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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抱小儿的月儿,赶紧递上面巾,回身制止孩子,让她别唱了,把姥爷都唱伤心了。班超拭去老泪,让月儿别挡娃,让娃唱,他爱听!这是他在西域听过的第一首歌,也是他很喜欢的一首歌,这首歌见证了他纵横西域的岁月,旋律里充满了故事,瀚海、河水,城墙,田野,芦苇丛,榆勒、米夏,兜题、霍延、李兖……他都不敢细想,一晃多少年,多少人,多少事,都从他身边过去了。逝者如斯夫!当后人再唱这首歌的时候,不知还会演绎多少悲欢离合,酸甜苦辣!
小丫头看着姥爷擦眼泪,怯怯地钻到成大怀里,叫了一声父王。成大安慰他说姥爷那是高兴,他喜欢你!丫头不解地看着班超,说姥爷羞,高兴还流眼泪,她高兴的时候就笑。说着,又格格格地笑了起来。班超也乐了,他当着月儿的面对成大说,你这疏勒王,国事家事都搅到一起了,看着两个小外孙这么招人喜欢的份上,本都护答应,帮你把走掉的人找回来,不敢说全部,起码大部分,但当地人的工作还得你做,人家来帮你们丰富生活,丰富市场,要欢迎,要让各个族群真正热络起来,还得用真情,就像小丫头唱这歌儿,挺真,能唱出老夫的泪来。
班超能夸这海口,自然有他的把握。在暴风骤雨袭来的时候,人们不想被淋,找地方躲避,属于很正常的行为,不能因为风雨之后是彩虹,便硬加阻拦。而且以他的经验,有时候痈疽要到熟了脓才好割挖,有些事情要等它发展到一定程度才好解决。他想汉人被一小撮坏人驱赶、恐吓甚至伤害,有委屈,有怨恨,有郁气,都属于正常反应,他们要回内地也可以理解的。但他分析这些人大都可以留下来,关键是看疏勒的局势能不能稳定下来。所以他事先派人告诉广德和高子陵,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些人截住,留住。
于阗王的高级顾问高子陵分析,疏勒这场风波,虽然只是个别现象,但涉事敏感,只要有一点不小心,就可能蔓延到于阗,蔓延到别的地方。于阗的繁荣靠啥?一靠人,二靠技术。人走了,技术走了,产能走了,消费走了,财富就走了。广德也觉得事关重大,帮疏勒就是帮自己,于是安排有司将那些人都拦下,由王府拿钱,将他们安排在学舘、医舘、各种铺子作坊和屯田的农家,让“米”字商号在于阗的分号也吸纳一些人,请移民们三思而后行,或留在于阗,或回到疏勒,就是实在要回关内,也挣点盘缠,过了年再走。
这就给班超留下伏笔,使他有机会在平息动『乱』之后,在疏勒的工作卓有成效后,于公元95年冬月赶到于阗,做了很多调查研究,借着腊月底六十三岁生日之际,在于阗王府的院子里,摆了上百张桌子,举起酒杯,同移民说说心里话。他认为这些人在疏勒多年,积累了一定财产,如房子,设备,工具,存货等等,情急之下,仓促离开,以一成两成的价格贱卖,等于这些年白干了;再者不少人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孩子也是在那里生的,还有的与当地人结了亲,交了不少朋友,总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么走了,于心不忍;再者内地人多地少,经济相对发达,竞争也很激烈,西域相对落后,地广人稀,只要有能力,『政府』鼓励使劲开,绿洲农业又少旱涝之虑,各种工匠也比在内地吃香,你在老家是二等手艺的,在这里可能就是一等好手艺,难道大家不觉得在这边过的相对安逸?人生一世,吃穿二字,哪里黄土不埋人呢!
