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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没有,从始至终都没有。
如果十年前他遇到的是她,那他定会好好疼她宠她,甚至让她骑在他头上撒野。
但偏偏是十年后。
顾江手里挽了个剑花,利落的收势,将剑掷入剑鞘。
夫人是他阖家的恩人,夫人有命,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违抗。
何况,只是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而已。
“大哥!”
顾江将将迈入关押苏妍的院子,收到消息的老二便迎了上来。
“何事?”顾江脚下不停,音色清冷如檐上积雪。
见他如此神态,相处多年的老二瞬时便猜到他的心思,心下微沉,面上却是不显,“大哥!兄弟几个寻思着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咱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今天我让老三在酒楼里订了雅间,咱们兄弟几个喝一杯去?”
“待我做完夫人交代的事。”
见他似是已下定决心,老二心中暗骂“什么劳什子夫人,就是个狗娘养的!”心下一转,计上心头,佯装出一副心虚的样子大声道:“不是,大哥,咱等等行吗?不就一个小娘儿们!手起刀落的事!”
顾江口中的夫人对他来说是恩人,是不可违背的存在,是舍弃性命都要报答的人,但对老二来说所谓的“夫人”只是操控自己大哥的一个恶毒妇人。
夫人的命令与大哥日后的幸福相比,老二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他和老三的孩子都能上街打酱油了,大哥却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这像话吗!
顾江停下脚步,定定看了他许久,方道:“老二,你和老三背着我做什么了?”
老二张嘴前,他淡淡觑了他一眼,“老实说。”
老二眼神飘忽,不敢看顾江,“那什么,老三他,他把小娘子扛走了。”
顾江闻言一愣,心头不知是何情绪划过,脚下一转出了院子。
“大哥你干什么去?”老二远远在他身后喊道。
“不是要去喝酒?”顾江阖了阖眸子,哑声道:“让老三快点完事。”
扔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大步往自己院子走去。
练武积攒的热气渐渐散尽,汗湿的衣衫贴在身上,隆冬的风一吹,浸入无尽的寒意。
顾江推开房门走进内室,行至床榻边沿脚步刹时停顿。
床榻之上靛青万字云纹团花锦被摊开,中间微微鼓起,看隆起的形状不难判断出那是一个身量瘦小的人。
顾江佯装没有察觉到异样,步伐不变往床榻边靠近,袖间的匕首却已出鞘。
掀开锦被,预想到的事情却未发生,顾江看着床榻上神态安宁的人儿,头一回体会了什么叫“百转千回”。
原以为躺在自己兄弟身下的人此刻就在他的床上,眉目舒展,呼吸清浅。
顾江不得不承认,此刻他心里是窃喜的,是庆幸的,甚至,是微醺的。
靛青色的锦被半遮半掩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乌墨般的长发扑散在身后,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愈发白皙小巧,黛眉弯弯,那双清澈无辜的杏眼此刻紧紧闭着,长而翘的睫羽在眼睑打下团状阴影,琼鼻微微翕动。
顾江的视线渐渐下移。
檀口微张,隐约能见到里面精致的贝齿。
真是个处处都透着精致的小人儿,顾江忍不住这般想。
他便如被蛊惑一般,一点点低下头。
就在他将要噙住那粉嫩水润的双唇时,身下之人睫羽微动,顾江动作不由一顿。
苏妍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那条令人无法忽视的疤痕直愣愣横在眼前,她有一瞬的迷蒙,而后记忆回笼,瞬间意识到这人的身份。
意识到自己现在躺在床上,苏妍心中登时警铃大作,连滚带爬逃出顾江的控制,抱膝缩在墙角,杏眼圆瞪警戒的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
又是那样的神情!顾江心头好容易压制下去的暴躁又升腾起来。
为什么不像那人一样厌恶他!
为什么要对他露出这样无辜的神色!
他蓦地倾身单腿跪上床沿,长臂一伸擒住苏妍的手腕,稍一用力苏妍便毫无反抗之力的重又躺在他身下。
顾江一腿压住苏妍挣扎的双腿,一手将她两只手擒到头顶紧紧压住,“躲啊!你再躲啊!”
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苏妍身子不住颤抖,奋力摇头,“不要,求求你,不要……”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她宁愿他们一刀杀了她!
为什么要这样嗟磨她!
看着她眼角呛出的泪花,顾江心头一软,空出的一只手不容置喙的掰正苏妍闪躲的脸,语气却带着蚀骨的温柔,“别怕,不要怕,我会好好疼你,你要乖……”
男人的脸渐渐凑近,苏妍心死成灰,闭上眼遮去眼底浓烈的绝望。
“砰!”
木门连着门框一齐倒地,溅起一地木屑,可见踹门之人用力之大。
擒着她的人动作一顿,苏妍心底希望顿生,她聚集全身的力气一脚踹向男人,而后一个利落翻滚挣脱他的桎梏。
看了一眼逃出自己手心的小女人,顾江危险的眯了眯眼,转身看向来人。
第十五章()
看清屋内情形,唐寅初心头怒火乍起,“顾江!”
他浓眉紧锁面带怒容,双眸熠熠哪还有一点痴傻模样!
顾江将视线自唐寅初身后被制服的一众兄弟身上收回,掀唇嗤笑一声,道:“唐少爷有何贵干?”
“我有何贵干,顾爷难道不是心知肚明?”将抱膝缩在床脚的苏妍上下打量一遍,确认她只是发丝凌乱并无其他损伤后,唐寅初这才压下心头怒火,抬眸看向顾江,语调冷然。
顾江并未回应他,反倒转身看向苏妍。
唐寅初和苏妍俱是一惊。
“苏姑娘!”几乎是顾江转身的同时,站在唐寅初身后始终未出声的靳伯右臂一振,飞镖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银弧。
仿若是背后长了眼睛,顾江头也未回,抬臂轻松截住飞镖,手腕一转,飞镖钉在矮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惹得苏妍身子一抖。
顾江单腿微屈,蹲下身子让视线和苏妍持平,“你喜欢他?”
