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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迅在古刹之前勒住坐骑,皱眉道:“怎么破烂成这样子?”
萧七一面勒住缰绳,一面问道:“这就是天龙古刹?”
雷迅点头道:“也只有这一座天龙古刹。”转对韩生道:“二弟,上次我们经过的时候,一这座古刹岂非仍然是很好的。”
韩生苦笑道:“大哥大概忘记了我们最后一次经过这里是多年之前的事情。”
雷迅思索着道:“五六年也有了,日子过得真快。”
他不由叹了一口气。
韩生道:“像这种长年失修的古刹本就随时都会倒塌的。”
说话间,司马东城已经走下车来,一面走上前,一面道:“你们呆在这里干什么?”
雷迅应声刷地翻身下马,皱眉道:“看来我真的已经老了,也所以才会有这许多感触。”
他说着大踏步往古刹内走进去。
韩生只恐有失,忙下马跟上去,左右四个镖师手掌灯笼,亦有上前。
司马东城手扶着萧七的肩膀,道:“小萧,我们也进去。”
萧七点头,道:“小心脚下!”
司马东城失笑道:“你当我是六七十岁的老太婆了。”
萧七道:“刹内野草丛生,一个下小心,就会给刺伤。”
司马东城娇笑道:“到底是我的好兄弟,没有拿蛇来吓我。”
话口未完,前面雷迅忽一声暴喝:“草丛中有蛇,小心!”
一条长长的花蛇旋即被他一脚挑上半天,他腰挂金刀同时出鞘。
刀光一闪,那一条蛇斩成两截,左右激飞开去。
司马东城看在眼内,璎咛一声,半身缩入萧七怀中。
萧七还是第一次与司马东城这么接近,他感觉到司马东城肉体的丰满柔软,亦嗅到一阵如兰似麝的体香。
那刹那,他不由自主心神一荡。
他认识司马东城多年,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多年来,他对司马东城就只有一分敬重,一分姊弟,兄弟一样的感情。
甚至可以说,他一直都没有将司马东城当做一个女人。
现在他简直就有一种司马东城原来是一个女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而且是那么强烈。
他既觉得奇怪,也觉得有些恐惧,一定心神道:“真的有蛇藏在草丛中。”
司马东城叹息道:“那你得小心保护我了。”
她偎着萧七继续前行。
萧七心神这时候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左手扶着司马东城的肩膀,右手按剑,倾耳细听,缓步前行。
风吹草动,“瑟索”作响,寒人心魄。
萧七已感觉到司马东城的身子在颤抖,轻声问道:“大姐,你下若留在寺外。”
司马东城道:“你以为大姐害怕?”
萧七还未回答,司马东城说话已经接上,道:“有你在一旁,大姐又怎会害怕?”
她挨得萧七更紧。
好像这样的说话,萧七已不是第一次听她说,却只有这一次心头怦然震动。
这一次她的语声中彷佛已多了什么。
她接道:“在你身旁最低限度还有一些安全感,若是留在寺外,只有更恐惧。”
语声甫发,前面“噗噗噗”的连声异响,几团黝黝的东西从草丛中飞了起来。
雷迅暴喝一声,金刀劈出,“吱”一声,一团东西被刀劈成两片。
司马东城入耳惊心,颤抖着问道:“那又是什么东西?”
雷迅道:“蝙蝠!”语声竟然也起了颤抖。
韩生接道:“好大支的蝙蝠,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的剑亦已出鞘,那刹那已经刺出一剑。
那一剑正好从一支蝙蝠当中刺过,那支蝙蝠却仍然在扑翼。
血顺着剑锋滴下。
韩生语声一落,银剑一抖,“嗡”一声,那支蝙蝠曳着血珠脱出剑锋,疾飞了出去。
他叹息接道:“若不是那无翼蝙蝠已死亡,我简直就肯定是他的所为了。”
雷迅格格大笑道:“荒野古寺,有蝙蝠出现,又何足为奇?”
