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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
“郑没有的意思,当然不是说他什么都没有。”元宝道,“而是说不管什么样子的案子,只要到了他的手上,就没有破不了的。”他盯着郑南园,“你一定就是郑没有。”
这本来已是毫无疑问的事,郑南园却摇了摇头。
“我不是。”他微笑着,“你这位天才儿童终于还是猜错了一次。”
“你不是郑没有?”元宝很意外,“那么你是谁?”
“郑南园和孙济城都是我们假造出来的名字,我根本不姓郑。”
“你本来姓什么?”
“姓铁。”
元宝吃了一惊:“你就是那时候江湖中的四大剑客之一,皇宫内的第一高手,‘一剑镇八荒’铁常春?”
“是的。”这位郑南园说,“我就是铁常春。”
三
元宝怔住了,过了半天才长长叹了口气。
“铁常春,‘一剑镇八荒’铁常春,连我那个眼睛一向长在头顶上的三姐夫对你的剑法都佩服得很。”元宝苦笑道,“如果我告诉他这些年来你一直在做酒楼掌柜,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的。”
“你呢?”铁常春问元宝,“你信不信?”
“我信。”元宝说,“可是我不懂。”
“不懂?”
“你早已知道孙济城就是郭地灭,而且知道他跟李将军的关系,为什么还陪他在这里耽了十几年?而且还天天陪他喝酒?”元宝问,“吴雪岩,法华大师,王中平那些人为什么也不管你们?”
“因为我们之间有约。”
“有约?”元宝又问,“什么约?”
铁常春叹了口气:“这件事又得从头说起了。”
“你说,我听。”
“那天在水月庵里,李将军虽然受了重伤,郭地灭也挂了彩,而且被我们八个人包围了。”铁常春说,“普天之下,无论谁被我们包围住,都休想能逃走的。这一点他们当然也明白。”
“这一点我也明白。”元宝说。
“但是他们却完全没有一点畏惧退缩之意,两个人都下定决心,要死也死在一起,不管怎么样都要跟我们决一死战。”
元宝挑起了大拇指,大声道:“好,好一个李将军,好一个郭地灭。”
“只可惜这一战是万万打不得的。”
“为什么?”元宝问,“难道你们八位高手反而怕了他们两个人?”
铁常春苦笑:“怕倒是不怕,只不过我们也不能让他们死在那里?”
“为什么?”
“因为皇宫大内的失宝仍在他们手里,”铁常春说,“这一点吴雪岩、任老帮主、法华大师虽然不在乎,冯总管、王总镖头、郑捕头和我却在乎得很,俞老大和王中平是郎舅之亲,也不能让他唯一的妹妹做寡妇。”铁常春道,“我们当然也知道,如果我们以势相逼,对李将军和郭地灭都是一点用也没有的,所以我们只有跟他们谈交易了。”
“什么样的交易?”
“我们双方各推一个人,一阵决胜负。”铁常春道,“如果他们败了,就将失宝交出。”
“如果你们败了呢?”
“那么他们虽然还是要支出大内的失宝,可是我们也得接受他们两个条件。”铁常春说,“这个交易所以能谈得成,也因为他们提出的这两个条件不但公道合理,而且也让我们顾全了江湖道义,所以连法华大师那么方正的人都没有反对。”
“他们提出的是什么条件?”
“第一个条件就是保证李将军的安全,既不能损伤她的毫发,也不能将她逮捕归案。”铁常寿说,“这个条件法华大师和吴雪岩本来都不肯接受的。”
“后来呢?”
“直到郭地灭说出了一件事后,法华大师才回心转意。”
“什么事?”
“他说,李将军虽然做下无数件巨案,盗得的珠宝钱财何止亿万,可是她自己却分文未动,不出未做案时居然还是跟她的幼子住在一间破旧的木屋里,过着清贫如洗的日子,以替人缝补刺绣为生。”铁常春长叹道,“李将军的狷介,实在让人佩服得很。”
江湖中人一直找不到李将军行踪,也许就因为谁也想不到纵横天下的李将军平时过的是这种日子。
可是无论谁都明白:她这么做绝不是要避人耳目,而是保全她母子的清白,要她的儿子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萧峻的人虽然好像已经完全麻木,可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
——一个破旧的木屋,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一个终日咳嗽的妇人。
多么悲伤的岁月,多么痛苦的生命,却又多么令人尊敬。
元宝的眼睛好像也有点发红了,忽然大声说,“李将军,我佩服你,如果你还活着,我一定跪下来给你磕三千六百个响头。”
铁常春叹息道:“所以那时我已打定主意,那一战就算是我胜了,我也绝不动李将军毫发。”他又说,“那时我们虽然并没有亲眼看见这件事,但是郭地灭说出来的话,普天之下有谁会不信?”
