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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姑盯视着含笑举步人事的中年文士,警觉地向亭角退,退出了亭栏。
“小姑娘,我不信你敢往水里跳。”中年文士堵住了亭口,笑声和蔼可亲:“水冷彻心脾,片刻人便会冻僵。真要是掉下去的话那可真不好受呢!”
“你胡说些什么?中年村姑不悦地说。
“你知道我不是胡说,小姑娘。”中年文士左手轻拍着右手的折扇:“你的易容术相当高明,可是瞒不了行家中的行家。你的双目太灵秀太明亮了,你应该三天三夜不睡觉,再扮中年女人,那一定可以瞒住行家,但仍然瞒不了行家中的老行家。”
“不错,成了精的老行家。小姑娘,你很不错,精明机警不愧老江湖,不愧称纤云小筑的门人子弟,在半个时辰之内,你竟还能扔脱了三个跟踪的专家。”
“你也是跟踪的专家?”
“顶尖的,无匹的专家。小姑娘,带我去见幻云姑娘,她是你的大师姐呢,抑或是二师姐?”
“你去猜好了。”
“我懒得猜姑娘们的心事,我做事讲求干净利落,直截了当,总之,你得带我去见幻云姑娘。”
“你是谁?为何要见她?”
“我是谁以后自知。昨晚与她一同前往子城大闹城守营衙门的人,敝长上要知道人的来历。必要时,你们必须把他交出来!”
“你是见了鬼了!”姑娘说:“本姑娘今天约人在此地会面,不是为了要打听昨晚城守营宾馆闹刺客的事,希望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敢持狂龙的龙须,轰动全城人人称快,这一男一女真了不起。”
“这……那剑术通玄、轻功已臻化境的女人,是不是你们纤云小筑的门人幻云姑娘?”
“咱们根本不在城中住宿,昨晚在大隐屏过夜,远得很呢!奇怪!你们怎么想到会是我们所为?”
“幻云姑娘曾经向敝长上的公子……”
“她要寻仇报复的话,也只限于向王树公子报复。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怎会向狂龙寻衅?我们的眼线,一直就监视着江州老店,昨晚玉树公子住在店中,与他的妻子凌云燕大吵特吵,吵得全店鸡犬不宁,真要动手,该在江州老店也不在子城城守营宾馆。”
“唔!就算不是幻云姑娘所为,但你仍然得带我下去见她。也许,在下可以化解双方的过节仇恨。”
“办不到,你还不够份量。”假村姑一口回绝。
“办不到也得办。”中年文士沉声说,脸色一变,露出狰狞面目。
“哼!”
“不要哼,小姑娘,不要给脸不要脸。”
刷一声响,折扇打开了,一面黑一面白,九合金丝所织,两面用黑白绸粘合,白的一面画了一具骷髅。
“阴阳夺命扇!”假村姑吃了一惊,不自禁地惊呼。
“现在,你认识我扇魔了。”中年文士冷笑。
假村姑地从棉袄下拔出一把晶亮的短匕首,转身倒跳出亭外。
“你走不了的。”扇魔狞笑,也一跃出亭。
亭两侧近水处,生长着十余株合抑大的我秃秃柳树。
一株大柳树后,闪出一位年近花甲的穿表道袍佩剑老道,脸色阴深,满脸皱纹,目光阴森,令人一见就心中发毛,长像与气势都令人害怕。
“扇魔!转身!”
扇魔应声转身,阴阳夺命扇形成最有效的保护网,不怕有人偷袭或用暗器袭击。
“鬼剑张道!”轮到扇魔吃惊了。
天下四大剑客之一,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张道,江湖朋友闻名色变的煞星,谁冲犯了他,他就给谁没完没了,他最令人称道的德性,是决不向差劲的人主动挑衅,除非对方不服气主协向他挑战。
“没料到是我吧?”鬼剑张道指指另一株大柳树后面:“那儿几位不长眼的混帐,他要在此地与什么人约会,要赶黄道走,贫道一耳光就把他打昏了。看来,他约会的人必定是这位姑娘。阁下是不是也要赶贫道走?”
