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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还有一节——看来太子爷也身在当中啊,一个白云观的广玉,一个当朝的太子爷,再加上一个兵部尚书,这案子透着点诡谲,底下不定怎么腥风恶浪呢。算到如今,出场的来头一位比一位大,后边还有哪位要掺和进来,谁也说不准。三变路上已然挨了一顿教训了,再管下去,谁知道还有什么后招,他估摸着老铁那边遇到的坎儿也不小,万一哪天顶不住了,和他们说不再查下去他也不稀奇。为着上位者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血流漂橹尚且寻常,何况是死几个百姓。极权当前,他们能做的其实有限,多数时候都是无奈复无奈。
想来老萧那张臭脸就是为了这个。那种无能为力,真能逼得疯人的!
“将来招灾惹祸了,你悔不悔?”
萧煜再不答,低头喝闷酒。
三变偷眼瞄他一下,想:这厮心里苦的,怕不只这一件事吧?
当个私孩子就够糟心的了,连爹带大小妈带兄弟还都不消停,好几年不回一趟家,刚一回来就挨了一顿痛快的揍!还有他家那小梨子,不是说好了人物温柔、特别会疼人的么?他满以为是个嫩嫩生生的小家碧玉,怎的一眼没瞧好就成了公的了?!
“哎!说话!比划一通我都累死了,你还要当焖罐葫芦恶心我!真有你的!”
“说什么?”
“就说你家兄弟近来如何。”
三变还嫌人家不够糟心,净拣那壶不开的提。
“……”
他哪知道去!逃都来不及,谁要凑上去请安问好!
“你呀,有空还是关心点儿家里人吧!”
三变一边狗拿耗子,一边往桌上写几个字:有人要拿你开刀,当心!
一个庶出的私孩子,能拿来开刀的,不就那一桩么——世子位呀!老萧不想要,他头上三个哥哥可想得很呢,为了这个位子,使出什么龌龊手段都不足为怪,所以么,老萧还是悠着点儿的好!
“多谢。”萧煜也往桌上写了两个字,就当心领了。
“对了,还是老话,我先回,你后边快着点儿,若是十天半月的连小手都没拉上,啧!你也别费那事了,换人吧!”
真不知道这货是开解人来了,还是恶心人来了,说得都在硍节儿上,但就是不中听!
“……说定了,明儿和我听戏去。”
萧煜说这个的时候,明显带着一丝羞和别扭,看得三变一阵稀奇,后来才醒过味来,原来这个“说定了”说的是他们家小梨子!
“……老萧,不是我说,你这步数可太慢了啊,都老大不小了,才从听戏起头,折腾得起么!”
“……”萧煜不言语,眼神很够劲,他抬眼看了一下三变,又看了一下龙湛,目光在两人中间游走,意味不言自明——好意思说我!自家的烂账都理不清!
都说了老萧为人有点儿蔫坏,这类暗昧事,他向来看明白了又不说破,黄鹤楼上看翻船,一旁站干岸,瞧热闹,哪管三变傻乎乎的撩着了火又不晓得灭呢!
两边都别有一番心肠,说过了话,又该散了,萧煜回他的菊儿胡同,三变带着龙湛回白云观。
白云观内这几日有些异于往常,究竟是何处不同,谁也说不清,总而言之,就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同,观内众人细细思量一番,瞧出一点苗头来——观主广玉这几日心情不好,说话做事比平日更缺耐性,有那送上门供撒气的,难保不被捉住发散一通,因此,这几日没什么人敢上门扰观主的清静。这样境况下,三变竟是个例外,他昨日把龙湛先弄回陆家,今日特意过来找广玉说话,不问出个子丑寅卯来,誓不甘休。
34。()
广玉没给他好脸,但也没把他打出去,臭着一张脸让人上了两盏茶,茶还没上来的工夫,两人就这么干坐着一言不发,待茶上来了,就是端着茶盏喝茶,有话也不说,都熬着,似乎纯为了喝茶。广玉没熬过他,几口烫茶烫得他心绪愈加不好,恨恨把茶盏往桌上一墩,“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请直说!”
“直说干嘛呀!那多没意思!来,这儿有给你预备的一双脚垫子,你那脚不是畏寒么,这垫子是拿暖布做面儿,暖药做里的,垫上冬天脚不凉。”
“……”
广玉猝不及防,又让他猛的一竿子抽在心上,一颗心是又疼又痒又熨帖,嘴上啐他,“呸!就知道拿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来糊弄我!”,面上却是缓和不少。
“话可不能这么说,礼轻情意重么,再说了,兄弟那点俸禄,几年的积蓄花光也不见得能买来称你心的东西,还不如因繁就简,来个合适的。”
“你个碎催!嘴倒能说得很!行了,也别和我兜圈子了,有话便说,有什么要问的,能回你的我一定回,如何?”
