能
动华山的一草一木。”“那个自然,谁要动了华山的一草一木,
决计不能和他甘休。”“我们很愿意跟你师父交个朋友,这就
上华山去罢!”
令狐冲当即接口:“对,这就上华山去罢!”
桃谷六仙立即抬起令狐冲动身。走了半天,桃根仙突然
叫道:“啊哟,不对!小尼姑要咱们带这小子去见她,怎么带
他去华山?不带这小子去见小尼姑,咱们岂不是又……又……
又那个赢了一场?连赢两场,不大好意思罢?”桃干仙道:
“这一次大哥说对了,咱们还是带他去见了小尼姑,再上华山,
免得又多赢一场。”六人转过身来,又向南行。
令狐冲大急,问道:“小尼姑要见的是活人呢,还是死人?”
桃根仙道:“当然要见活小子,不要见死小子。”令狐冲
道:“你们不送我上华山,我立即自绝经脉,再也不活了。”桃
实仙喜道:“好啊,自绝经脉的高深内功如何练法,正要请教。”
桃干仙道:“你一练成这功夫,自己登时就死了,那有甚么练
头?”令狐冲气喘吁吁的道:“那也是有用的,若是为人……
为人胁迫,生不如死,苦恼不堪,还不如自绝经脉来得……
来得痛快。”
桃谷六仙一齐脸色大变,道:“小尼姑要见你,决无恶意。
咱们也不是胁迫于你。”令狐冲叹道:“六位虽是一片好心,但
我不禀明师父,得到他老人家的允可,那是宁死也不从命。再
说,我师父、师娘一直想见见六位……六位……当世……当
世……无敌的……大……大……大……”桃谷六仙齐声道:
“大英雄!”令狐冲点了点头。
桃根仙道:“好!咱们送你回华山一趟便是。”
几个时辰之后,一行七人又上了华山。
华山弟子见到七人,飞奔回去报知岳不群。岳氏夫妇听
说这六个怪人掳了令狐冲后去而复回,不禁一惊,当即率领
群弟子迎了出来。桃谷六仙来得好快,岳氏夫妇刚出正气堂,
便见这六人已从青石路上走来。其中二人抬着一个担架,令
狐冲躺在担架上。
岳夫人忙抢过去察看,只见令狐冲双颊深陷,脸色蜡黄,
伸手一搭他脉搏,更觉脉象散乱,性命便在呼吸之间,惊叫:
“冲儿,冲儿!”令狐冲睁开眼来,低声道:“师……师……师
娘!”岳夫人眼泪盈眶,道:“冲儿,师娘与你报仇。”刷的一
声,长剑出鞘,便欲向抬着担架的桃花仙刺去。
岳不群叫道:“且慢。”拱手向桃谷六仙说道:“六位大驾
光临华山,不曾远迎,还乞恕罪。不知六位尊姓大名,是何
门派。”
桃谷六仙一听,登时大为气恼,又是大为失望。他们听
了令狐冲的言语,只道岳不群真的对他六兄弟十分仰慕,哪
知他一出口便询问姓名,显然对桃谷六仙一无所知。桃根仙
道:“听说你对我们六兄弟十分钦仰,难道并无其事?如此孤
陋寡闻,太也岂有此理。”桃干仙道:“你曾说天下大英雄中,
最厉害的便是桃谷六仙。啊哈,是了!定是你久仰桃谷六仙
大名,如雷贯耳,却不知我们便是桃谷六仙,倒也怪不得。”
桃枝仙道:“二哥,他说恨不得和桃谷六仙一同喝几杯酒,交
个朋友。此刻咱六兄弟上得山来,他却既不显得欢天喜地,又
不像想请咱们喝酒,原来是徒闻六仙之名,却不识六仙之面。
哈哈!好笑啊好笑。”
岳不群只听得莫名其妙,冷冷的道:“各位自称桃谷六仙,
岳某凡夫俗子,没敢和六位仙人结交。”
桃谷六仙登时脸现喜色。桃枝仙道:“那也无所谓。我们
六仙和你徒弟是朋友,和你交个朋友那也不妨。”桃实仙道:
“你武功虽然低微,我们也不会看不起你,你放心好啦。”桃
花仙道:“你武艺上有甚么不明白的,尽管问好了,我们自会
点拨于你。”
岳不群淡淡一笑,说道:“这个多谢了。”
桃干仙道:“多谢是不必的。我们桃谷六仙既然当你是朋
友,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桃实仙道:“我这就施展
几手,让你们华山派上下,大家一齐大开眼界如何?”
岳夫人自不知这六人天真烂漫,不明世务,这些话纯是
一片好意,但听他们言语放肆,早就愤怒之极,这时再也忍
耐不住,长剑一起,剑尖指向桃实仙胸口,叱道:“好,我来
领教你兵刃上的功夫。”桃实仙笑道:“桃谷六仙跟人动手,极
少使用兵刃,你既说仰慕我们的武功,此节如何不知?”
岳夫人只道他这句话又是辱人之言,道:“我便是不知!”