韩生道:“这也是。”
两人刀剑开路,继续走向古刹大殿。
灯光照亮了大殿,蛛网尘封,一个人也都没有。
韩生无意抬头,脱口又是一声:“蝙蝠!”
殿梁上倒挂着十数支蝙蝠,有几支应声飞起,飞出了殿外。
萧七抬头望一眼,目光又落下,道:“地上有脚印。”
众人的目光立时都落向地面,布满灰尘的地面之上,果然有两行脚印。
司马东城接道:“男女都有。”
雷迅道:“女的必是凤儿,那男的不知什么人?”
韩生道:“不会是萧兄。”
雷迅道:“二弟你凭什么说得这样肯定?”
韩生道:“大哥你没有留意萧兄留下的脚印,与地上这些男人的脚印并下一样。”
雷迅这才留意到,叹息道:“幸好有王无邪那老匹夫闹一闹,否则我们拚一个两败俱伤,才教人笑话。”
萧七道:“事情已经过去,前辈亦无须耿耿于怀。”
一顿接道:“我们跟着脚印追下去看看。”
雷迅劈手取过一个镖师的灯笼,第一个追了出去。
脚印一直通往殿后。
他们跟着脚印走上了那条走廊。
走廊的地板上也有两行脚印,帘梁下倒悬着好些蝙蝠。
灯光及处,蝙蝠惊飞。
韩生这一次虽然没有作声,眼瞳中疑惑之色更浓重,雷迅的神色却更显得焦急。
萧七神色亦凝重,事情到现在,虽然已可以证实与他完全无关,但是,他也绝不会就此退出了。
他的好奇心原就很重,而事情的神秘,亦足以引起他的兴趣。
杀人者的动机毫无疑问只是在雷凤,从雷迅、韩生的口中,雷凤性子刚烈,要杀她实在比掳劫她容易得多。
那个人显然并不想雷凤受到任何的伤害,所以才借用他的名字,先将雷凤诱离镖队。
而杀人的目的,应该就是在灭口的了。
秋菊伤而未死,无疑是奇迹,也所以他们才能够我到天龙古刹。
从脚印看来,雷凤极有可能与那个人相遇,跟随那个人向殿后走去。
那是说,两人是认识的了,再不然,那就是脚印虽然有两行,却分先后。
到这个地步,那位雷姑娘应该看出事情不对路了。
萧七不由叹了一口气。
司马东城一直都没有作声,彷佛在想着什么,这时候听得萧七叹气,才开口道:“小萧,看来那位雷姑娘对你倒是很着迷呢。”
萧七苦笑道:“大姐不要跟我说笑了。”
司马东城道:“不是么,若换是第二个约她来这种地方,她纵然到来,未必一个人,纵然一个人,到这个地步,亦应该看出事情有蹊跷,应该退出了。”
萧七道:“也许已经来下及。”
司马东城道:“那是必大打出手,又怎会有这么整齐的脚印留下。”
萧七道:“这也是。”
司马东城道:“以我看,她极有可能是因为看到了这一行脚印,以为是你留下来,以为你就在殿后相候,跟着脚印向殿后走去。”
萧七道:“有可能。”
说话间,已来到走廊尽头,前面是一个院子,一样野草丛生。
院子再过是一座倒塌的殿堂。
那是天龙古刹的后殿,也是雷凤堕入陷阱地方。
在无翼蝙蝠离开之时,已经将这座殿堂完全震塌,一切打斗的痕迹,以至一切的线素,都已被倒塌下来的砖瓦梁木掩盖。
无论怎样看来,那也只是一座倒塌的殿堂,有谁会怀疑到那下面有一个魔域一样的地下室!
雷迅在走廊尽头停下脚步,嘟喃道:“脚印到这里为止,下去,应该就是走进院子野草丛中,那是看下到了。”
韩生道:“她到底走到什么地方去?”
