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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择良牵着她走上去。
人很少,除了他俩以外,车厢的那头还有两个年轻人坐在那里聊天,似乎也是情侣。写意不经意地一抬头,看到车厢上的线路图,才恍然发现这里就是上次她和厉择良分手的地方。只不过,路线刚好反过来。那个时候,她把戒指还给他,他却不接。在僵持中,谁也没有让步,最后戒指掉到了地上。
地铁缓慢开动。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三步之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地铁离开站台,渐渐进入黑暗中,情景好像又一次重叠在一起,同样是乘客寥寥无几的车厢里,同样是他们这样站在一起。他又拉她回到了这里,她好像预感到什么。
他说:“第一次见你是在地铁里,那个时候的写意小小的,扎了两个小辫。第二次,你在这个地方要和我分开,走的时候头都没有回。”
厉择良说话的时候,列车也飞速地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地下通道中,那一刻的感觉好像不是去到下一站,而是要带着她和他穿越时空,回到年少的某一年某一天。
“第三次,我们又回到这里。这就是上次我们一起坐的那条线,相似的车厢,相似的地方,但是来去的方向却是相反的。我想和你顺着这条路一起回去。现在”他顿了顿,从口袋中掏出一枚亮晶晶的戒指,“现在我们重来一次。”
说到这里,厉择良一敛神色,很慎重地单膝跪地,认真地凝视着她,一字一字地清晰地说:“写意,你愿意嫁给我吗?”
写意这一回是真正惊讶了,呆了数秒后,脑子才开始重新恢复功能。十多年间的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那一幕幕的片段在脑海里闪来闪去。
在运动会时,她突然冲跑到他面前叫:厉南衍,加油!
教室里,他递纸条给她说:同学,你裙子穿反了。
冰天雪地的寒假,在图书馆里,她缠着他同路回家。
他替她复习功课,她却带着娇憨朝他撒娇。
高三离家出走去投靠他的时候,他一边板着脸训她,一边又将她照看得无微不至。
在他留学之前,她从火车上跑回来,厚脸皮地哭着对他告白。
在海德堡的雪地里,她带着怯意朝他索取温暖,才有了初次牵手。
不知道是从哪一个片段、哪一句对白开始,就像被下了魔咒般,结了一个扣在她和他的心中,最终将两人的一生都牢牢地锁在了一起。
记忆中那个穿着白衬衫的身影,已经从阴郁含蓄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成熟沉默的男人,偶尔温柔地笑起来,右边唇角先略有上扬,带动那双淡眸微微一眯,一并漾出笑意。她喜欢看他的眼睛笑,从小到大都是。在亿万人之中,他只会对她一个人这样笑,也只会对她才有怒不可遏的表情。这么多的东西都是她独享的,如今他眉目间的青涩已经褪去,可是那颗爱她的心却越来越坚不可摧。
这样的爱情,他们竟然差点就错过了。
写意面目含笑,眼角却泛出点点泪花,缓缓说:“我愿意。”
从他的眼睛中看到自己含着泪却溢满了幸福的脸,她不禁又重复了一次:“阿衍,我愿意。”
真的,愿意。她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再分开。
如果求婚仪式在这里结束,那刚刚好,等待着王子和公主深情地拥吻在一起。却不想厉择良刚要站起来,只听写意大叫一声:“对了,阿衍,你不要动。”然后拼命翻包里的手机。
“这个时候,你拿手机做什么?”他蹙眉。
她将手袋翻了个底朝天,找到手机后立刻打开摄像头说:“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次,就是从第一次见我那里开始,重新讲一遍,我要拍下来做纪念。”
他满脸无奈,眉角抽动了几下,猛地站起来夺过那手机,随即垂头吻住她,亲吻里有宠溺,还有恶狠狠的惩罚。
“记住,是你先求婚的,以后可别赖在我身上,说我死皮赖脸地要嫁给你。”她一边吻,一边不忘记将这个问题先说清楚。
“嗯。”厉择良有些不满,他这样吻她,她还分心。
“可是你不让我拍证据,以后要是你翻脸不认账,怎么办?”
“到时候你就拼死不嫁给我,不就行了。”厉择良善良地替她出了个主意。
不过,写意闻言之后急忙将头摇得像拨浪鼓,立刻说:“不行不行不行,那我可亏大了。”
回家以后,写意在灯光下看到那枚钻戒,奇怪地问:“这不是上次那枚?”样式都不一样。
“嗯,是吗?”他和她打马虎眼。
“以前那枚呢?”
“我扔了。”
写意哑然。
她不知道他确实扔了,不过晚上又回去找过。一个俊雅非凡的帅哥,一身价格不菲的行头,在地铁站里和一堆垃圾搅和在一起,简直就是引人驻足瞻仰。后来工作人员告诉他,垃圾桶中午就打扫过一次。于是,那么小的一个玩意儿,再也找不回来了。
“对了,你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写意又问。
“求婚日?”
“还有呢?”
“还有什么?没有了。”
写意开始闷闷不乐,“阿衍,我生气了。”
厉择良似乎没听见,也没搭理她。
写意故意走到他跟前,再次加重语气重申了一次:“我真的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还跺了跺脚,以引起他的注意力。
厉择良放下手里的报纸,目光扫过她的脸,冷冷地说:“怎么了?想造反?”他一发威,写意便成了泄了气的皮球,只得哀怨地瞥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走开,留给他一个满含委屈的背影。
看到她那模样,厉择良再也忍不住摇头,失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她嚷嚷。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长方形有墨绿色花纹的小锦盒,放到她面前,笑道:“生日快乐。”
“你没忘?”
