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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记得。你小时候喝奶茶,经常只喝水,用吸管吸了以后,剩半杯干的珍珠给我吃。”魏昊哭笑不得。
她从小不吃酸的,又老买冰糖葫芦,啃了表面那层糖,剩下的山楂一般都扔给魏昊吃。
回忆起这事,两个人都笑了,笑到一半似乎都想起过去的那些不快又同时收声,有些尴尬。
桑无焉掉头,她在没钱买机票的情况下,第一个想到求助的人居然是魏昊。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感到一些凄凉。
也许除了她主动告诉苏念衾她喜欢吃的那个栗子饼以外,连她喜欢吃辣还是吃甜,喜欢柠檬还是草莓,喜欢饭前喝汤还是饭后喝汤,苏念衾一个也不知道。
而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又在说:“不是这样的。你刚和他吵架,现在又厚着脸皮朝他要钱,肯定做不到,所以才没想到他的。”
“我和许茜过几天也就回去了,到时候去探望你爸。”
“我听许茜说,你们都签的老家的单位?”
“是啊。我俩都是独生子女,不回去不合适。反正老家也有机会,就决定回去了。”
“我也是独生子女,却没想过这些。比起来我算挺不孝的。”桑无焉自嘲。
“那不一样,许茜她爸爸都六十多了,她妈又是那么一个情况。你爸妈多年轻,又都是退休了不愁保障的工作,老了也有国家养着。他们家的人都是干一天才有一天吃的,什么保障都没有。”
桑无焉看着魏昊的脸说:“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我妈总说你是个好女婿了。”
听到她倏地来这么一句,魏昊顿时红了脸。
“其实你很喜欢许茜吧?”
魏昊说:“是的。我准备毕业一年的时候,就跟她求婚。”
“为什么要一年?”
“那个时候,我已经有独立的经济能力了,要是家里反对我也可以养她。”
“她可不需要你养。”桑无焉笑了笑,想起去年年底学校开招聘会,许茜横冲直撞的模样。
魏昊傻笑。
“既然还有一年才求婚,干吗这么早给我讲?”
“我想得到你的肯定。”魏昊突然严肃地说。
“昊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奶茶端上来,桑无焉深深地吸了一口,“一个小女孩有个洋娃娃,这个洋娃娃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可是后来某一天,娃娃居然跟着别的人走了。她才突然发现,原来自己认为理所当然归自己的东西竟然是那么珍贵,而当她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抢走了,于是她伤心得要死。她一个人哭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很伤心,可是要装着什么事也没发生。她就这么难过着,然后做了很多荒唐的事情。”
“我明白。”魏昊说。
“你还不明白。我没有做好比喻,但是你和许茜同时都是我心爱的东西,她是个最好的朋友,你是我最亲的哥哥。就是那么一天,你们忽然都被挖去一半,太突然了,我很难接受。”
魏昊站起来,走到桑无焉面前,俯下身去抱了抱她,“无焉。”他终于等到她想明白的这一天了。
“你知道我是这种心情,还陪着我胡闹。”甚至让她以为自己真的从许茜那里夺回他了。
“那不是胡闹,我当时觉得要是这样能让你心里好受点,做什么都无所谓。我没有第一个告诉你关于我和许茜的事,确实是我不对。”
桑无焉破涕为笑,“你要是喜欢她,为什么要第一个告诉我?你应该第一个告诉她。”
“你永远都和她一样重要。”
“别哄我了,肯定有高低的。不可能一个人心中有两个永远一样的位置。”
魏昊想了想,慎重地说:“好像是她重要些。”
“得了得了,”桑无焉推开他,“真是这样,你也别说这么直接啊。”
过了一会儿,桑无焉看着窗外刚降落的飞机说:“其实,我也是在喜欢上另外一个人以后才想明白的。什么是依恋,什么是爱,两种东西忽而很相似,忽而又完全不同。”
到晚上上飞机之前,苏念衾一直没有再来电话。起飞的时候,桑无焉看着屏幕,静静地按了关机按钮。
第114章 情何以堪(1)()
她突然想起一个老掉牙的爱情哲理:相爱简单,相处太难。
一下飞机,她直奔医院而去。桑爸爸还在特护病房,鼻子插着输氧管。
桑妈妈说是那天看电视的时候,桑爸爸突然说脑子疼,然后就开始昏迷。送到医院,医生说是脑干出血,要不是抢救及时就根本没希望了。
桑爸爸至少要一个星期才算过危险期,现在看起来似乎恢复得很好,已经清醒可以说话了。桑妈妈是个很能干的人,里里外外一个人操持着,有条不紊。
医生说:“幸好送得及时。如果晚几分钟就迟了。”
“会有后遗症吗?”桑无焉问。
“如果是左脑或者右脑出血,都可能造成半身瘫痪,但是病人是脑干出血,当时呼吸停止,也是脑出血最严重的情况,但是也是最幸运的。目前看来还没什么。但是如果再犯,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我们遇见一些病人发病的时候年纪大,身边没有人,往往送来已经迟了。”
桑无焉回到病房,看着熟睡中桑爸爸的鬓角,有些斑白了。她长得像妈妈,身材都和妈妈年轻的时候一样,小小巧巧很有精力的样子。但是头发却遗传自爸爸,又黑又密。以前,爸爸把她架在肩上嬉闹,她看到白头发就会帮他拔去。可是,后来念高中念大学,每一次回家就会发现那些白头发越来越多,已经不是拔一两根就能解决的。
爸爸总是很慈爱,和妈妈完全不同。