雷迅道:“对面是一个倒塌的殿堂,没有理由到那里去的。”
司马东城道:“这个院子的草长得外院更长,约她到来的那个人若是藏身草丛中,要出手偷袭,实在很容易。”
雷迅皱趄了眉头。
韩生道:“姑娘意思是说,那个人就在这里下手,接将凤儿带离开这里。”
司马东城颔首,道:“这地方并不是藏人的地方,也显然,一直没有人居住。”
萧七道:“所以才会有那么厚的灰尘。”
韩生叹息道:“这座古刹也只有这些地方了。”
他纵目四顾,不禁又一声叹息。
雷迅忽然纵身跃下院子,高呼道:“凤儿──”声音在静夜中听来,特别响亮,传出老远,却是没有回答。
雷迅并没有叫出第二声,那一声呼唤完全是下意识的呼唤。
然后他就怔住在那里。
他的手已在颤抖,然后他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灯笼在他手中不住晃动,苍白的灯光照耀下,他的面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韩生快步走到他身旁,道:“大哥,凤儿吉人天相,我看是有惊无险,生命没有问题的。”
雷迅惨然一笑,道:“这个时候,兄弟你又何须说这些话安慰我?”
韩生无言。
雷迅接道:“生死由命,凤儿若是该死,也是无可奈何。”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笑着手拍韩生的肩膀,道:“大哥我刀头舐血,数十年江湖,生死已看透,兄弟你也不必太担心。”
韩生点头道:“若是凤儿真的遇到了不幸,我们哥儿俩还得留命去找那个凶手算账。”
雷迅大笑,道“正该如此。”
笑谙声苍凉之极。
司马东城即时道:“我们到处再看看,也许在这儿有什么线索留下来。”
她扶着萧七,也走进草丛之内。
雷迅、韩生亦再次举步,凄凉的月光,惨白的灯光照耀之下,一行人就像幽灵般飘荡在草丛之中。
夜色这时更加深浓。
长夜已将尽,黎明前的片刻原就是最黑暗的时候。
囗囗囗城中夜色这时候犹其深浓。
这时候,大多数的人都已在睡梦中,洛阳虽然是繁盛,灯火这时候亦已寥落。
镇远镖局当然是例外。
镖局内外磴火辉煌,镖局的镖师,趟子手与仆人往来走动,忙个不了。
有些在清理尸体,有些在来回逡巡戒备,有些夤夜出动,赶去通知死伤在王无邪手下与及追随陶九城、张半湖,推测可能已死亡,那些镖师趟子手的亲人。
虽然是这样,难得竟然一些也不见混乱,雷迅、韩生平日训练的严格,现在已表露无遗。
镖局的大门大开,间或有两三个镖师出入,老管家雷洪却一直守候在那里。
雷凤是他看着长大的,也一直就将他做爷爷一样,所以对于雷凤的安危,他与雷迅同样的关心。
今夜若是仍然没有雷凤下落的消息,只怕他是难以入睡了。
他门里门外出出入入,坐立不安,不时往街上张望,只盼能够看见雷迅他们与雷凤平安回来。
夜深风冷,他满头白发飞扬,那一脸的皱纹,在灯光之下特别的明显。
这几个时辰之内,他彷佛已老了好几年。
忧虑就是很容易将人催老。
长街上杳无人迹,几片枯叶在青石板上打滚。
突然几声狗吠,惊破静寂长空,很快,又静下来。
狗吠声未已,那边街口就出现了一盏灯笼。
碧绿色的灯笼,就像是一团鬼火也似,飘浮在长街上。
一个人紧跟着转出来。
是一个女孩子,头低垂,一身白衣在灯光下已变成淡碧色,有如一团烟雾。
那盏灯笼也就是握在她的左手之中。
她的右手印藏在衣袖之内。
灯光照亮了她的脸,她的脚却一半被她的秀发遮掩去。
她的那一头秀发已经打散,瀑布般泻下,一半披在她的肩膀上,一半却遮着她的脸庞。
她移动得并不快,却也并下怎样慢,不像在走路,简直就像飘浮在空气之中。
简直就一些人气也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