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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店中,数徐家老店最具规模,生意也最好,它的特色是酒店与客栈合并经营,客旅称便。
东方白也是这老店的客人。
食堂里约莫上了八成座,东方白是其中之一,一个人占了一个座头独饮,喧嚣声像不息的风浪,此起彼落,波波相连,为了使彼此能听到话声,竞相把嗓门放大,因循助长的结果,食堂变成了沸腾的鼎。
然而在这市集般的喧闹震颤里,东方白却静得像风雨中的石翁仲,完全无感于鼎沸的侵袭,封闭在他的思想囿圈成的小天地里,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的心里也在鼎沸,但与身外的绝对无关。
不为老人和祝彩蚯的影子不断在脑海里叠现,挥之不去,不为老人的反常行径,祝彩虹超尘脱俗的美,加上他自已极欲达成的心愿,交织成一张缠结的网,把他牢牢缚住,他不得不奋力挣扎以求突破。
不为老人是个关键人物,问题在于要挖出埋在地下百丈的东西容易,想发掘藏在一个人方寸之间的秘密很难,他不但不说,连接触到问题的边缘都严厉排斥,事实上对他又不能不择手段,祝彩虹提醒自己用别的方式,该用什么方式呢?
祝彩虹美绝天人,真像是雨后晴霁的天际彩虹,她说她是不为老人的客人,简直的不可思议,她的话可信么?
母亲临终的遗命非达成不可,刚一着手使碰了壁,以后的路该如何走?
他猛灌了一杯酒,又斟上,眉头已打了结。
祝彩虹,祝彩虹本身便是路,利用这条路便可达到目的。
他突然想到了这一点,郁结的眉头舒开了,精神也随之振作起来,他啜了一口酒,夹了一片薰鹿脯放在口里,到现在,他才吃出酒味菜味。
突地,他发觉食堂里的空气有些异样。起初,他囿于本身的重重心事,对周遭的喧嚣听而不闻。现在,心结稍解,对身外事物自然回复感应,一个相当波动的场面在骤然之间静止下来,给人的感受并不亚于在静境中突发的波动。
他抬起了眼,只见所有的食客全部闷头吃喝,全堂静得落针可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封堵了食客的嘴,也抑制了他们的逸兴?
目光转处,他也怔住了。
进门的地方俏生生站了两名青衣少女,人长得相清秀,打扮得也很利落,着上去并没什么特别出奇之处。
食堂气氛的转变是因为这两名青衣少女么?
这可是怪事,两名少女又不是什么罗刹夜叉。
仔细再看,两名少女的左边耳垂下方各长了一粒黄豆大的红痣,部位大小完全一样,看上去很醒目,另外一个共同点是面色冷若冰霜。
年近花甲的老掌柜在一旁哈着腰直不起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东方白瞧料了几分,这两名青衣少女当然算不上什么人物,但必然是什么惹不起的人物手下,所以才会有这等震慑的力量,可能不会是什么好路道。
邻座传来悄语声——
“老大,这两个妞什么路道?”
“喝酒,少开口。”
“连问问都不可以?”问话的声调高了起来,是个二十来岁的粗犷小队。
“嘘!嘘!”答话的是个三角脸汉子,以手搭口,连发嘘声制止。“小蛮子,你不要命我还想活,千万拜托请你闭上嘴。”
“你不说我还要嚷嚷。”被称做小蛮子的看来有副牛劲,发横追问。
“你小子狠,老子过后再收拾你!”
三角脸的没敢扬头,偏着脸狠瞪了小蛮牛一眼,咬牙低声道:“看到她们耳垂下的红痣了?那是记号,她们的来路没人知道,但作风和杀人的手段却远近闻名,被称为‘女执事’!”
“女执事,什么意思?”
“你小子他妈的得寸进尺,执事是对官府刽子手的称呼,她们是江湖人,而且是女的,这你应该听得懂了?”
“简单一句话,女刽子手!”小蛮子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了。
“女执事”这称呼东方白是头一次听说,但可以想见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眉清目秀的少女,说什么也不像是江湖刽子手。
掌柜的仍弯着腰。
两对水汪汪的眼睛在座间溜扫,似乎在找什么人。
东方白抬起头,行所无事地朝两名青衣少女瞄了过去,少女之一的目光正好扫到,四目交投,女的面色微微一变目光胶着在东方白的脸上,另一个少女的目光也跟着扫到,停住。东方自心中一动,收回目光,用手转动酒杯,心里在想,难道这两个女的目标是自己?刚刚这么想,便发觉有身影移近,目光微抬,青色衣裤映入眼帘。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为什么?东方白大为困惑,但他故作不知,端起杯子轻啜了一口然后又举起筷子……
“公子上姓是东方?”少女开了口,声音冷得刺耳。
东方白缓缓放下筷子,抬头,冷眼望着对方。
“不错!”心虽惊疑,脸上却一无表情。
“大号是‘无肠’?”
“对!”东方白漫应着。
座间依然很静,掌柜的已退到柜台边,另一个少女仍站在原来的位置,目光盯着这边。
东方白在欣赏当面少女耳垂下的红痣记号,既是记号,当然是点上去的,但看起来却像长出来的一样。“女执事”,多古怪的称呼,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自己是初来乍到,徐家集也不是大地方……
青衣女子冰声道:“请公子随小女子走一趟。”
东方白剑眉一轩,道:“姑娘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在下跟你走?”
青衣女子道:“奉命相请,到时公子就知道。”
东方白道:“如果在下不接受呢?”
青衣女子纷腮一沉道:“希望公子不要说不,在这种场合众目睽睽,动手不方便,对公子的名声也不好。”
东方白莞尔道:“姑娘这是威胁么?”
