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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变某些事情上特爱揪细,有时还爱臭美,看着牡丹真国色,实际也养了一身的臭毛病,臭毛病平时没啥,时机凑巧,那就要发作。这天三变连着被伤了胳膊、见了燕然、一串干亲围追堵截、老铁还一竿子把他支去北戎……,事都凑一块儿了,再看见干儿子把他画成西瓜脑袋柴禾棍胳膊,不炸毛才怪!
正好当天夜里关防衙门开会,索性不回来了,随便支使身边一个小兵过去告诉一声,让那傻不隆冬的干儿子别傻等了,他今夜不回,让他趁早睡!
夜里开小会,陆弘景是躺着开的,开之前还喝了一碗药,周身疼痛暂时钝了一点,他强打精神说起了这个传说中的“布鲁曼”。
“我这是听说的,都是听说的啊,没一点是我亲身经历的。”三变开腔之前要先来一段剖白,实话实说的意思,是不是瞎编的,只有说给他听的那个人才知道。
“大约在二十几年前,天山北路出了这么一号人物,真名已不可考,因行事作风太像魔鬼,世人干脆叫他‘布鲁曼’。起初布鲁曼是独来独往的,往往单枪匹马抢掠一个镇集,抢完之后不留一个活口,一刀没毙命的,也会在他放的一把火里慢慢烧死。不过一年多,整个天山北路闻风丧胆,人人都说不清这个布鲁曼为何与世间有这样大的仇怨,抢了不算,还非得全部杀光!”
“透他娘的!照这个路数,这桩案子这个布鲁曼脱不了干系啊!”张思道是武人的体格,脑子也是个武人的脑子,想事直接,案子路数差不多的,他都归为一类,何况他被这桩案子连累,连着一个来月没摸过色子了,心瘾上来,火气特别的大。
“那倒未必,仅仅凭借屠村放火和一个北戎活口的胡话,定不了案!这回来的是一群,不是单枪匹马的一个,说不定是有心人放的烟幕弹呢?”说话的是老铁手下的另一员爱将,姓李名景隆,不爱赌不爱色不爱钱不爱权,人活成这样清白干净无欲无求,在旁人看来基本没什么活头了。他白水一样活着也有个好处,那就是想要动真格的收买他,没缝可钻。
此人生于大富之家,见惯了钱,就不怎么把钱放在眼里,钱和官总是一体双生的,不想钱了,那必然也就不想官。只不过李景隆的爹颇想儿子弄个官来当当,越大越好,起初把他送私塾,想走文路,后来发现儿子实在不是块读书的料,就托了门路送到兵营来,沙场凶险,可升官最快,若是有仗可打,那升得更快,只要不怕死。李景隆进来不过几年的工夫就从小卒子升到了千户,距参将仅一步之遥,如此倒推,此人必定是个横货,死算什么,生如寄死如归,死了就是回家了,回天地大家,化尘土一抔,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最好。
这个李景隆,人是无欲无求了,想的东西却和旁人差不多,都离不开一个“无利不起早”,也可能是因为他认为凡人普遍如此,脱俗的没几个,所以想事也从人之大欲想开去:“天山北路距虎牢关上千里之遥,两边即便要勾连,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退一步说,两边勾连起来,布鲁曼从天山老巢出来,不辞劳苦,千里万里的来到北戎与庆朝交界,杀人屠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陆弘景紧扣双唇忍了一会儿痛,痛过了才慢慢开口,“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他杀人放火不图名不图利不图好处,就图个痛快。比如这个布鲁曼,杀人就好像喝水吃饭,一天不杀就和一天不吃不喝一个样。我听人说,他就好比一个耕着几亩薄田的农夫,人命就是肥料,白日里尽情杀一通,就好比往薄田里灌足了肥,夜里他就睡得特别过瘾,蒙头大睡,和死了一样的睡。要是有一天没杀人,他那几亩薄田没得灌,夜里他就浑身做痒,一刻不得安宁。这样的人,你说他杀人是为了什么,不过就是过瘾二字。哪里有人让他杀过瘾,他便去往哪里。”
“照你这么说,天山北路的人都该被他杀光了才对,毕竟那儿本就地广人稀。”老铁又揪胡子,好不容易揪下一根,自己疼半死。
“越是近处,布鲁曼越不好下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估计就是因为他太像个普通人了。”萧煜和陆弘景坐在最下首,往常开会,他不甚言语,此时冷不防言语一声,二十几双眼睛都从各种物事上挪过来,往他脸上招呼。
今日坐下开会的二十好几人当中,陆弘景和萧煜算是资历最浅、品级最低的,放在别的关防,怕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只不过虎牢关的老大向来不爱搞一言堂,也不爱弄论资排辈,只要是有想法的,不论资历多浅、品级多低,都可以开口畅言,只要说得有理,他照单收了,还给几句鼓励,心里也默默记下,将来有了时机,他便把那脑子活络、胆子老大的超拔上去,给他做副手,再历练几年,有了战功,一个个的往外放,放出去自立门户,有个别特别有能耐的,磨个五六年,还能磨成封疆大吏。这就是为什么那些有钱有权的或是没钱没权的,都乐意往老铁这儿送人,古往今来,不妒贤嫉能的长官太少了,伯乐一般愿意提拔比自己还有能耐的人的长官就更少了,因此,跟着老铁的这一批大兵小将们都知道惜福,有什么主意自己绝不藏着掖着,该说的一次说完,出谋划策也都特别热心。
