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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白强忍着腿伤来到地头,远远停住隐起身形。
整座荒林是一个大阵,无论从任何方位进去,其结果都是一样,现在他所希望的是对方有人出现,那样便可以捕捉或是制造机会,但枯立了盏茶时间,荒林漠漠,人踪杳然,他不能不作慎重的考虑——
如果再向前逼近,必然会被对方卡哨发觉,一旦形迹暴露,要灵活运用行动的方式便会增加困难。
自己不谙阵势,寸步难行,如果对方故意不出面答理,而势又不能贸然胡闯,僵持下去将是非常尴尬之局面。
即使神秘客会插手,自已也不能因人成事,更何况那只是一种想法,与事实是两回事,同时在光天化日之下,神秘客未必肯自暴行藏。
如何能不经鬼树林而进人腹地,这是他考虑的重点,然而这是件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因为秘屋是在林中。
抬头遥望,鬼树林的一方连接着一脉山峦,不由心中一动,根据印象中的方位判断,秘屋是靠近山峦的一方,如果由山区一方进入,可能就可以避过奇阵,但如果要选这路线,至少得绕行五里,而且山区的状况还是未知之谜。
踌躇良久,觉得舍此已无他途。
于是,他立即下了决心,遥遥迂回朝山区奔去。
半个时辰之后,接近山脚,只见山区绵亘不知多远,但靠近鬼树林这一方却是平地突起,山腰以下是森森林木,与鬼树林连成一片,山腰以上是巉巉巨岩,草木不生,只偶而有一两株小树从岩缝里斜伸。
毫无疑问,这片与鬼树林连成一片的山林必然也是奇门阵势的延伸,既然设防当然不会留这个大缺口。
略作思索之后,他绕向山背方向,开始攀援。
山势陡峭,加上腿伤,攀登起来份外吃力,平时可以一跃而升的地方,现在必须手足并用,一尺一寸地向上移,爬了一半,业已汗透重衫,受伤的部位疼痛加剧,他攀附在岩石间喘息,信心已呈现动摇,照此情形,即使能勉强上峰,下峰却成了大问题,何况敌情难料。
喘息了一阵,又继续上攀。
他觉得愈来愈不济,一只伤腿成为极大的阻碍。
天际没有彩虹,但他仿佛已经看到那璀璨流亮的彩虹,这给他增添了无比的力量,他咬紧牙关奋力向上攀。
腿伤的剧痛似乎已蔓延全身,每一根骨头,每一条肌腱都在痛,然而他的动作没停止,牙齿几乎要咬碎。
头顶出现一块突岩,伸出壁面约莫两尺,左右是平滑如镜的岩壁滑不留手,只有翻上突岩一途,一只脚不能使力,得靠两手一足翻升,他蓄足了一口气,双手抓牢突岩,脚已是空,正待曲肘振臂上翻……
精芒乍闪,头顶上露出了半截剑。
像突然遭受雷须,脑海骤呈空白,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突岩上竟然有人在等着,自己身悬虚空,即使对方不动手,自己也不能支持多久,要是一松手,在伤腿不能着力的情况下,势非摔个骨碎肉糜不可。
“东方白,你这条路选错了!”
是个女人的声音。
“……”东方白哑口无言。
“如果斩断你的手指,你的下场是什么?”
“……”
东方白依然出不了出,他不能求饶,但又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他现在已经是俎上之肉,只有听凭宰割的份,他生平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他并不怕死,但这种死法的确太窝囊也太不甘心。
“东方白,你这叫自己找死!”
“未见得!”
他迸出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
“哈哈哈哈,你能飞么?”
手指头一阵锥心剧痛,他几乎松手下坠,感觉上是有只脚踏在指头上,这种痛法简直不是人所能忍受的。
头顶晃亮的剑尖已收了回去。
的确是选不对路,可想而知,人能攀援的地方当然是设防的,居高临下,以逸待劳,而且又有天然之险可凭。
可是正面是鬼树林,自己不谙阵势,闯进去的话毫无疑问会被生擒活捉,其结果又相差多少?
“东方白,你将要为你残酷的杀人手段付出代价,现在时辰已经到了,趁你还能开口说话,有遗言交代么?”
“有!”一个字冲口而出。
“说吧!”
“你们把祝彩虹怎么了?”
“祝彩虹,你那美如天仙的伴侣……”话锋顿了顿,才接下去道:“东方白,奇怪,你怎么会对我问起她来?”
“你们……把她掳了来……”力气已接不上一句话。
“哦!你已经知道了,不过这时对你已经不关紧要,你已经是将死的人,自顾已经不暇,还能顾及她么?”
东方白到了不能支持的地步,十个指头已将不能支持身体的重量,何况还有只脚踏压在指头上,只消一松手,命运就决定了,彩虹也将随着生命的消失而消失,知道又如何?
不知道又如何?
踏在手指头上的脚磨动,奇痛攻心,一只手松脱,只剩一只手抓住,绝望笼罩了他,他暗道一声:“完了!”
就在这生死一瞬之间,一个苍劲的声音道:“拉他上来!”
东方白的手指又在滑脱,手腕突被抓住,身躯向下一沉、稳住,然后被拉了上去,在趴卧突岩上的瞬间,他有一种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感觉。
他坐起身,首先入目的是一个持剑的青衣少女,侧方靠岩石拄杖而立的赫然是“铁杖姥姥”,目光转动之下,看出这突岩上方是个两丈见方的平台,离峰顶已经不远,坡度也已缓和,但插立的嶙峋山石有如成群僵化的怪兽奇虫。
“东方白,你闯这峰头的目的是什么?”
铁杖姥姥开了口,老脸一片森寒,这句话题示她是刚刚来到。
“刚才向这位姑娘说过了,找人!”