苏妍身心都处于紧绷状态,时刻防备着他的动作,根本未曾听清他的话,只反射性的回应道:“嗯?”
“可惜……”顾江低喃,抬手欲触碰苏妍。
“顾江!”唐寅初一声怒喝。
停在半空的手微微蜷动,虚握成拳,顾江收回手,嘴角一勾,面上竟露出些许无奈,“唐少爷这是生怕旁人不知道顾某的名字吗?”
话音未落,他已然转身,袖间匕首出鞘直直刺向唐寅初。
“少爷!”靳伯脚下一弹,飞身上前,手腕一转大刀翻转横在身前挡下顾江的一击。
顾江后退几步站定,转了转手腕,再次挥着匕首扑向靳伯。
唐寅初避开缠斗在一处的两人,来到床榻前。
担惊受怕一整天,此刻唐寅初就在眼前,苏妍心中总算有了些许安定,她倾身上前抓住唐寅初的衣袖,“阿初!”
她神色戚戚嗓音犹带着颤抖,抓着他衣袖的那只手骨节泛着青白,可见她的慌怕,唐寅初心中怜爱不已,将她拥入怀中大掌覆上她的后背轻抚,“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许久,察觉到怀中之人的身躯舒软下来,唐寅初轻舒一口气,欲带她出去却发现怀里的人儿眼帘轻阖,呼吸清浅,已然睡过去。
这也难怪,苏妍一天之内接连吸入两次迷药,加之长时间的担惊受怕让她的身体负担太重,现下一朝放松立刻便不堪重负陷入昏睡。
身后打斗声已然停歇,唐寅初小心翼翼的揽着苏妍的脖颈让她躺在床上,转身看向被靳伯擒住按在地上的顾江。
技不如人,顾江没有半分怨言,坦然道:“唐少爷想如何处置我?”
唐寅初信步上前,状似随意的开口,“夫人近来可好?”
顾江神色一震,但很快平静下来,盯着唐寅初轻笑道:“二少爷真是好筹谋,夫人若知道她被你玩弄鼓掌多年,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他本还疑惑,一个心智不全的傻子而已,能翻起多大的浪,竟值得夫人如此大费周章。如今看来,确是他小看了他,这般想来,他的人能那般轻易的掳走苏妍,怕也是这位的安排,只为找出他的藏身之地,一网打尽。
“夫人从未与我为善,又何谈善罢甘休?”想到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嫡母,唐寅初嘲讽一笑。
事实上,唐寅初恢复心智不过小半年,头脑清明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唐夫人询问自己的身世,唐夫人虽百般不愿却也拗不过唐寅初,只得向他道明。
金屋藏娇的武北侯,咄咄逼人狠下杀手的正房嫡妻,性情柔弱不善争斗的唐夫人。
唐寅初幼时便隐隐知道自己的身世与旁人不同,却没想到竟是如此。
身世明了后唐寅初对当年不慎坠马之事起了疑心,命人暗中查探,果不其然,虽时隔多年证据残缺,但种种蛛丝马迹都指向武北侯夫人。
也幸而他命人去查了当年之事,才会留意到顾江此人。
今日得知苏妍失踪,唐寅初自然而然便想到他那个嫡母——
为他解毒的人刚一出府就被掳走,让他不想到她都难。
人都道武北侯夫人贤良淑德,为人大度,谁又能想到她私下里竟会是这般作态。
思及此,唐寅初嘴角嘲讽之意愈加浓重,他略微俯身看向顾江,玩味道:“我这里有一件趣事想说给顾爷听听。”
唐寅初的声音平缓温润,阖府灭门的惨案被他轻描淡写的道来,顾江却是越听越愕然,及到唐寅初讲完整个故事,顾江已然双目赤红,梗着脖子嘶吼道:“不!不可能!”
“吼什么吼,没看见苏姑娘在睡觉吗!”他尚未吼完,便被靳伯点了哑穴,嘴唇奋力张合却发不出丝毫声响,只得不住挣扎着向前以向唐寅初表达自己的愤怒。
“有什么不可能的?”垂眸睥睨他声嘶力竭的模样,唐寅初淡淡道:“你自己在心里好好想想,有些事情不必我说你自己就能明白。”
他那嫡母果真厉害,灭人满门竟还敢反过来以恩人自居。
着实叫人佩服。
顾江的态度之所以会这么激烈正是因为他心底已经隐隐相信唐寅初的话,只是他自己不愿相信罢了。
果不其然,唐寅初此话一出,顾江慢慢平静下来,靳伯解开他的哑穴,放开他,任由他跪倒在地上目光凝滞。
看他这番模样便知他日后定然不会再为武北侯夫人所用,唐寅初不再看他,回身自床上抱起苏妍,绕过顾江往外走。
“等等。”
顾江平静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他面朝唐寅初结结实实磕了个头——
“请二少爷收下我。”
***
窦宪带人赶到的时候,顾江藏身的宅院早已空无一人。
“这,这……”阳乐县令擦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哆嗦不已,生怕得罪了面前之人从此官场无望。
邢远没想到自己一年之内竟然能见着两回传说中的丞相大人。
第一次是蛮族退兵,丞相受蛮族降书,他有幸得见其风姿,当时只觉这位丞相芝兰玉树无人可出其左右。
不想短短半年时间又见着一次,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