大都护这一席话,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议论起来,有的思考,有的叹息,有的哭泣。班超自与广德、高子陵对饮,容老百姓商量讨论。后来,借着敬酒的机会,有的问房子、店铺院子还能否原价赎回,有的问处理的货物能否原价回购,还有的问能否保证当地人不再闹事打汉人。班超说房子、店铺和大宗货物都没问题,差价由王府和都护府补偿,至于被不明真相的居民抢走的物品,王府已经收集,交回来的可能没有原来多,想必大家是可以理解的。但闹不闹事取决于两个方面,一是扎紧篱笆,防止敌人挑事破坏,二是忘记这次不愉快,还像以前那样对待当地人,大家以心换心,牙齿还咬嘴唇呢,不能因此而拔掉牙齿吧!长史府的一个军需官,是当地人,他在动『乱』的时候,家里保护了几十个汉人,这样的人在疏勒绝不仅他一个吧!
也不知是大都护的真诚感动了众人,还是移民们确实割舍不下已有的生活,寒冬聚王府,杯酒劝归人,竟然大获成功。这些人只有十几个铁心要回老家,还有几十个小手艺人与于阗的老板熟悉了,想留在于阗,有将近七百人经过十多天的考虑,过了正月十五,就跟着班超回疏勒去了。
第92章 融合()
公元96年上元节刚过,疏勒城外还是白雪皑皑,人一张嘴,呵出一团团的白气!可是城里的大街小巷都披红挂彩,穿着节日的盛装,到处是暖暖的春意,与城外的寒冷形成明显的对比。
疏勒王府和长史府共同出面,组织了近万军民,敲锣打鼓,在路口排成五里的两条长龙,欢迎大都护劝回来的移民。成大和徐干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一见班超就给他披上大红布。在他们身后的官民吏兵,也给随后而到的移民,一个个披上大红。这些人有的套了车,有的骑着马,好多都是移民的老邻居,老朋友,老同事,大家击掌相见,相拥而泣,就像久别的亲人。
在欢迎的人群中,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特别惹人注目。她是那种富态的体型,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为了婴儿不受冻,她连头巾都扯下来,围在襁褓外面,显得有些臃肿。她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见人就说,回来就好。当她看见一对开织布作坊的夫『妇』时,眼里甚至涌出了泪花,请求他们赶快开工,她的纺车已经闲了很久了。
老『妇』人被一位二十多岁的汉族少『妇』搀扶着,那少『妇』称她“妈妈”,不时同她说这说那,看起来很亲昵的样子。这少『妇』就是郜煦的妻子,孩子还没过百天,而她的“妈妈”,正是被郜煦误伤致死的小伙的母亲。
徐干介绍说,疏勒王这次的工作,扎实,有成效,堪称典范,具有很好的创造『性』,很值得咱们宣传推广呢!
这话儿咋说呢?就在班超离开疏勒后,胡正在米夏三哥的带领下,在城郊的小村子,找到了这位“妈妈”。这是一所收拾得挺干净的小院,几间土房,一溜儿葡萄架,一个馕坑,在房子的炕上,放着一架纺车,不多的家具都摆得井井有条,看得出主人的勤快和能干。
老『妇』人中年丧夫,家有几亩地,务农之外,在一个汉族老板的商行里租了一架纺车,靠纺线贴补家用。她的线纺得又匀又细,远近有名。三个女儿相继出嫁后,却把独子宠坏了,那家伙好吃懒做,成天不着家,回家把母亲起早贪黑挣的辛苦钱一卷,就又走了,说了几个媳『妇』对方一打听都不愿意,不知怎么就跟上老盐商胡闹去了,一闹还送了命。作为动『乱』导火索的死者的母亲,前一阵一直被廷尉和老盐商控制和藏匿,廷尉伏法后才得以回家。失子之痛,固然令她伤心,但她更多的是怒其不争,她更讨厌老盐商,拿她和儿子的尸体做筹码闹事。
老『妇』人对驱赶汉人移民的行为十分气愤,她说咱们身上穿着汉人做的衣服,嘴上吃着汉人种的菜,家里使着汉人做的纺车织布机等家具,挣着汉人的钱,有的人家还与汉人联姻,生了混血宝宝,得了好处不感恩,反过来杀人夺命,以怨报德,这是天神都不会答应的!胡正和老三找到她时,她说儿子被人利用,引发了这么一场混『乱』,死了那么多人,增加了他的罪孽,她心里也过意不去,这件事赶快收场吧!她虽然不富裕,但老三给的钱死活不要,说那不是她挣的。他请求赶快把老板找回来,她还要继续给他纺线挣钱,指着自己挣钱养老呢!