“不敢。”
写意瞅了瞅他,“你真谦虚,哪会有你不敢的事情?”
这次厉择良倒是好心情,不怒反笑地哄她:“打开看看。”
写意看着他的笑脸,觉得四面阴风阵阵,就没什么好事:“里面不会有蟑螂吧?”
他强忍住脾气没发作,“是很重要的生日礼物,你一直想要的。”
“是金子?”她一面问,一面动手解开扣,将小盒子打开。待看到里面的东西以后,她愣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喜悦之情。
那是枚田黄的印章,印身纤细鲜艳通明,四壁没有多余的点缀,摸起来细腻得如婴儿的皮肤一般。印底残留着一点印泥的痕迹,浅浅的红色,似乎被他用过一次。写意将印章放在嘴巴前面哈了哈气,迫不及待地找了纸盖上去,白纸即刻印出四个篆体字:
良衍
写意
“你刻的?”写意喜滋滋地捧在手心里。
“嗯,喜欢吗?”
写意如捣蒜一般地点着头说:“喜欢,真的很喜欢。”
她高兴得有些飘飘然,可是又觉得不过瘾,还想盖在什么东西上,四下看了一圈,正愁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下手的时候,却瞧见厉择良那白嫩嫩的脸了,眼珠一转,有了鬼主意。
“阿衍。”她不怀好意地叫声厉择良,想让他转过头来。
“你要是敢朝我脸上弄,小心我盖你满身。”他动都懒得动,早就将她的奸计识破。
“呃我哪有那么幼稚?”
写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服气得要命,背着手将印章藏在身后,偷偷靠近他,就在他注意力转移的时候,一下子扑上去,就想在他脸上盖一下。
哪知厉择良反应极快,不但躲过去了,还一把将印章夺走了。
“看来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厉择良说完便用左手手掌将她两只手腕束缚住,还腾出右手去蘸了下旁边的印泥,然后得心应手地朝写意脸上戳戳戳地盖了三下。这一系列动作,不但让她没有反抗的余地,还完全游刃有余。
于是,写意的左边脸、右边脸、额头上,各有一印,活脱脱就是只花脸猫。
“你要是还敢再来,我就只有继续往下”厉择良说着,就意味深长地将目光移向写意脖子以下的部位。
“我错了。”她识时务地投降。
厉择良心满意足地放开她。
写意拿了纸巾一边擦着自己的脸,一边抓紧时机恶狠狠地朝厉择良房间里雪白的墙壁下手,连连盖了五六个戳以泄愤。
她也只能这么泄愤了。
就在第七个下手的时候,她侧了侧头看着那几个红印,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我记得我当时要的是‘写意良衍’啊,你刻反了,而且印章的字不是竖着念的吗?怎么变成横着的了?”
“没反,就是‘良衍写意’。”他回答。
而且这样横着刻,无论从哪头开始念都是良衍写意。
“为什么你的名字要在上面?”写意蹙眉。
“男人本来就该在上面。”厉择良云淡风轻地说。
第177章 这女人肯定是上天派来戏耍他的(1)()
小时候,写意见过很多弱柳扶风的女同学,每学期八百米测试以后,她们的脸色难看得要死,好像随时都要倒下,于是每次体测之时便是男生们大献殷勤之日,他们及时地涌上去对体弱的女生嘘寒问暖,让人羡慕,可惜她沈写意偏偏就是跑三千米都只是咳嗽两声的强人。
隔壁有个姓黄的小姐姐,有时邻居隔段时间看到她经常会感叹:“黄妮啊,阿姨几天不见,怎么又长高了,水灵了。”而这个阿姨一看到写意,则说:“小意啊,身体真好。”
开始写意听得还沾沾自喜,后来她才发现别人对她的赞扬只在结实和身体好两个方面。久而久之,她得出个结论:原来,一个小孩如果样貌好,就夸她“漂亮”;如果身材高挑,就说“又长高了”;如果学习好,能夸“聪明、有出息”;如果个性好,可以说“懂事的孩子”;如果前面四个面都不占,那么好吧,只能说“健康、身体好”之类的了。
人家都是学习第一、舞蹈比赛第一、演讲第一,每次亲戚问到她,只能不好意思地回答:“登山比赛第一。”而且是男女同组
所以“弱不禁风”这个形容词,曾经是写意梦寐以求的。
可惜,从小到大,唯一和她作对的身体部位就是牙齿。从半夜开始,她就牙疼得要命,又不敢对厉择良说。他白天去医院做了康复治疗,累得要命,好不容易不用吃药都能睡着。
第二天一早被厉择良揪着去看病,医院诊室里亮堂堂的,隔壁有小孩在看牙齿,不和医生合作,大哭大闹,一直叫妈妈。她躺着,心慌地在灯光下张开嘴巴,厉择良则坐在旁边。医生不停地让她张嘴、漱口、张大
待她腮帮子都开始酸涩的时候,医生下了个结论:“左边上下都有两颗智牙要拔掉,不然还会疼。”
写意一听拔牙,脸色突变,“我不拔。”
“不拔的话,还会继续疼,如果发炎的话会更难受。你们考虑下。”
写意瘪着嘴,乞求地看了厉择良一眼,“我不拔。”
没想到厉择良说:“拔吧,反正智齿也没用,以绝后患,免得你以后再疼。”这一句话等于收回了给写意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