青衣女子道:“小女子已经说了个请字。”
东方白缓缓站起身来,正要招呼小二算帐,青衣女子微一侧身道:“酒钱不必付,会有人代结,请!”
另一名少女已退到食堂门外。
东方白从容举步,青衣女子后随,出了食堂门,后面已响起嗡嗡之声。
在两名神秘的青衣女子伴随下离开了镇集,走的是小路,行进的方向是山边。
月光如练,林野山峦全浴在银光里,一路之上,两名青衣少女始终保持缄默,东方白也懒得开口,两女一男默默行进。
东方白满腹狐疑,但却没有惧意,踏着琼玉似的月华,他不期然地又想到了美赛天仙的祝彩虹,如果她此刻出现,岂非就是月光之神!她美得像画家笔下的倩女,仿佛已不是尘世中人,如果能与她结为……
不!下意识中发出了抗议,我不能,我已丧失了资格,除非……他的心意开弩紊乱了,像突然投入了茫茫。
眼前出现一片莽林,小路到此已变得若有似无,莽林沿着山麓迤逦出去,林子上空是银辉,林梢以下一片乌黑,很明显地两个层次。
东方白在想,她们究竟要带自己到什么地方?顾盼之间巳到了林缘,两名少女连头都不转便穿进林中,前望一片漆黑,像是投入了另一个世界,东方白顿时生出了警惕之念。但他仍不开口。
前面丈许之处突站亮起了一盏白纱灯,灯晕里隐约可以看出提灯的也是个青衣少女,一望而知是引路的灯笼。
灯笼开始前浮。
原先的两名青衣少女变成一前一后把东方白夹在中间,都不吭声,与灯笼保持固定距离以等速前进。
林木茂密而丛杂,方向不时变幻,幽暗中不知道是否有路可循。
东方白相当纳闷,他不能不想——
自己将被带到什么地方?
对方到底是何来路?
对方找上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从两名少女出现徐家老店时酒客的反应看来,对方无疑地是一个神秘而恐怖的门户,而且在徐家集一带是妇孺皆知,自已事先何以毫无所闻呢?
他有些后悔不该托大,应该先追问下来龙去脉,现在已经上了路,而且深人腹地,再问已嫌迟了,但眼前的情势看,如果没了纱灯,要想平安退出这黑森林还真不容易,天知道这林子里隐藏了多少凶险。
行行重行行,不知走了多远,林顶微露月光,想见林木已稀,但高远深邃的光影,充分显示这林子的古老幽森,即使是大白天,恐怕也难见天日。
由于传讯的和引路的都是少女,更加重了气氛的诡秘。
照酒客的说法,这些女的号称“女执事”,换句话说就是江湖刽子手,现在等于是伴虎狼而行,这批虎狼的巢穴又将是什么景况呢?她们的首领头头又是什么形象?
眼前现出一片白,是林空。
一幢灰色的屋子,缩踞在林空中,前端是块隙地,左右后方仍然是巨木围峙,使屋子显得很渺小。
屋门是洞开的,纱灯迳自隐入不见。
穿过隙地,到了屋前,前面的女子侧在一边。
“到了!”她第一次开口,而且只两个字。
谜底就要揭晓,东方白下意识地感到一阵紧张。
人停在屋门外。
屋里没灯,但借着月光的反射,隐隐可以看出是堂屋的布置,暗影中可见桌椅的轮廓。
“请进!”女的第二次开口。
“这是什么地方?”
东方白不能不问了。
“你进去就知道。”
“在下要知道了再进去。”
“东方白,你怕了么?”口(奇*书*网^。^整*理*提*供)气已经很不友善。
“笑话,怕就不会来了!”
“那就进去!”
“哈哈哈哈!”东方白昂起头,朗笑了一声,豪雄地道:“别说是一间小屋子,即使是龙潭虎穴,我无肠公子又何惧之有!”
脚步一提,跨了进去。
山于外面有月光反射,再加上原本超人的视力,虽然没灯,但里面的情况却看得一清二楚,三开间,左右有房门,正面是长供桌配合八仙桌,两侧各想了两椅一几,供果后面是屏帐,此外没任何摆设。
东方白兀立在堂屋门内三步之处。
两名青衣少女悄然隐了开去。
里外一片死寂,气氛在冷森中透着诡谲。
“你就是无肠公子?”
声音从屏帐之后传出,而且是个女的,听声调对方年纪不大,很可能是个少女。
“不错!”东方白气定神闲:“你是准?”对方既然如此大刺刺地,他也就不必讲究什么礼貌称呼。
“你不必问我是准,现在我问你,你到这边乡小镇来是为了什么?”
“办点私事,恕不便奉告。”
“恐怕你非交代不可。”
“这是逼问口供么?”
“随你怎么想,反正你非交代不可。”
“在下一向不喜欢被人逼迫,更不喜欢听这种语气,一句话,无可奉告。”
“哼!东方白,你放明白些,此地可是来时有门,去时无路,别倚恃你那点剑上的小小功夫,否则的话,你会后悔一辈子。”
女人的声音突转冷厉。
东方白心念由转:“这地方很邪门,定然是这帮女子的据点无疑,她们无端端地找上自己是为了什么?凭几个少女当然不可能开门立户,真正的主宰是谁?”
“在下一向不信邪!”
“很好,会让你见识的。”
“姑娘为什么不先介绍身份?”
他听出对方年纪不大,所以用了姑娘这两个字的称呼。
“我的身份你毋须知道,现在先让你看样东西,咱们谈起来便顺当了,你自已进右首房里去看看!”
东方白的目光移向右首房门,暗忖,到底要自己看什么东西,该不是诡计吧?
房里突然亮起了灯火。
“请!”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