胡正觉得这是个慈祥善良的母亲,有爱心,有骨气,有正义感,就和吉迪一起带着郜煦的媳『妇』去看她。老『妇』人看见郜煦媳『妇』抱着婴儿给他磕头,很是怜悯,赶紧扶起来,让到炕上,听见小孩哭,母亲『奶』少,就到邻居家打来羊『奶』,热了喂小孩喝。说来也怪,那婴儿竟然对陌生的羊『奶』一点也不抗拒,一会儿喝掉小半碗。在母亲给孩子换『尿』布的时候,老『妇』人抱起孩子,逗了几下,看见粉白细嫩的婴儿在笑,没有牙齿的嘴里,发出稚嫩的声音。母『性』的习惯使然,她亲了孩子一下,突然就喜欢上了,爱不释手,半天也不愿还给人家母亲。郜煦的媳『妇』有些着急,不知对方意欲如何,只听老『妇』人说,这孩子赔给她当孙子了!
郜煦的媳『妇』噗通——一声又跪下了,痛哭流涕,说丈夫是过失,不是故意伤害她儿子,要他们家怎么赔偿都可以,千万不能扣了孩子,他太小了,离不开娘的!老『妇』人说她养过四个孩子,知道孩子咋养,保证养得白白胖胖。婴儿的母亲更急得不得了,央告吉迪和胡正帮她把孩子要回来。胡正还没反应过来,着实不知所措。吉迪却笑了,对郜煦媳『妇』说,你赶快叫一声妈妈,老人家要收你孩子当孙子了。郜煦媳『妇』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磕头叫妈。
老『妇』人的脸挺得平平的,说你是媳『妇』子,不算,家里男人当家,改天和你男人一起来,有儿子才有孙子嘛!说着,又转向吉迪和胡正,请你们放了郜煦吧,那孩子只是失手,年轻人犯错,上天都会原谅的!
吉迪看老『妇』人十分诚恳,与胡正商量了一下,决定将事情尽快报知疏勒王。成大派厄普图与廷尉再三商议,又反复征求老『妇』人和郜煦两口的意见,最后下令特赦郜煦,并请徐干和他一起,参加老『妇』人收养干儿子的典礼。
那可真是个好日子,蓝天上飘着几朵白云,还未落叶的沙枣树间炊烟斜升。郜煦带人一大早赶来几只羊,运来几袋米,在主人家院子支起三口大锅,做了两锅羊肉抓饭,烧了一锅『奶』茶,后来又带了一百多人来贺喜,礼品都把主人家房子都堆满了。老『妇』人请来三个女儿,将院落齐齐收拾了一遍,往葡萄架下铺上了『毛』毡。
虽是初冬,小院里洋溢着热烈的气氛。可是村里人都来贺喜看热闹,还有从城里赶来的官吏和朋友,葡萄架下哪里盛得下,就是小院也不够用,只好把毡子铺在院外的空地上,摆了一把椅子,请老『妇』人坐上去,接受郜煦两口子跪拜,她的三个女儿也陪着跪在旁边。
郜煦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在米夏家的绸布庄总店当掌柜,人长得精精神神,身上有那么一点儿灵气。他亲手将一套新做的衣服给老『妇』人穿上,与妻子一起磕头拜过,立誓要好好孝顺“妈妈”,为老人家养老送终。他媳『妇』更是伏在老人肩上,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没想到她会遇上这么好的“婆婆”,真拿他们两口当儿女疼。老『妇』人给郜煦取名“阿布都”,劝他们别哭了,赶紧见过三个姐姐,说今后就是一家人了,小两口要是忙,可以把孩子交她照顾。
这场面还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