“在下岂敢……”
“谅你也不敢,但如果你们十神十魔有两个以上在场,你就惨了。”鬼剑张道语利如刀。
“这……”
“贫道听说狂龙包庇了炼魂真君,可有其事?”
“那是误会,敝长上从不包庇任何人,而是炼魂夫君诚心投靠敝长上,提供江湖的情势线索,向敝长上效忠,今后将追随敝长上在天下各地办案。道长是不是与炼魂真君有过节?相信并不是什么太严重问题……”
“你没当几天走狗,居然就具有十足的走狗嘴脸,真是难看。”鬼脸张道毫不留情地出言挖苦:“贫道对与操生杀大权、威振天下的狂龙为敌毫无兴趣,他抓他的逆犯,他不择手段发财尽管发好了,但最好不要在贫道身上转什么不好的念头,我鬼剑张道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孤魂野鬼,谁惹火了我,绝对得不到任何好处的。”
“敝长上十分尊敬江湖道上,那些洁身自好,不招朋引类,不组帮结伙的高手名宿,所以对道长十分……”
“对,洁身自好的高手名宿独木不成林,不足为害,必要时除去也不难,所以狂龙从不在这种人身上浪费精神,除非这种人真的妨碍了他的事。近些年来,好像他正在有计划的培植他那宝贝儿子玉树公子,建立儿子的威望,直接由儿子出面纲罗人才!”蓄死士,颇有成效。看来,玉村公子与纤云小筑的姑娘小有误会
“桀桀桀……”京鬼张道怪笑:“刚才你对这位姑娘的态度,也是小误会了。好,贫道不过问身外身事,只想解决自己的问题,现在,我要你替我传话。”
“道长有何……”
“叫狂龙把炼魂真君打发走,不要再派人搜寻贫道的下落。现在,你可以走了。”
“在下一定把话传到……”
“那你怎么还不走?”鬼剑张道咄咄迫人。
“在下要将这个女人带走。”扇魔向假树姑一指,语气相当坚决。
“不行!”鬼剑张道断道然绝:“那会耽误你传信的时效。”
“在下的事十分重要。”
“你拒绝贫道的要求了?”鬼剑张道要发作了。
“张道,你不要得寸进尺欺人太甚。”扇魔也翻了脸:“不错,敝长上不想与你们这种人计较,不在你们这种人身上浪费精神。
“但你说过的,除非你们这种人真的妨碍了敝长上的事。张道,你现在已经真正妨碍了敝长上的事了,你真以为我扇魔怕你吗?”
“我知道你并不怕我鬼剑张道,你只担心贫道误了你擒人的事,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罗!对,你阁下正神功默运,准备用你的阴阳夺命扇攻击了。”
“不要图一时快意,张道,何苦与咱们这些人为敌?敝长上不会容忍挑衅的人……”
“是他向贫道挑衅,阁下。”鬼剑张道阴森森地说:“他包庇炼魂真君在先,接着派走狗搜寻贫道的下落……”
“敝长上只想为你们两人化解过节,请相信敝长上的诚意。”
“他的诚意只要于想乘机要我听命于他,可借我鬼剑张道对向任何人低首下心毫无光趣。他狂龙虽则走狗众多,但想要贫道屈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你给我上船滚,给你十声数送行。一!”
扇魔狠盯了鬼剑张道一眼,收了扇向系舟处举步。
“不需叫数送行,在下自己会走。”扇魔一面走一面说:“你定会有后悔的一天,而这一天将会很快地到来,咱们后会有期,山不转路转……”
转宇余音未落,且阳夺命扇向后一拂,破风厉啸刺耳,三枝扇骨像三道电茫,凶猛地成横列射向身后丈余的鬼剑张道。
人防虎,虎亦防人;鬼剑张道闯了大道辈子江湖,见过无数希奇古怪的杀人方法,早知扇魔的底细,暗中早已留了神,怎会上当?