元宝又挺起胸,大声道:“他本来就是条好汉,而且是我的朋友,”元宝说,“他肯把我这个小鬼当做朋友,我这一辈子都会觉得光荣得很。”
“所以那一战我虽然败在他的手里,虽然一直到现在走起路来还像是个小丑,可是我也觉得很光采。”铁常春道,“能和这样的英雄好汉放手一战,实在是我生平第一快事。”
“他的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大内的失宝虽然一定要交还,可是李将军盗来的大多是不义之财。”铁常春说,“李将军坚持要将这一笔财富用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不让我们拿去还给那些不仁不义的人。”
“好主意。”
“赃物无法追回,郑破虽然无法交差,但是他也不反对。”铁常春说,“所以第二天他就退出了六扇门,到乡下种田去了。”
元宝又大叫了起来:“好,原来郑没有也是条好汉子,如果我能找到他,我一定也给他磕头。”
“可是这一笔财富的数目实在太大,总不能胡乱送出去。”
“所以你们双方又分别推出了一个人,来掌管这笔钱财。”元宝说,“可是你们也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些钱财是怎么来的,所以你们只有用做生意的法子来避人耳目,才好在暗中利用这笔钱财去做好事。”
“其实这也是李将军的主意。”
“但是他自己既不能出面,也不想出面,所以就将这副重担交给了郭大哥。”元宝说,“那时你两条腿已经不太方使了,已经不能回宫当差了,所以只有由你来陪他挑这副担子。”
铁常春叹了口气:“你实在是个天才,现在连我也佩服你了。”
“济南是通商大埠,万商云集,所以你们就选中了这个地方,”元宝说,“在这种地方,一个人只要有钱就行了,谁也不会太追究他的来历。”元宝又说,“何况你们还有丐帮的帮主,点苍少林两门的掌门人,长江的总瓢把子,联营镖局的总镖头,和关外王府的总管替你们作掩护,所以这十几年来,谁也没有发觉你们的真正身份。”
“但是这十几年来,我们也做了不少事。”铁常春道,“我们已经在暗中送出了三千八百九十二万五千六百四十三两银子。”他说,“这笔数目虽然不少,可是救的人也不少,我敢保证,我们用出的每一两银子都是应该用的,绝对用得正正当当问心无愧。”
“我相信。”元宝说,“王八蛋才不相信。”
铁常春却又长长叹息:“唯一遗憾的事,这些事李将军都已看不到了,”他黯然道,“她死得实在太早了。”
船舱忽然沉寂了下来,每个人都低下了头,连那些挑酒提灯的女孩子部低下了头,连田鸡仔都低下了头。
每个人心里部明白,交待过那些事之后,李将军是绝不会再活下去的。
做错的事已经做错了,心里已经留下了今生无法磨灭的创痕和无穷无尽的悔恨,应该做的事也都已经做过,一生的心愿也已算有了交待。
就算她的伤不重,她也活不下去了。
元宝在心里问自己:“她究竟是位纵横一代的大侠,还是个可怜的女人?”
可是郭地灭却一定要活下去。
为了完成李将军的心愿,为了那些需要他救助的人。
为了大局,他不但要活下去,而且还要像一个真正亿万富豪一样活下去。
——活到什么时候为止呢?
活到高天绝出现的时候为止。
他知道高天绝迟早会找到他的,他也知道她心里的痛苦和仇恨有多么深。
他只有走。
元宝又在心里问自己:“他这么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如果他错了,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这些问题有谁能回答?有谁敢说自己的回答完全正确?
第二十五章 第三四五六七颗星
一
四月二十,黎明。
外面的天色虽然亮了,可是船舱里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如果外面的天色再亮一点,船舱里反而会变得暗一些。
因为灯火只有在黑暗中才会显出它的明亮,到了白天,就没有用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田鸡仔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那套价格显然非常昂贵的新衣裳。
“现在我总算已经完全明白了。”他说,“幸好现在还不算太迟。”
“哦?”
“幸好现在这套衣裳还没有弄脏,还可以拿去还给人家,幸好这些珍珠丸子还没有动过,酒也只不过开了一坛,问题还不算太大。”田鸡仔说,“否则就真的糟糕透顶了。”
“为什么?”
“因为李将军既然不是李将军,田鸡仔当然还是以前那个穷光蛋。”他说,“这些东两一样都没有给过钱,如果衣服脏了,酒喝光了,珍珠丸子也下肚了,这笔债叫我几时才还得清?”
他脸上居然还带着微笑,告诉他带来的那些人:“求求你们。帮我一个忙,赶快把这些东西抬走吧,你们的工钱也只能算一天,我以后一定会想法子给你们的,绝不会赖账。”
不管怎么样,田鸡仔的人缘总是不错的,因为这些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
元宝本来想问问那个长腿的辫子姑娘,是真的被田鸡仔雇来的,还是另有图谋而来。
辫子姑娘却好像生怕元宝问她这些活,一溜烟地走了,走出去之后才偷偷地回过头向元宝眨了眨眼。
元宝只好闭着嘴。
不管怎么样,这个好心的姑娘对他总算不错,就算她们那些人真是借卖艺掩饰身份到这里来做另外一些不告人的事,元宝也不想揭穿她。
他相信以后一定还会见到她的,他们都还年轻,生命还长得很。
这些事到那时他再问她也不迟。
元宝的年纪虽小,却已懂得做事要留三分余地了,替别人留余地,也就是替自己留余地,这么样做人总不会错的。
灯也提走了,幸好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已经用不着灯了。
田鸡仔伸了个大懒腰,长长吐出口气,脸上露出最可爱的笑容。忽然说出一句谁也想不到他现在会说出来的话:“再见。”他说,“各位再见。”
“再见?”元宝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再见是什么意思?”
“再见的意思就是说我要滚蛋了。”
“就这么样你就想一走了之?”
“这出戏已经演完了,最少我的角鱼已经演完了,我还不走干什么?”田鸡仔还是笑得很愉快,“难道你们还想留下我来请我喝酒?”
元宝又盯着他看了半天,苦笑摇头:“原来你这个人的脸皮比我还厚,做出了这种事来,居然还满不在乎。”
“我没什么事了?”田鸡仔笑嘻嘻地说,“我既没有偷,也没有抢,更没有害人,我只不过像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