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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无焉听见动静一转脸便看到车流中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
“苏念衾!”她几乎是尖叫,“你不要动!”
苏念衾听到她的声音,更加确定了前进的方向,继续走过来。
“叫你不要动!”桑无焉焦急地喊,即刻从栏杆那里翻过去,躲过一辆出租车一把拉住他,紧紧拽住,然后小心翼翼地带他回到路边。
“你!”桑无焉气极,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你知不知道会死人的?”她恼怒。
苏念衾第一次没有和她对怒,而是柔和地笑了,伸手摸到她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颊,“能听到你活蹦乱跳地骂人,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桑无焉一怔。
他的脸上在微笑,但是嘴唇却因为慌乱而惨白,手心全是冷汗,而且在禁不住地微微发抖。他不是为刚才自己的生死,而是仅仅由于彭锐行的那个恶作剧的电话。
他们捉弄了他,他不但没有一点生气,反倒很庆幸,庆幸桑无焉完好无损。
桑无焉有点内疚地将脸埋在他的掌中。
“对不起。”她忍不住道歉,然后依恋地磨蹭了一下他掌心的纹路。
“你的额头”苏念衾感觉到她脸上贴的一块纱布。
“刚才擦破的。很小很小很小的伤。”桑无焉带着他的手指去摸了摸。
小秦从下一个路口下车,然后步行过来。
“谢天谢地,我以后再也不敢在车上叫桑小姐这三个字了。”小秦说。
桑无焉替苏念衾对小秦说了声抱歉,不好意思地笑笑。
苏念衾还在留恋她头上那块贴着纱布的伤,指腹在上面反复轻轻地摩擦,完全不顾这是在上下班高峰的人行道上。
从那一刻起,在旁边的小秦才发现原来苏念衾竟然也能做一个异常温柔的男人。
他说:“无焉,你知不知道你对我很重要?”苏念衾的话与喇叭和发动机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在灰尘扑面的环城干道边。此刻车流汹涌,行人却很少。
桑无焉突然被他感动了。
但是她却强迫自己在他的温柔包围下冷静下来,然后问:“比余微澜还重要?”
苏念衾的手即刻僵冷在她的额前,许久都不知怎么开口说话。
那个场景,好像又回到三年前,她问:“要是我和余微澜都掉到河里,只能救一个,你先救谁?”
他们俩绕了好大的两个圈,本来以为过去这么多个日夜彼此都成熟了,可以完全接纳对方,结果临到最后才发现还是在原点。
桑无焉垂下脸,淡淡地说:“我要回去了,家里有事。”她答应了桑妈妈要回家吃饭。
苏念衾忙说:“我我们送你。”
“不用了,你忙你的。”然后她强装笑脸朝两人告别。
李露露劝她说:“其实能做他心中占第二重要地位的女人也不错。”
桑无焉回家把话说给程茵听。
程茵火大地说:“什么第二不第二的,胡扯!”桑无焉知道,程茵不是对李露露有意见,让她真正生气的是另外那个人。
所以睡觉之前,程茵还不忘骂了一句:“苏念衾,什么东西!”
第二天,几家电台联合起来办一个关于城市的话题。总监说请来一位a城的著名主持人,桑无焉觉得会不会是聂熙,于是还没到上班时间就跑到电台去,结果不是。
桑无焉有点失望。
从一件事之后,她和聂熙之间远不止前辈与后辈的关系了。
后来过了很久,在一次交流会上她又见到了聂熙。
聂熙当时看见她连问:“你俩怎么样了”还有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晚上,桑无焉接到她的电话。
“我不好意思当面对你说,我很后悔我当时对你讲的那些话。我好像是一个罪魁祸首让你们分开了这么久,也让念衾痛苦了这么久。”
第124章 何为“猿粪”(2)()
“不是的。这怎么能怪你。”
聂熙在无线电的另一头苦笑,“因为我那么直白地告诉你,我是有私心的。所以我内疚。哪知无论是没有了余微澜还是失去了你,他依然不会选择我。”
“那么熙姐,你觉得我们俩相比谁比较幸运呢?”桑无焉轻声问。
聂熙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做你。毕竟你还有机会,而且说不定只是你误会了,也许他已经忘记她了。”
桑无焉笑得有点落魄,“只要他爱上一个人,或许是敢于在别人面前承认他爱她,那么就绝不是误会。他就是那样的人。我们都知道。”
他从不骗她,也不会说些匪夷所思的花言巧语来讨她欢心,好像在他看来做不到的事情就不应该承诺。但是后来,桑无焉才发现被爱的人骗其实是件很幸福的感觉。
而苏念衾不是。
因为有余微澜,所以苏念衾对他的过去只字不提。这是他最喜欢的一种回避方式。
电话的最后,桑无焉问:“她还好吗?”
“你说念衾?”