剑以更快的速度出鞘,风雷骤发,响起三声铿锵的震呜,三枚精钢打磨、锋利如刀的扇骨,在剑尖前几乎同时向侧方飞走了。
人到剑到,数道电虹射向已转过身来的扇魔。
阴阳扇乍张,黑光白芒熠熠耀目,刹那间暴响震耳,连拍三下换了两次方位,剑被扇拍偏压力大减。
可是,第四剑却不可思议地从扇风的空隙中射入,看似不中,但恰在扇来不及封挡的部分一换而入。
“哎……”扇魔惊呼,飞退丈外,拖在脑后的长辫子断了一大半,左外肩也被剑划破了狐裘和锦衣,可能肌肤已挂了彩。
“再接贫道几剑,好手难寻,机会不可错过。”鬼剑张道傲然说,其实心中暗惊,似乎没料到对方能接下这诡异霸道的一剑。
不等剑张道扑上,扇魔已转身飞跃,两三起落便跃登小舟,拉断系索脚一蹬湖岸,小舟有如离弦之箭,破水飞驶水声哗哗,直冲出二三十步以外,这才驾起长桨,向对面的湖岸划去。
鬼剑张道跳上假村姑的小舟狂追扇魔。
“船是我租的……”假村姑急急尖叫。
合兴居是一家卖糕饼,普卖时鲜果品的小店,外面搭了茶棚,夏秋之间,这里是附近居民品茗聊天,打发日子的公众活动处所。
在乡村,乡老们聚在一起话桑麻;在合兴居,人们谈江上的活计和见闻。
总之,日子并不难过,只是人丁日繁,远赴外地谋生的人渐多,见闻也就比往昔广阔。
比方说,江宁方面所发一的重大事故,不出十天,便会在九江轰传。
合兴居就在兴隆栈和兴记酱完之间,这条城西街人们能常叫作钞樯关街,东面两里外是帆墙林立的钞关,西面街尾通向海天堤,小路连结海船窝。晚膳后,人们三三两两来于合兴居湖上一茶壶,一些下酒的干果,一坐就是好半天,直至灯火阑珊,这才回家睡大头觉。
左首有一家小小的店,但没有店名,再过去就是兴记酱园了。
小店的店主,是一个半百年纪的干瘦汉子,干的是新兴七八十年的行业——剃头。
剃头修脚最下作;这一行业委实令人泄气,被列为贱业。
剃头行业的业主,即使子孙们万分聪明万分俊秀,读了一千车书,也不能参加朝庭的抢才考试。
便他们的生意,却是怪兴旺的。
以往,男人的头发长了,可以自己剪。换了朝代,那就非得做剃头匠不可啦!前半部脑袋要剃光,后半部头发要结辫,自己怎能动手剃?确是大麻烦,所以剃头匠应而生,而且生意不错。
这位剃头匠姓沈,人生得干瘦,手艺却不含糊,真有一刀在手,问天下头颅几许的气概,在本地甚有名气,街坊戏称他为沈一刀。
已经是未牌是分,江风凛冽,街上行人稀小,有些店铺干脆关了店门,掌柜和伙计在店堂烤火取暖,顾客自会推门进来交钱。
合兴居的店门下了重帘挡寒风,店门便没关上。
沈一刀的剃头店,门是掩上的。
王国华坐在酒客稀小的合兴居店堂内,一个人占了一桌,两壶酒,两碟干果,花生炒豆都是酒鬼的最好下酒菜。
目前他就像足了一个酒鬼,风帽塞在腰带上,拉开老羊皮外套的掩襟,古铜色的脸膛油光闪亮,酒意上眼有点朦胧,两撇大胡子沾了酒渣,吃像甚恶,一条腿支在条凳的另一端,左手的酒杯舍不得放下,右手抓五香豆一颗颗往嘴里丢。
这副德行,真像码头上的脚夫,更像一个混混,实在恶劣。
两个店伙闲得无聊,坐在厅堂中间的大火盆烤火。火盆旁的大水壶,水已经成了百沸汤,从壶口不住喷出蒸气,并且发出啧啧的怪声。
门帘一掀,冷风随着食客进入店堂。
一名店伙急急离开火盆,含笑上前招呼。
“道爷请坐,喝两杯酒挡寒呢,抑或是彻壶茶?”店伙一面清理桌面一面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