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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奕微微颔首,道,“可派衙役安抚沈家家人?”
“大人放心,下官已命文书前去妥善安抚此事,不会生出岔乱。”张文兴回道。
卫奕不再多说,抬脚起步。
“卫大人,晚宴已然备好,请!”张文兴忙道。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大人一直忙于查案,从晨起就没有进食。
“不了。”卫奕依然摆手,“空腹令人保持清醒。”
穿过回廊,经过琴房,绕过桂花树,向衙役点头示意后,推开厢房大门。
沈月然正大快朵颐,左手拿一只卤鸡腿,右手端一碗燕窝粥,听见脚步声,只是抬了抬眼皮,口中却没有停下半分。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厚颜,无畏,苟且。”卫奕唇角挂着一抹嘲讽,走到临窗小榻边,撩袍坐下。
“我也没有看错你,冷酷,自负,狡猾。”沈月然满嘴油光,毫不留情地回敬道。
“哦——”卫奕挑了挑眉角,一只手倚上窗棂,颇有兴致地道,“愿闻其详。”
沈月然把没有吃完的鸡腿丢到一边,沿着瓷碗溜边喝粥喝得啧啧作响,待打了一个饱嗝后才放下瓷碗,用桌布抹了抹油腻的双手,道,“你为了引出杀死李心仪的凶手不惜利用一个无辜的女子是为冷酷,你深信你能够利用一个无辜的女子引出杀死李心仪的凶手是为自负,你能想出利用一个无辜女子引出杀死李心仪凶手的法子是为狡猾,怎么样,大大人,民女说得对不对?”
她不否认,在大堂上时她是又惊又怕,可是,当她被送进这间厢房,她立刻冷静了下来。
不对头!
非常不对头!
县令大人不对头,买饼的男子不对头,整件事更不对头!
如果他们意在陷害她,根本没有必要在判她有罪后还要为她准备一间奢华的厢房,并且奉上满席热腾腾的饭菜。
如果他们意不在此,煞有介事地庭审又是为何?
想来想去,她只想到一个理由——
引蛇出洞。
反正她恶名在外,反正她被李家下人追打在先,反正她与李心仪确有争执,于是她不幸地被选中成为了“饵”。
而且,从买饼男子的当街一喝,从县令大人对买饼男子的态度,她也能判断出买饼男子非富即贵,地位远在县令之上,所以,她称呼他一声“大大人”怎么都能说得过去。
“哈哈。”卫奕朗声笑道,“我还是没有看错你,胆大,心细,聪明。”
他原本就不打算向她隐瞒他的计划。他的时间不多,八月十五之前赶去天水是必须的,所以,他只能采用这个激进的方法引出凶手。
他来这里一是为了避开张文兴的讨好,二是冷静梳理案情,三是安抚无辜的她。不过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未曾开口她已经全部想到。和聪明的人打交道,就是省事很多。
沈月然两手一摊,道,“这么说就是承认了,大大人打算何时放我出去?”
卫奕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夕阳,道,“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不出子时。”
故弄玄虚!
沈月然在心里冲他翻了个白眼,重重地踏着布鞋,走到铺满云罗锦的罗汉床前和衣躺下。
睡了五年**的高脚床,终于有机会睡一次软绵绵的罗汉床,今天受的这份冤曲,值了……
她迷迷糊糊地睡去,不一会儿又迷迷糊糊地醒来。
月上枝头,烛火曳曳,亥时了。
她感到有些口渴,翻身下床找水,目光所及,才发现男子仍旧斜倚于临窗小榻之上,右手持笔,左手持笺,身边满是丢弃的纸张。
她盛了一碗已经冷掉的三鲜菌菇汤,踱到男子一侧,好奇地问,“大大人在做什么?”
卫奕神情专注,眼帘低垂,“查案。”
沈月然忍俊不禁,“大大人莫要欺负民女无知没有见过文书查案。大大人分明是在画像,哪里是在查案?”
她说得不错。
卫奕的确是在画像。
他手中的纸张,丢弃的纸张,全都画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像。
卫奕不语,仍旧专心持笔,想一想,画一画,想一想,再改一改。
不一会儿,卫奕举起手中画像,“像不像?”
“什么像不像?”沈月然一怔。
“像不像凶手?”卫奕正色。
沈月然仔细一瞧,嗤笑出声,“大大人当真是在欺负民女无知,这哪里像凶手,这连个人都不像啊。”
只见画中人生就一副成年人的躯体,却四肢短小瘦弱;白发丛生,神情哀伤,却双目圆睁,口水横流,露出孩童一般的馋相。
“我倒觉得挺像。”卫奕偏头看向画像,一本正经。
从义庄回来的路上,他已经疑窦丛生。
根据仵作进一步的验视,李心仪确系被人用绳索勒劲窒息至死,不过,勒痕不止一道,而是一共七道,深深浅浅,长长短短。
七道!
整整七道!
凶手就是一心要取李心仪的性命啊!
第二十一章 疑点()
既然如此,第二个疑点又出现了。
凶手既然一心要取李心仪的性命,为什么先后勒了七次?