爸爸以前是单位的骨干,单位好几次派他去国外公费深造,他都谢绝了,因为舍不得这个女儿和这个家。儿时的她不太懂,就知道拽着爸爸的衣角,抹着眼泪说:“爸爸不许去,不许去,不许去。”
“焉焉,不是有妈妈在吗?”桑爸爸说。
“我不要妈妈,要爸爸。就要爸爸。”小小的桑无焉哭。
“好,好。爸爸不去。”
后来,长大了自己开始考大学才明白,这种机会对于父亲来说是多么难得。
夜深了,桑妈妈硬要桑无焉回家,“还是我来守夜。”
“妈,我守着吧,你回去休息。”
“去去去,你一个孩子懂什么?赶紧回家睡觉。”
“妈——我真的不是孩子了。我能出我的力,我会干这些。这个家有我的一份。”
本以为桑妈妈听了这些话,又会恼她,但是妈妈看了看她,静静地问:“你爸要两小时翻一次身,你会吗?晚上输液要输到两三点,每袋快输完要叫护士,你肯定自己不会打瞌睡吗?床下的便盆你会使吗?会不会不是嘴皮子来说的?你唯一的任务是来看看你爸,图他见你心里高兴,有个念想就行了。要是躺在这里的是我,你回不回来都可以,爱去谁那儿都行。人家养儿防老,我们都有退休金倒不用你来养,就求你以后能养活自己就行。”
“妈——”桑无焉的眼眶湿润了。
“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和你生气,也不想让你爸在里面听见。好话歹话都跟你说了,说多了你觉得我们是妨碍你的人生。那天你爸躺在重症病房,缓过气来第一席话就是念叨你,放不下你。他怨我不该说不管你的那些话。无焉,他都要死了,还想着你,可你呢?父母的爱就这么不值钱,就该天经地义?”桑妈妈叹了口气。
桑无焉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心里疼痛难忍。她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凌晨。苏念衾一直没有来电话找她,也许还在和她怄气。
他比她大三岁,可是发脾气的时候比她还像个孩子。
因为夜深了,三环路上没有多少车辆,出租车开得有些快。她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想起在做梦的年纪,曾经幻想过以后自己爱的那个人高大英俊,要爱她、疼她、宠她,包容她的一切,从来不会对她生气,只要是她要的,就算是月亮也要摘下来,完美得不似凡人。
这些准则都是泡在言情里的许茜教她的。
可是,现实呢?
第二天,桑无焉一早就去医院。
趁着桑妈妈不在,桑爸爸拉着她的手说:“无焉,昨天,你和你妈的话我都听见了。”
桑无焉不自然地点点头,继续削苹果皮。
“你妈,我还不了解她?她这人就是嘴硬心软。其实她早想通了。还跟我说人生是你自己的,女儿大了总是要飞走,不能她觉得正确的路强加到你身上也是正确的。以后啊,要是你结婚了,带着一家人偶尔回来看我们就行。”
“才不要呢。”桑无焉说,“什么偶尔回来看看你们,我要天天烦着你。让你巴不得撵我走。”
桑爸爸呵呵地笑。
就在那一两天,寸步不离地守着妈妈照顾爸爸的时候,桑无焉慢慢地领悟到,原来,人也是要老的。无论是父母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是会在自己不知不觉间渐渐老去。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好像肩上有了担子。
特别是对于他们这种从小被两代人呵护长大的独生子女,在泡着蜜糖的同时,恍然发现原来帮自己撑着天空的父母都已经老了。
走到医院的花园,她拨了苏念衾的电话,没有通。
晚上又打,还是忙音。转念想到联系余小璐,在通讯录里翻到号码以后,桑无焉想想又作罢。
在医院陪着桑爸爸吃晚饭的时候,突然接到a城来的电话。
余小璐焦急地说:“无焉,你回来吧,念衾他爸爸快不行了。我怕念衾受不住。”
“小璐,你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苏老先生一个月前发现患了肝癌,本来一直在保守治疗,结果昨天突然恶化了。念衾他念衾他”一向做事有条不紊的余小璐也开始哽咽。
桑无焉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以至于打翻了自己的碗,里面的饭菜洒了自己一身,筷子落到地上。
“他怎么了?”
“他坐在病房外,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任谁说什么他都不理,我们不知道怎么应付他。所以无焉你可不可以回来一趟?我求你了。”余小璐说。
桑无焉迟疑着。
桑爸爸笑笑,“你有事情就走吧,我好着呢。”
“可是,爸,我不想离开你。”
“你爸叫你去,你就去。反正你在这儿也是碍事。”桑妈妈说。
“我可是”
“别可是可是的,想干吗就干吗去。”桑妈妈继续说,“你以前可不是个这么别扭的孩子。”
桑爸爸一哂道:“你妈对你就是忒凶了点,好话都能说成这样。”
早上她才替他刮了胡子,桑爸爸下巴干干净净的显得特精神,爸爸以前一到家就喜欢用胡子扎她嫩嫩的脸蛋。
“无焉,”桑爸爸叫住她,“路上小心。”
桑无焉回头看了一眼。桑爸爸冲她笑笑,皱纹因为笑都皱了起来。谁也不知道,这一眼竟是诀别。
后来,桑无焉想,要是她当时没有为了苏念衾就这么走掉,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
得知已经没有航班了,桑无焉又飞速地赶到高速车站,那个时候天色已暗,正好拦到最快一趟开往a城的客车。车要在高速上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