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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杨秋迟半眯着眼睛,撸了一把胡须,沉『吟』片刻后道:“最近朝臣都在为一件事上折子,刘寺丞想必也有所耳闻吧?”刘吉听到这里,立刻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虽然现在还不明白杨秋迟为什么要说这个,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急忙表态道:“知道,知道,鸿胪寺同僚联名上书,下官也单独上过折子,只是没回音……”杨秋迟点点头道:“天道所在,大势所趋,你这样做是对的,当然有个别人想趁此百年难遇的机会用『性』命换一个青史留名,那只是个例外。”
“杨部堂说得对,下官上有老下有小,绝不是图虚名的人。”刘吉小心地回答道。
“那就好,呵呵呵。”杨秋迟不禁把手放在胡须上,做出极难开口的样子道:“是这么一会事儿……叶大人……哦,你知道老夫指的是谁,嗯,他最近情绪不太好,老夫等人就想为大人排忧解难,找个贴心的人儿去陪陪大人……”杨秋迟一边说一边观察刘吉的脸『色』,看到刘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杨秋迟又道:“刘寺丞是明白人,以后你们家的闺女在圣人旁边随便说句话,可不是比什么都管用?当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事儿可以看作是好事,也可以看作是坏事,关键看刘寺丞怎么个想法。你要是真不愿意,老夫还是那句话,把东西送回去便是,咱们同朝为官,老夫做事还得凭良心。”
杨秋迟这话儿说得好听,可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要是刘吉在这件事儿上得罪了他,就算他杨秋迟真的心胸宽阔,可他身边那些拍他马屁的人还不得趁机给刘吉使绊子穿小鞋来讨好杨秋迟?刘吉唯唯诺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杨秋迟也不愿多说,随即站起来说道:“内阁还有事,老夫先告辞了,该怎么办全凭刘寺丞的态度了。”
“下官恭送二位大人。”刘吉生硬地说道。等杨秋迟和王恕二人走后,刘吉的老婆郝氏才从后院出来,她的身材已经发福,和刘吉清瘦的身材倒也相称。郝氏看到这么多财物,也没表现出财『迷』心窍的神态,可见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还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抓住刘吉就问是怎么回事。刘吉心里装着事儿,心情可想而知,便不耐烦地说道:“『妇』道人家,管那么多事干什么?”
“你是不是要把咱闺女给卖了?”郝氏不依不饶,扯住刘吉的衣袖。刘吉怒道:“你懂个屁,该干嘛干嘛去!”郝氏立刻掏出手帕,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嚷着道:“今儿你个老东西非得给老娘说清楚不可,要是有什么好事,你也不可能拉长着一张脸。你不会是要把闺女给人家做小妾吧?”
“放你『奶』『奶』个狗臭屁,我刘吉也是官宦人家,会把闺女给人做妾?可能吗?”刘吉在屋里踱来踱去,心道叶三是要做皇帝的人,闺女虽然不可能做他的正室,那起码也是个嫔妃吧?明面上说什么也比诰命夫人的地位高。答应了杨秋迟对他当然是有莫大的好处,他犹豫的是觉得这样做有些对不起女儿,宫廷那地方对缺衣少食的普通人来说挺有吸引力,但对官宦世家的女子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好归宿了。
鸿胪寺丞刘吉的老婆在平时就泼辣的紧,又最心疼她的宝贝女儿,眼见家里突然送来那么多财物,郝氏就觉得不对头了,拉住刘吉不依不饶非得问出个子丑寅卯来。自己的女儿不仅知书达理而且最是知冷知热,简直是郝氏的心头肉,要不是女大当嫁没办法,她还真不愿意将女儿嫁出去,郝氏心里最重要的一桩心事就是给女儿找个佳婿。刘吉被郝氏缠得心烦意『乱』,于是拉住她沉声恐吓道:“你可知道来的人是礼部尚书杨部堂?他这样的人物亲自来咱们家,你明不明白此中的厉害关系?”