李心仪是个富家小姐,经丫头证实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所以,凶手如果得勒七次才能致李心仪于死地,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凶手本身手脚有残疾,使不上力气,二是凶手的身高、力气比李心仪更小,还是个孩子。
可是他很快又推翻这两种可能。
这次犯罪明显是有计划而来。
凶手熟悉李家地形,熟悉李心仪的作息。
李心仪因为喜欢花草香气,闺房紧邻后花园,而后花园又与李家炭行相通。凶手若想从李家正门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潜入李心仪的闺房而不被李家下人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路径只能是通过炭行进入后花园或者一直潜伏在花园的植株假山之中,再趁李心仪已经梳洗完毕喝退贴身丫头打算歇息之时潜入房中杀人。
凶杀绝不是一时兴起。
凶手带去的作案工具除了有事后被清理走的绳索,还有清理不走的木炭。
绳索用来杀人,木炭则用来塞住李心仪的口舌,防止她呼救引来李家下人。
只是,凶手忽略了八月高温天气加速了尸僵的发生,当凶手从行凶的激情中回过神来再去取出塞在李心仪口舌中的木炭时,早已僵硬的下颌关节阻止了他。
所以,如果凶手本身手脚有残,为何不干脆选择一种更为稳妥的方式杀死李心仪——比如投毒,比如使用利刃——而偏偏选择了一种他最不擅长又最容易失败的方式?
凶手能够精心选择作案时间,周全考虑行凶工具,为何在杀人方式上如此不谨慎?
不合逻辑。
凶手显然并非手脚有残之人。
那么第二种情况呢,凶手会是个孩子吗?
他认为不太可能。
凶手行凶之前有明确的杀人对象和计划,行凶过程中表现出嗜血无情,行凶之后又从容不迫地清理现场。
这般冷酷,这般淡定,这般老练,就是一般成年人也做不到,何况一个孩子?
他始终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是他没有理顺的,所以,诡异的勒痕成为第二个疑点。
矛盾的动机则是第三个。
据仵作查看死者尸斑发现李心仪并非躺在床榻上遇害,而是坐着被勒死后再被移尸到床上。
如果说凶手行凶后清理现场是出于自保的考虑,那么对李心仪做的事情是否太多了?
先是移尸床上,然后擦拭整洁面容,又以绢帕盖住脸庞。
凶手做的这一切除了表示浓浓的忏悔还有什么?
不对!
凶手根本就不是一个会自责的人。
凶手视生命如草芥,冷血,残忍,贪婪,行凶后还能坦然拿走死者的珠宝首饰,这样的人会自责?
他不相信。
“凶手若真的长成这副尊容,哪里还用得着大大人费尽心思以民女为饵诱他现身,放眼一瞧不就能捉住?”沈月然扁嘴。
卫奕心中一哂,的确,凶手如果长得这样突出显眼,倒省事了。
沈月然喝完碗中汤水,搬来一张小杌子,在离卫奕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了。
案子呢,她是没什么兴趣知道,她打的另外一笔如意小算盘。
既然是大大人,非富即贵,口袋里定是装有不少银子,加上一口气买三十个酥饼的豪气性子,和冤枉她后又以佳肴款待的补偿心理,她若不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敲两下竹杠、占两下便宜岂不愧为吴兆容的小姑子?
“大大人觉得此案是何人所为?”她想了想,找到一个开场白。
卫奕抬了抬眼皮,吐出两个字,“机密。”
嘁!
沈月然心底翻眼,面上却做出一个可爱的表情,“大大人不认为是民女所为吗?”
“没有动机,没有机会,而且手段也不对。”既然是拿她作饵,当然是认为此案另有真凶。不过,卫奕并不认为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聪明的她还要多此一问,所以,他停下手中的笔,看向她。
沈月然掩嘴笑道,“大大人的话和昨晚一模一样。”
她顿了一顿,又道,“民女曾与李心仪争执,大大人当时亲眼看见,为何认为民女没有动机?因为口舌之争一时乱了心性冲动杀人,这样的事并不少见。”
“是不少,但你不会。”卫奕道。
“为何?”沈月然偏了偏头,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暖意。
“性格。”
“性格?”
“对。”卫奕道,“你早已习惯了周边的人对你冷嘲热讽,或许你本身就生活在冷嘲热讽之中。有些话,有些事,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是一种耻辱,可是对你来说却习以为常。你与李心仪的冲突对你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我不认为一个厚颜苟且的人能够因为一语不合冲动杀人。”
刚刚才被自己的嫂嫂、邻居、李家下人和他当堂冤枉,这边转眼就能放开胃口大吃大睡,她的所有反应只能令他推出一个结论——她只对自己是否被冤这件事感兴趣,而对身边的人如何看自己、说自己根本不介意。一个压根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怎么说的人怎么会因为口舌之争杀人?
沈月然嘴角抽动,心中骂道,凭什么对我评头论足,干脆直接说我没脸没皮不就行了?!你是还我清白还是借机骂我呢,自大狂!
“怎么,我说得不对?”卫奕见她一副想骂又骂不出声的模样忍俊不禁。
“对,对,大大人明察秋毫,民女佩服。”沈月然干笑两声,又道,“大大人说没有机会从何而来?”
卫奕沉吟片刻,道,“熟人,这次凶杀是熟人作案,而你并非李心仪或者李家的熟人。”
李心仪既然是坐着被害,也就是说她遇害时是清醒的。在门窗完好的情况下,只有熟人才能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间,并趁李心仪不备将其杀死。
而且,凶手在杀人后并没有立刻跑掉,而是逗留了一阵子。
他怀疑,这个熟人可能并不仅仅是“熟”那么简单,还有可能就是李家的人。
李家只有李老爷、李夫人和李心仪三人,其余全是李家下人和偶尔出入的炭行工人。李老爷和李夫人当晚外出参加喜宴,没有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