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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焉她去找程茵了。”苏念衾说。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执意不要他跟。
“程茵?苏先生,你开玩笑吧?”
苏念衾摸不着边,不懂对方是什么意思。
“程茵已经死了五年了。”
苏念衾猛然直起身体问:“你说什么?”
苏念衾和李露露约在桑家不远的一家茶室见面。
李露露说:“如果你说的是我和无焉的大学同学程茵的话,她在我们大三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她听了苏念衾描述关于程茵的一切后,觉得事情有点严重。
“那么你说我在撒谎?”苏念衾眯眼睛。
“不,不。”李露露急忙否认,她不想挑战苏念衾一贯的权威地位。
“她的死因是什么?”
“我们教学楼的电梯事故。当时时间太晚,她在电梯被困,而且谁也没有想到她会有严重的心脏病。”李露露回忆。
“那个时候的无焉呢?”苏念衾有点紧张了。
“她和程茵也一起被困在电梯里,目睹了一切。要知道本来在宿舍里她俩最好,程茵时常帮她出头,几乎是形影不离。从那以后,无焉就搬到了学校外面独住,不怎么和同学往来了。”
“李小姐,难道你让我去相信这世界上有鬼魂的存在?”苏念衾觉得可笑。
“苏先生,我是一个心理咨询师,如果不是鬼魂,那么在我们看来可以称作狂想症,轻微的狂想症。”
“狂想症?”苏念衾听说过。
“这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心理症状,很多作家都是轻微的狂想症患者。按照你刚才说的那些关于程茵的一切,并非是亲眼所见,都是从无焉口中得知的。其实你并没有见过她。”
苏念衾默认。
“这一切不过是无焉为了缓解心理紧张或者孤独或者情绪低落而幻想出来的。有些狂想症患者会幻想自己是联合国秘书长,有人会幻想一个不存在的人物,而无焉刚好认为她最好的朋友还在身边,而她的潜意识里知道程茵死了,所以她从不在知情者面前提程茵的事情,她怕被揭穿。”
李露露补充道:“而且他们有家族史,她妈妈在丈夫去世后的一年里也是这个模样。虽然说现在无法判定会不会遗传,但是至少是相关的。”
“那么是不是就是你们所说的精神分裂症?”
“不。”李露露摇头,“没有那么严重,这些幻想只是她的一种自我保护。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她会在心里按照程茵的个性和说话方式来扮演她,从而和自己对话。所以它是种正面积极的自我协调。目前,对于无焉最好的方法不是叮嘱她去看心理医生,而是装作不知道,好好地爱护她,减少她的独处时间,不让负面情绪影响她。”
李露露告别的时候,又说:“我会时刻注意她的,但是苏先生希望你能让人可以一直看着她,免得有什么突发情况。这种病需要家人付出大量的努力与耐性,很多人有可能终生都无法治愈。”
天空下着霏霏细雨,即使如细针,但是在冬季落在皮肤上也是异常刺痛的,苏念衾在桑家楼下小区的长椅上独坐良久,外套的肩头湿了大半。
回到桑家,桑无焉便扑过来撒娇:“念衾,你去哪儿了?我不在你居然敢偷偷外出。”看起来很高兴。
苏念衾避而不答道:“你去见程茵了?”
“嗯。程茵说,这么值钱的戒指要是以后离婚了,也不能让你要回去。”
苏念衾笑。
下午桑妈妈未归,两人刚吃过晚饭,苏念衾就接到小秦的电话。
“苏先生,你上午让我去查的那个地址,我已经去过了。房东和楼下值班的门卫说,以前租给的那个念a大的女孩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合租者。”
他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然后喊:“无焉?”
“哎,我在刷碗。”桑无焉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还有水声。
苏念衾摸索着走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将头垂在她的发中。
“怎么了?”桑无焉用沾着油腻的手指点了点他的脸颊。
“没什么。”苏念衾轻语,过了半晌又说,“无焉,不要念书了,回a城来陪我。”
“苏念衾,看不出来你这么封建。”桑无焉继续刷碗。
“怎么封建了?”
“还禁止女性外出识字,你不会是嫉妒我比你有文化吧?”
苏念衾无语。
“你连小学文凭都没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小璐早把你给出卖了。”
男人哑然失笑。
他回到苏家,家里并没送他到盲校念书,在母亲眼中他只是视力不好,和盲不盲没有关系,而且认为儿子应该和正常人接触,于是专门请了家教来教他。
所以,可以说,苏念衾从来没有进学校念过书。
“我问过李露露,她说你们应该没有课程了,毕业论文可以一边在a城写一边陪我。”
“你什么时候见过她,我怎么不知道?”桑无焉继续刷碗。
苏念衾默然地又将脸埋在她的肩上,抱得更紧。
“念衾,你怎么了?以前你可没这么黏糊糊的。”
“怕你被人抢走了。”
“谁会比你还有魅力啊。”
“程茵。”苏念衾淡淡地说。
桑无焉傻乐道:“喂,小苏,你的醋也吃得太宽了吧?”
新学期开学前,桑无焉在苏念衾和桑妈妈的双重劝说下,随苏念衾一同回a城多待几天。
苏念衾去上班,她一个人在家看碟,后来接到余小璐的电话。
“念衾去医院没?”余小璐问。
“去医院干吗?”