“不。”桑无焉立刻否认,她从不敢再打听他的任何消息。
聂熙显然明白这个“她”是谁了,“很好,丈夫从生死线上躲过一劫,更加恩爱。她是个有本事的女人,本来一个支离破碎的家现在被她打理得不错。”
当她昨天再次在苏念衾面前提到余微澜的名字时,苏念衾竟然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
额头上摔出来的伤,其实并不轻。她当时第一回尝到什么叫头冒金星。又去医院换药,这次改贴了一块小一点的ok绷。再次路过那家精品店的时候,桑无焉掏干了钱包,忍痛将那套情侣毛衣买了下来。那个店员很热心地说:“要是男朋友穿上不合适的话,可以拿回来换的。”
桑无焉苦笑,也许它永远只有被自己挂在衣柜里的命运。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将脸贴着毛衣,它是羊毛与兔毛混纺的,所以触摸起来感觉很好,很像苏念衾为数不多的温柔神色。一想到他,不知不觉间,桑无焉又落下泪来。
他们都不懂,但是她知道。倘若苏念衾说爱那便是爱,那种爱是尾生抱柱,可以海枯石烂;若他说不爱,那真的就是不爱。但是对余微澜的这个事情上,他总是一再回避,怎么不让她难过。
晚上她带了桑妈妈做的水煮鱼回去,放在微波炉里弄得热气腾腾地给程茵吃。
程茵说:“大一时我有次感冒,一个人上街吃饭,看到菜单里有这道菜,凭想象觉得应该是很清淡的东西吧,就要了。结果一端上来差点把我给辣死。”
桑无焉失笑,“外地人都吃不惯的。”
“但是一旦迷上了就无辣不欢。”
桑无焉也是吃惯了家乡菜,所以口味很重,喜欢又辣又烫的东西,即使吃下去胃都在烧,感觉还是很过瘾。
程茵又尝了一块鱼,下肚之后很享受地吸了一大口气。
桑无焉说:“下午我又见到吴迂了。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
“可惜你不喜欢。”
“如果我先遇见吴迂的话一定会喜欢上他的,然后立刻嫁过去,所以说缘分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遇见了一些人就错过了另外一些人。”
程茵眨了眨眼,“猿粪?有什么好奇妙的,不就是一坨猴子屎嘛。”
桑无焉用了三秒钟反应,然后一口饭喷了出来。
桑无焉在儿童中心给一些小朋友做辅助的治疗工作,无非是在简单的游戏中教会他们练习一些精细的动作。休息时,她在钢琴上弹了两下,那曲筷子舞终于能有点眉目。苏念衾说得对,有些人一首曲子需要学三年,她就是资质最差的那号人。
小杰主动走来用食指戳琴键。
桑无焉抱他起来,笑说:“小杰,姐姐教小杰弹琴好不好?”
正说着,桑无焉看到了门外的余小璐。
两人许久不见自然有很多话想说,约在儿童中心对面的咖啡厅见面。
“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她想了想又问,“刚才那个孩子是在这里治疗的?多大了?”
“四岁。”
“哦。”余小璐笑,“我还以为是你和念衾的孩子,结果年龄好像不对。”
“怎么可能。”桑无焉有点尴尬。
“我这人对小孩子一向没有概念的。你不觉得”余小璐搅了搅咖啡,“我在外面看了很久,你不觉得他很像念衾?”
“呃?”
“举止、神色,甚至眉目都有点像。”
桑无焉一怔,在脑子里想了想。听余小璐这么一说居然真的觉得,小杰抿着嘴唇时候的倔强劲儿好像和苏念衾有些相似。
“可是小杰有自闭症。举止要比正常人迟钝得多。”
余小璐抬眉,“念衾小时候也差不多,我看长大了也有点后遗症。”
桑无焉又笑,随即看到余小璐手上的戒指。
“你结婚了?”
“嗯,”余小璐幸福地说,“是个很书呆子的大学老师。”
“真是恭喜你。”
“先别说我,你和念衾见面了?”她专程为这事情赶到b城的。
“嗯。”桑无焉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回答她。
“你还爱他吗?”
“我爱他有什么用,也许他并不是真的爱我,而且我们合不来。”三年前就证明了。
余小璐顿了顿,“他们现在真的没什么?”
“不知道。”
“你们之间的事情别的也不想说了,你见过他,有没有发现他视力糟糕了很多,现在只剩下微弱的光感了。”
桑无焉猛然抬头,“为什么?”
“你走了以后他夜夜酗酒,你知道酒精对脑内视神经伤害极大。我们的话他都不听的。所以,无焉,不要说他不爱你。”
两人之间停了停。
“无焉,你这一年相过多少次亲?”
“三次。”
“不,加上念衾出现那次应该是四次。”余小璐纠正。
接着她从手袋里拿出厚厚的一沓照片放在桌子上,“你难道不觉得奇怪,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为什么你父亲的追悼会办得那么隆重?为什么你父亲在学校的办公室还能保持至今不被人占用?为什么你母亲能提前一年退休?为什么你和那个叫什么吴迂的饭吃到一半念衾就突然出现?你不觉得,过去这三年,虽然辛苦但是事事都顺利?”
然后桑无焉看到那些照片。上面全是一年以来出现在各种场所的自己。
“你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他一直知道,但是他不敢出现在你面前,他怕自己承受不了你不爱他的事实,他先想做好一切给你和你的母亲看。你知道他这个人总是嘴上说一套,心里藏着另一套。”
桑无焉颤抖着手一张一张地翻阅那些照片。春天,她染了一头黄头发,编个小辫去电台上班。夏天,又把头发给染回来,穿着碎花的小裙子
余小璐叹了口气:“这一切只能说明,他爱你。当然”她喝了口咖啡,“念衾这些疯狂的举动还可以归纳成三个字:神经病。完全是个地地道道的疯子。这方面你是专家。”
桑无焉却纠正说:“不,是精神病。”然后随余小璐一起笑了。桑无焉笑的时候眼眶是湿润的,眼角挂着泪花。
她唇角在笑,眼睛在落泪,而胸口的心却不知道如何是好。有一点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