郝氏虽然也见过大世面,可官场上的厉害关系她还是没见识过,这时候被刘吉用官场上的大事一忽悠,果然立见奇效。郝氏瞪着恐慌无知的眼睛问道:“什么尚书部堂大人,也不能干欺男霸女的事吧?何况咱们刘家也是官场上的人,他们要欺男霸女也不能欺到咱们头上不是?”
“官场上的人?咱家还算是官场上的人?可笑!和杨部堂这样的大人物比起来咱们算是哪根葱啊!”刘吉在郝氏面前贬低自己低三下四,心里着实也很憋屈。为了能找到平衡,又低声把杨秋迟也贬了个一文不值:“我实话告诉你,看上咱们家锦儿的人,杨部堂也只配给他当当跟班,提提鞋,倒倒洗脚水什么的。”刘吉的话也确实把杨秋迟损得够呛,也算是为自己找回了面子。其实刘吉不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他只是在郝氏面前长长脸罢了。
“尚书跟班?洗脚水?真的假的?”郝氏的嘴张开能吞下一个鸡蛋,对刘吉的话有点半信半疑。刘吉把嘴凑到郝氏的耳朵边小声说道:“向咱家闺女提亲的人就是叶三。”
刘吉的这句话让郝氏的嘴彻底闭上了,郝氏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她毕竟是官宦人家,当然知道叶三是谁。叶三这人可不是什么善主,谋朝篡位的心思路人皆知。郝氏的身子不由得一颤,但依然咬牙坚持道:“我不管提亲的人是什么来头,咱们不能对不起锦儿。”刘吉生气地道:“『妇』道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是?等咱们刘家百十号人一起给抄斩了,男为奴女为娼的时候,我看你找谁哭去!”说罢一拂袍袖,烦闷地向外走去。
第七百二十四章纠结()
刘吉怀着很纠结的心情出府走上正南坊的大街,黄昏的大街上街灯已经早早地亮了,沿街上朱门高楼,门上的灯亮如白昼,就像人家红火的家势一样。泡…书_吧(br》现在刘吉的这种处境对今天杨秋迟到来的事,无疑受到了巨大的诱『惑』。杨秋迟说得对,叶三一旦登基称帝,自己的女儿就是嫔妃,锦儿论相貌和心智,说不定还能得宠封个贵妃什么的,那他们刘家就大发了,鸡犬升天都说不定。再不济,自己为杨秋迟牺牲这么大,连亲生女儿都舍得,以后也能算是杨部堂的人了吧?朝廷上有人罩着,有什么好事还不得找着自己?刘吉一面低头沉思,一面又受到良心的拷问,再说锦儿自己也不定愿意进宫,自己不能自私到强迫女儿吧。起先他说什么抄家灭族那是故意说来吓吓家里那婆娘的,就算真的把彩礼给杨秋迟送回去,忤逆了杨秋迟的脸面,事情也不可能严重到那一步,怎么说他刘吉大小也是个官儿不是?这么一想,刘吉顿时意识到其实自己的内心深处早已经有了答案,不然脱口便对婆娘说这些干什么?那还纠结个屁。想通了归想通了,刘吉还是怀着纠结的心态回到了家中。
“爹爹,晚饭已经摆好,正要叫人去找您呢。”一个声如黄莺一般好听的声音把刘吉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br》刘锦儿的身段气质,就是在京师这样的大地方也是个拔尖的美人,刘吉越发觉得一般寒酸子弟不配娶她闺女,非得皇家的人才不至于埋汰了女儿的美貌。走进上房,饭桌上摆着七八个碗碟,无非就是萝卜白菜,白菜萝卜,连个荤腥都没有。大明朝官俸本来就少,刘吉也没捞到什么有油水的差事,平时为了巴结上峰还花了很多冤枉钱,场面上的应酬也需要花银子,所以日子也过得不算宽裕。还好这几年朝廷财政好转,托了叶三的福,官俸都是足发,逢年过节还有各种补贴,日子过得还算凑合,顿顿能白米白面在老百姓家是不敢想象的。如今大明朝最缺的就是粮食,辽东用兵百万,各种人员加起来光是战区就有好几百万人不生产粮食光吃饭,大批粮食运往边塞,国内粮食也是相当紧张。
刘吉心里装着事儿,没什么胃口,便对刘锦儿说道:“我等会儿来吃,你先过来,爹爹有话对你说。”郝氏一听,马上激动地嚷嚷道:“有什么事吃饭为大,你连饭都不让别人吃了吗?”