“找谁?”
“被你们掳劫而来的祝彩虹。”说着,站起身来。
铁杖姥姥脸色微微一变,默然了片刻,然后以凌厉的目光直照在东方白的脸上,似乎要洞穿他的内心。
“为什么不由正面鬼树林?”
“……”东方白无言以对,因为他根本不谙阵势,但他又不能说出上次是被神秘客引导脱困的,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含糊以应道:“在下有自己的行动方式。”
“要不是老身适时来到,你已经坠岩丧生,岂非九泉含恨?”
“姥姥,他别有居心!”青衣少女插口说。
“你不要说话!”铁杖姥姥止住青衣少女,缓和了神色道:“东方白,你听清楚,祝彩虹是被带来此地不错,但她又被人带走,当初怀疑是你,所以我们公主亲临徐家老店找你,照你现在的说法,带走她的另有其人……”
“她又被人带走?”东方白大感意外。
“不错!”
“在你们重重防护的禁地中被人带走?”
“嗯!那人的身手应该不在你之下。”
“芳驾以为在下会相信么?”
“你非相信不可,因为这是事实。”
“所谓事实是芳驾说的,谁知道真正的事实是什么?在下在客店里收到祝姑娘身上所着的衣物,竟然连亵衣都被褪下……”东方白两眼发了红,又道:“所以在下才不顾一切,急急赶了来,芳驾怎么说。”
“她的衣着被人脱了送给你?”
铁杖姥姥也大感意外,从她的神色看是真正的震惊,而不是故意装作的。
“对!”
“你判断是我方所为?”
“不错!”
他没说出卜云峰报密这一节。
“这当中定有文章!”
铁杖姥姥沉思了片刻,眸子里精芒一闪沉声又道:“东方白,照这情况看来,已经有第三者插了手,而且可能与连续发生的血案有关,如果你真的不是凶手,那这凶手已经露出痕迹了,老身自有道理,现在放你回去,仍然维持三月之约……”
“姥姥,不能放他走!”
随着话声,一条月白色人影自乱石间翩然飘落,正是那被称为公主的少女,娇躯立稳之后又道:“他不但一派胡言而且居心叵测,他不正面上门理论,却潜入山区,其目的不问可知。”
东方白冷眼罩向公主小玲。
“在下不见人不会回头!”
“你藏匿了祝彩虹反过来倒打钉耙,太不高明。”
“你们掳人不假?”
“本公主并不否认。”
“那被人救走之说,焉知不是谎言?”
公主小玲的粉腮立时胀红,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东方白,眼前你有两条路可走……”
“噢!哪两条路?”
“第一条,你放弃反抗,由我们带回静候调查。”
“办不到,第二条呢?”
“第二条……”公主小玲眸泛杀芒道:“要你尸横就地,死!”最后一个死字的尾音拖得很长,听来十分刺耳。
“嘿!”东方白冷笑了一声,挑眉道:“在下是下定了决心来的!”
“什么决心?”
“亮剑流血,到你们交人为止!”
这句话他的确是下定了决心才出口的,他已决意打破自己“三不”的原则,非救出彩虹不可。
“那太好了,准备拔剑!”
她的右手扬立胸前,掌心对着自己,这情形和她在徐家老店东方白的房里隔桌而坐时准备出手的动作完全一样,眸子里的杀机也立时加浓,粉腮泛起了一片湛然之色。
东方白心中一动,他清楚地记得她在客店上曾说要自己完全失功力,看样子她将要施展的定是什么邪门武功,能使人丧失功力的诡异掌功。先机不可失,东方白左手抓牢剑鞘,右手搭上剑柄……
“住手!”铁杖姥姥暴喝了一声,迫视着公主小玲道:“公主不可造次,别因一时的意气而贻误了大局。”
“姥姥,不要阻挡我!”
“老身非阻止你不可!”
“姥姥,算我冒犯您,我今天非要……”
“这是禁令!”四个字一字一顿,非常有力。
公主小玲僵住,但脸上将要爆炸的激愤之情依旧,她是否就此打住,或是会不顾阻止猝然出手还是很难料。
在这种情况下,东方白自不能先出手,但戒备之势不懈。
他心头涌起了一片疑云,在徐家老店里,这位公主将要出手时,被一个老尼现身阻止,现在铁杖姥姥也在同样情况下喝阻,而且语意一样,出手会贻误大事,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这门武功包藏了一种秘密,轻易不能显露,就像自己的剑一样?
这实在是个难解的谜……
铁杖姥姥目注东方白。
“东方白,老身以年龄和人格向你保证,刚才告诉你的全是实情,你不妨多想想,依情理并无隐瞒事实的必要,你可以平安离开,进行你三月之约,祝姑娘是在此地被人带走的,老身这方面有追回她的责任,如何?”
“如果在下发觉被骗……”
“你永远不会发觉,因为你没被骗。”
铁杖姥姥说得很诚恳,而且情在理中,东方白无法坚持,同时刚刚要不是她适时阻止了青衣少女的行动,自己已经突岩失足,如果她心存恶意,根本就不必阻止,心念之中,他的手离开了长剑,目光仍不离公主小玲。
“姥姥,您这么做……”
公主小玲并不服气。
“公主,老身自信处置很恰当。”
“舍近求远?”
“不,稳扎稳打,欲速则不达,丝毫错失便会贲事,在敌我情况未明之前,草率的行动便会打草惊蛇。”
她俩说的东方白当然听不懂。
公主小玲长长吐口气,放下了手掌。
“东方白!”铁杖姥姥抬了抬手道:“你可以走了,如果老身方面有了祝姑娘的消息会马上通知你!”
紧张的情绪松弛下来,东方白腿伤的痛感又告恢复,他要离开,当然是循原路,但这突岩是前倾悬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