“做检查啊,他的视力下降得厉害,一直为他治疗的李医生好不容易从美国回来,催他过去几次了。”
桑无焉这才想起上次余小璐说的话,她太粗心,竟然把这个都忘了。
“回来我给他说。”
“不是跟他说,是强迫绑他去。”余小璐强调。
“我要是能绑架他的话,就不是桑无焉了。”
“若是这世界上唯一能强迫他做什么事情的,也只有你桑无焉了。”余小璐鹦鹉学舌地跟她回嘴。
桑无焉忍俊不禁。
“我那个不成器的侄子和我一样可爱,是吧。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心甘情愿地答应成为我侄媳妇呢。”
苏念衾回家开门收起钥匙后,进玄关迈出步子的首要事情就是先问:“你鞋子没乱放吧?”
桑无焉第一回还气得去咬他,“我哪有。”后来也麻木了,就说,“苏少爷,小的怎么敢。”
“为什么不去医院检查?”两人从外面吃了晚饭,手牵手在临近的公园散步。
“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不喜欢像个傻子一样做那些无聊的测试,而且一点用都没有。”
“可是你的视力确实是越来越差了,至少以前”
“至少以前还看得见你亲我。”
“臭美了你。”桑无焉至今提起来仍觉得很糗。
过了一会儿苏念衾又说:“而且眼睛会不会继续差下去,我并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
苏念衾闻言一愣,渐渐地神色一凛,“怕我真成全盲,拖累你了?”
桑无焉停下脚步,侧过头来看他,“你怎么能这么想?”
“我怎么想了?被我说中了?”苏念衾的声音提高一度,下意识地松开桑无焉的手。
桑无焉被他这个无意的松手动作激怒,“你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右脚一蹬转身就走,留下苏念衾一个人站在原地。
十分钟后,苏念衾没动。他一个大男人拿着盲杖站在公园的路中央,此刻人不算多所以更加显眼,不时有人回头来看。
以前两人去逛街若是走丢了,他一定会在原地等桑无焉找回来,可是如今是他把她气走的。
二十分钟,桑无焉依然没有返回。
大概是真的生气了一个人回家了,苏念衾想。
回家?这两个字从苏念衾的脑子闪过就觉得不好,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坐电梯的,想着就有点急了,只好往回赶。
桑无焉气冲冲地到家,然后将头蒙在被子里闷声使劲喊:“讨厌!讨厌!什么臭脾气!”过了一会儿,被子里憋得慌,她探出头来。
从公园回到家中间要过两次马路。红绿灯没有提示音,他有时候站在那里等上好几分钟也不确定究竟是红灯还是绿灯,但是慢慢他都适应了。
“你怎么知道是绿灯的?”后来桑无焉好奇地问他。
“我听见汽车的刹车声就估计是绿灯了。”
听见他这么说,桑无焉倒吸一口凉气,再也不敢让他一个人过马路。
桑无焉这才后悔,不该留他在那里,于是套上外套又出门去找他。
两人刚好在拐角撞了个满怀。
“你去哪儿?”苏念衾知道她是从家里冒冒失失地冲出来的,紧张地责问,总怕她一生气就又跑了。
“我我”桑无焉吞吞吐吐,总不能这么没面子,自己撒气走了又自己回去找他,“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
“你担心我?”
“瞎说,谁会担心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盲人!”桑无焉赌气。
苏念衾的唇角却有了一点弧度,然后将她拉回家。
“其实,无焉,我这样和瞎了并没有什么两样。”
苏念衾觉得他们应该心平气和地说话。
“不一样,我不想你生活在看不到一点光的黑暗里。”
“就这样?”苏念衾轻轻地拥住她,这些事情都该以和平的态度解决,他们不能总这么为丁点事就闹别扭。
“还有,”桑无焉补充道,“你不知道你的眼睛有多漂亮,若它只是摆设的话多可惜。”
“无焉”苏念衾发现一个问题,“我觉得你总是用外表来取人。”
“这样不好?”
“当然不好。”小学生都明白的道理。
“那我当时也这么喜欢上你的,怎么办?判断错误。”
“唯一这个选择没错,难得有我这么内外兼备的。”
桑无焉吃吃地笑着去咬他的下巴,“苏念衾,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滑头的男人了。”
“受某个女人影响的。”
“明天去做检查。”
“我就不能不去?”
桑无焉白眼,她做这么久的思想工作搞了半天是白搭?
“不行,除非你要看我离家出走。”
女人不得不下绝招。
第二天,检查的结果很糟糕。
苏念衾那种三尺之内的感觉度都几乎失去,光感正在剧减。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余小璐抢先问,桑无焉着急。
“你们怎么能让他喝酒呢?而且还是长时间酗酒,酒精加速了视神经的萎缩。”李医生的话,和余小璐自己猜测得差不多,“还有你们不要让他过度操劳。”
桑无焉这才发现,她几乎没有过多关注过苏念衾的眼睛情况。
余小璐在病室外对桑无焉解释:“他是在母体内时脑部视觉神经发育不完善造成的。”
这个桑无焉明白,就像因为部分大脑萎缩而让孩子低能一样的道理,可以说在目前的医学程度那些治疗都是安慰性的,完全无用。
“我一直不够关心他的健康。”桑无焉红着眼睛在走廊的横凳上坐下。只知道与他吵架斗气,完全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