“放肆!想我刘家官宦世家书香门第,你难道不懂夫妻尊卑之礼?家里的规矩都让你败坏了!”郝氏的眼泪立刻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我不能让你把锦儿往火坑里推,你就让他们来抄斩咱们全家好了!”刘锦儿愣愣地道:“娘亲,说什么抄斩全家?是爹犯了什么事了吗?”郝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骂道:“那人谋夺人家的江山也就罢了,那不关咱们的事,现在倒好,看上什么就要什么,非得强取豪夺,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刘吉听罢大吃一惊,脸立刻变得煞白,大步上前捂住郝氏的嘴沉声道:“京师这地界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处都有厂卫的密探,他们是无孔不入,你大嘴巴说这些干什么?你想害死咱们啊!”郝氏使劲地掰开刘吉的手道:“不管怎样,我就是不准他们把我的锦儿抢走,我和他们拼命!”
刘吉眉头紧皱地道:“你没大见识也就罢了,小见识应该有吧?难道你要把咱闺女留在家里一辈子?做老姑娘?”刘锦儿听到这里也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好像是关于自己的婚事。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婚事应该由父母做主,除非父母问自己的意见了才能说句话,否则问东问西的可是羞人的事儿。可见娘亲气成这样,好像并不同意自己的婚事,是被人迫的。想到这里,她心里也很纠结,就忍不住问道:“爹,你们在争什么事?”刘吉坐回饭桌旁,也没有要吃饭的意思,只是皱眉道:“其实爹和你娘亲说的事并不是什么坏事,要是等叶阁老上位以后,想做个嫔妃那可得经过多少道挑选才行。况且这方面的规矩还不知道怎么定,说不定防止外戚干政还会沿用明朝的规矩,官宦家的人想进去还不成呢。”
“叶三……”刘锦儿瞪大了双眼,吃惊不小,他确实没有料到自己能和叶三扯上关系。刘吉看了刘锦儿一眼,刘锦儿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不该直呼别人的名字,她随即道:“他不是日理万机吗?怎么有空来迫爹爹……”当她想到叶三并没有什么好名声,便止住了问话。刘锦儿读了不少儒家主流取向的书籍,对叶三这样的人实在没什么好感,他至多算是个枭雄。而且她的骨子里有股子清高,对这种以权势迫他人为所欲为的行为更是反感。在她的理想中,自己的婚事希望能嫁给一个有能耐有才学的有志青年,相知相守,像上次那个年轻举人就不错,可惜爹爹嫌人家门庭不好,所以她也只好作罢,这事儿还得父母做主才对。而叶三这样的人本来就妻妾成群,如果跟了他,过着勾心斗角的生活还会有什么乐趣?刘锦儿峨眉不展,闷声不再说话。她见娘亲十分伤心,正在一边抹眼泪,忙拉住娘亲的手好言宽慰道:“娘亲别太担心,哭坏了身子那可就是女儿的不是了。这事儿没那么严重,咱们要是真的不同意还真的会被抄家吗?叶阁老现在正忙着做皇帝,这时候肯定在想方设法为自己正名,怎么会在这样的关头胡来啊,传出去多影响他的声威。”
刘吉听到女儿的话,赞许地看了女儿一眼,自己的闺女倒是蕙质兰心,一下子就把前前后后的事儿瞧明白了,光是这份见识在女流之中就十分难得。
“其实这事儿可能并不是叶阁老的本意,可能是杨部堂等人的主意。”刘吉沉『吟』道:“杨部堂是想趁机塞一个人在叶阁老身边,自个的地位才更安稳。现在朝中各方恐怕都准备在叶阁老上位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