萧煜这个说法虽然不算特别出彩,但也有一定道理,顺着想也能想出一些非同一般的东西来,比如:二十几年来,布鲁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却没有人见识过他或她的庐山真面目,那说明这个人藏得太好了,能藏得这么好的人,面目和身条一定都是那种平平常常普普通通,一转身便湮没在人海里的,生人见过了也想不起来,而住在隔邻的熟人,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人就是那个恶鬼“布鲁曼”。想来,此人平日里应当是个少言寡语的,至少看上去老实巴交,不会主动去招惹是非,邻里有个难处,他还会出手相帮一二。而且,他的藏身之所,须得是这样的村落或镇集或城池——“布鲁曼”或许来过,杀过,但不是伤筋动骨的杀法,这个村落或镇集或城池能够劫后余生,此后应该也受过大大小小几次劫难,劫难过后总能残喘苟延地活下来。这样的地方,在整个天山北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是有足够的时间和人力物力财力,终归是可以找到的。问题是,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也没有充足的人力物力财力去铺张开来,在整,去捞这个传说中的布鲁曼。
最省钱省事的办法,是从兵部入手。兵部有个奇案库,里边记录了兵部经手过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案子,尤其是虎牢关这样军政混同的关防,案子出来,先由关防经手,断不了的无头案报上兵部,兵部视情形上呈皇帝,特别棘手的案子,皇帝会让兵部会同刑部、大理寺一同办理,牵涉到皇亲国戚或是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兵部不便出面的,就把案子转给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从庆朝开国至今,天下还算太平,离奇案子出得有限,查起来好查,可也只是好查而已,案情查到哪一步,水落石出了没有,从哪头开始查到哪头,这些可能都有,但案子与案子之间有无关联,那却是没有的。
“兵部那头来了消息,说是奇案库里没见过这样的兵器,”老铁一开言,所有人忽然泄出一股气,怎么说呢,这样的结果算是意料当中的,虽然一起头就没抱多大希望,但真得了消息,还是忍不住要泄气。“但……”,老铁见手底下的将官们一个个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就“但”了一下,好在他不是那卖关子的脾性,“但”完了就直说,“老刘和我说了一件他自己经过的事儿,日子忒久,得三十多年前了……”
第16章 北戎小王()
兵部尚书刘崇古,年岁与老铁相仿佛,如今也是挨五十的人了。三十多年前,此人才十五六,还是个生瓜蛋子,家里七口人,他是家中长子,爹死得早,娘又病病歪歪的话不得事,一家七张嘴,都靠他一个生瓜蛋子去寻摸,天天一睁眼就飞出屋去,上天下地地找一口食。家里穷成这样,不饿死人就算能耐顶天了,靠一个十五六的生瓜蛋子去乞食,哪里糊得了这许多张黑洞洞的嘴,所以说刘崇古还是走了歪道的。这歪道不是一般的歪,是偷坟掘墓。他老家所在之地山峦起伏如龙,河流蜿蜒如云,王气大盛,帝王将相,不少埋骨此处。这样的地方,看着好山好水,却是刨不出什么食来,正合该出一伙靠偷坟掘墓吃饭发财的人。
这伙人寻上刘崇古,是因为他个头瘦小,适合钻狗洞探路。而饿得一丝两气的刘崇古为了一家七口的活路,心一横就入了伙。这营生干了一年多,都是死路上来去,好几次差点儿就没命回来了,他也想过干点别的,也还真拿着自己手头上的盈余小打小闹地干了点别的:做豆腐、卖针头线脑,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可能天生不是捧这种小饭碗的,他干什么就砸什么,做豆腐卖不出去,针头线脑长期滞销,想卖苦力气吃饭,东家不是犯事被捉就是苛刻悭吝,逼得他又走了回头路。
也真是奇了,他十八岁生辰那天刚好接到一桩活儿——去掘一个刚葬下不久的大官的墓。这处墓一开头就透着古怪,普通墓葬的坐朝向都是一定的,它偏偏反着常俗来,下地之前,刘崇古浑身鸡皮乱跑,头发根都发硬了。干这类营生的,由不得他不迷信,比如说晨起见着黑猫打跟前蹿过,点灯时候“呼”地飞来一群蛾子,吃蛋吃到双黄蛋,一脚踏到死耗子……这些那些,都算作“兆头”。刘崇古昨夜点灯引来了一群蛾子,一出门一脚踏扁一只死耗子,他心里头就惴惴的不安稳起来。
新死的大官还不是庆朝的官,是个不知从哪来的官,又或者不是什么官。官不官的,有可能只是买家忽悠他们这些下地干活儿的人的一种说法。
话说刘崇古还未下地就已经汗毛倒竖浑身发紧,就有点儿犹豫,况且还不只他一人这样,几个准备下地的青壮年都嘀咕说身上发紧心里发毛,谁知里边有什么,不如不下去了,当心有钱没命花!
然而这门行当却不是想进就进,想撤就撤的,买家给了定钱,那就等于买定了他们一伙儿的命,拿了钱,事儿还没办就敢跑,那给得起这么大价钱的人,必定也给得起买他们命的钱。接活儿的头头明白这个道理,就咬咬牙,自己打头先进,先卖这条命。手下人见头头进了,不得已也只得跟着前后脚爬了进去。及至进了墓道,看看也无甚事,这伙人到底是下惯了地的,这时就慢慢松了心,专心一意地找买家要买的东西。这东西奇怪得很,买家不给图纸,只是口耳相传,他们告诉头头,头头存在脑子里,然后再告诉一同下地的同伙们。直至下到墓室正中,刘崇古才知道他们要找的东西,是一把刀。一把镰刀。一把两人多高的巨硕镰刀,当中装有机括,可以收合在一个两尺见方的匣子里。
什么人会专门寻到人家墓里来,去摸一把镰刀?
这把镰刀到底派什么用场?为何买家花这样大的价钱来买?
或许这个墓室,埋的不是死人?……
刘崇古将将分神想到此处,在最前边走着的头头就无声无息倒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