长剑陡地刺出。
这一剑出手既快,剑上气势亦是凌厉无比。桃实仙对她
没半分敌意,全没料到她说刺便刺,剑尖在瞬息之间已刺到
了他胸口,他如要抵御,以他武功,原也来得及,只是他胆
子实在太小,霎时间目瞪口呆,只吓得动弹不得,噗的一声,
长剑透胸而入。
桃枝仙急抢而上,一掌击在岳夫人肩头。岳夫人身子一
晃,退后两步,脱手松剑,那长剑插在桃实仙胸中,兀自摇
晃。桃根仙等五人齐声大呼。桃枝仙抱起桃实仙,急忙退开。
余下四仙倏地抢上,迅速无伦的抓住了岳夫人双手双足,提
了起来。
岳不群知道这四人跟着便是往四下一分,将岳夫人的身
子撕成四块,饶是他临事镇定,当此情景之下,长剑向桃根
仙和桃叶仙分刺之时,手腕竟也发颤。
令狐冲身在担架,眼见师娘处境凶险无比,急跃而起,大
叫:“不得伤我师娘,否则我便自绝经脉。”这两句话一叫出,
口中鲜血狂喷,立时晕去。
桃根仙避开了岳不群的一剑,叫道:“小子要自绝经脉,
这可使不得,饶了婆娘!”四仙放下岳夫人,牵挂着桃实仙的
性命,追赶桃枝仙和桃实仙而去。
岳不群和岳灵珊同时赶到岳夫人身边,待要伸手相扶,岳
夫人已一跃而起,惊怒交集之下,脸上更没半点血色,身子
不住发颤。岳不群低声道:“师妹不须恼怒,咱们定当报仇。
这六人大是劲敌,幸好你已杀了其中一人。”
岳夫人想起当日成不忧被这桃谷六仙分尸的情景,一颗
心反而跳得更加厉害了,颤声道:“这……这……这……”身
子发抖,竟尔再也说不出话来。
岳不群知道妻子受惊着实不小,对女儿道:“珊儿,你陪
妈妈进房去休息休息。”再去看令狐冲时,只见他脸上胸前全
是鲜血,呼吸低微,已是出气多、入气少,眼见难活了。
岳不群伸手按住他后心灵台穴,欲以深厚内力为他续命,
甫一运气,突觉他体内几股诡奇之极的内力反击出来,险些
将自己手掌震开,不禁大为骇异,随又发觉,这几股古怪内
力在令狐冲体内竟也自行互相撞击,冲突不休。
再伸掌按到令狐冲胸口的膻中穴上,掌心又是剧烈的一
震,竟带得胸口也隐隐生疼,这一下岳不群惊骇更甚,但觉
令狐冲体内这几股真气逆冲斜行,显是旁门中十分高明的内
功。每一股真气虽较自己的紫霞神功略逊,但只须两股合而
为一,或是分进而击,自己便抵挡不住,再仔细辨认,察觉
他体内真气共分六道,每一道都甚是怪诞。岳不群不敢多按,
撤掌寻思:“这真气共分六道,自是那六个怪人注入冲儿体内
的了。这六怪用心险恶,竟将各人内力分注六道经脉,要冲
儿吃尽苦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皱眉摇了摇头,命高根
明和陆大有将令狐冲抬入内室,自去探视妻子。
岳夫人受惊不小,坐在床沿握住女儿之手,兀自脸色惨
白,怔忡不安,一见岳不群,便问:“冲儿怎样?伤势有碍吗?”
岳不群将他体内有六道旁门真气互斗的情形说了。岳夫人道:
“须得将这六道旁门真气一一化去才是,只不知还来得及吗?”
岳不群抬头沉吟,过了良久,道:“师妹,你说这六怪如此折
磨冲儿,是甚么用意?”
岳夫人道:“想是他们要冲儿屈膝认输,又或是逼问我派
的甚么机密。冲儿当然宁死不屈,这六个丑八怪便以酷刑相
加。”岳不群点头道:“照说该是如此。可是我派并没甚么机
密,这六怪和咱夫妇并不相识,并无仇怨。他们擒了冲儿而
去,又再回来,那为了甚么?”岳夫人道:“只怕是……”随
即觉得自己的想法难以自圆其说,摇头道:“不对的。”
夫妇俩相视不语,各自皱起眉头思索。
岳灵珊插嘴道:“我派虽没隐秘,但华山武功,天下知名。
这六个怪人擒住了大师哥,或许是逼问我派气功和剑法的精
要。”岳不群道:“此节我也曾想过,但冲儿内力修为,并不
高明,这六怪内功甚深,一试便知。至于外功,六怪武功的
路子和华山剑法没丝毫共通之处,更不会由此而大费周章的
来加逼问。再说,若要逼问,就该远离华山,慢慢施刑相迫,
为甚么又带他回山?”岳夫人听他语气越来越是肯定,和他多
年夫妇,知他已解开疑团,便问:“那到底是甚么缘故?”
岳不群脸色郑重,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