话赶话说到这个份上,三变也不好再延宕,便清了清嗓子,单刀直入:
“你可知道三清山之上有一道观”
“唔,观主道号宗信,认得。怎么?”
“那儿有没有一个带发清修的修士?哦,大概三十六七的年岁,瘦高个儿……”
说到这儿,三变说不下去了,他也就六岁那年见过他爹的面,十好几年过去,记不清他什么长相,他爹脸上也没痦子也没斑痕,光净的一个老白脸儿,顶多这时多出一部长胡须!
“还有呢?长相如何?”
“……我也说不清。”
“你这是当耍呢,还是真要找这么一个人?当真要找,又没个样貌特征给我,哪给你捞去?”
“就、就当……”三变忸怩起来,略一踌躇,心一横说了实话,“就当是我三十六七的时候的长相吧!”
“……你要找的人……难不成是……”
“我爹!”
“定北将军?”
广玉瞅定他,半是揶揄半是挖苦,“怎的忽然想起来要找爹了?”
“找他回来尽孝!”
“……那你呢?”
“哪有这么做人的?!儿子一丢丢十几年,阿祖也一丢丢十几年,现下老家儿都一把年岁了,也不见他回来看一眼、问一声!”
广玉看着三变愤愤然抱着过了时的不平,心说:你早干嘛去了?!
“嗯,我这儿可托人问问,这两日便有回话。你住下吧,明日肃王府设蘸打鬼,我去一趟,过后肃王、肃王妃连同几位公子,还有一干贵客回白云观用斋菜宴,我要相陪,忙过后再找你说话。是了,前几日有人送我几坛上好的莲花白,夜里咱们小酌一番,如何?”
“也好。我等你的莲花白。”三变脸上笑嘻嘻,心里却在纳罕——咦?肃王府明日办大事,老萧怎的还说要和小梨子听戏去?这里头……有古怪啊……虽说老萧是私孩子,但好歹也是过了明路的,不至于这样场合不带着他呀,要么……是他自己不去?倒有这可能,老萧这人,那脾气和肃王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俩人要磕在一块儿,那绝对是收拾不了的一团乱麻!
广玉这头想借着三变相求的时机,多拘他几日,三变那头却是归心似箭的,等过一两天,天天夜里喝莲花白,说是小酌,后边就让广玉灌大发了,烂醉如泥,被人揩去几把油,他一概不晓得,只是心烦广玉摽着自己,迟迟不给个说法。三日过后,他一揽包袱,决定下山去也。广玉也晓得拘他不住,便给了个模棱两可的说法,一则说三清山的道观上全是正经道士,没有带发清修的,二则说他许是听岔了地名,待他一家家道观问过去,细细问清楚了,再给他个交代。三变着实心急,等不得了,丢下一句:有消息了咱们再联络,这就麻利儿溜了。
陆弘景从虎牢关回帝京也过了两个多月,告的假还有十天就到头了,他谋划着要往回赶,可太夫人那头不好开口。太夫人见他抓耳挠腮,坐卧不宁,便是猜也猜得到他心事了。这日她趁他过来请安,就直接和他提了这个,让他时至则行,家中诸事不用他挂心,自己也还硬朗,同样不用他挂心,“去吧,大丈夫志在四方,窝在家宅里头能有什么好,还不如出去见世面长本事呢!”。
三变讪着脸应下,预备回去收拾东西,明日好上路。
出门前太夫人忽然又叫下他,叮嘱道:“君则,你爹的下落,你不必再查下去,只当没这个爹吧。”
陆弘景心内一撞,吃惊不小——阿祖这口声,像是怨足了他那便宜爹啊!不然,一家人何至于此呢?
起头他以为阿祖怨他爹违逆尊长,硬要与外族女子结亲,后来想想又不对,阿祖不是这么样气量狭小的人,说过一遍不听,那便随你怎的,她从不会因为这个而存怨在心。阿祖虽然劳心费力把他拉拔大,却从不在他面前提一句他的生身爹娘,好话没有,坏话也没有,的确是一开始就当他们没了一般。他那便宜爹到底做了什么事,才让阿祖说出这样话来?他摸不着门道,只得从长计议,现下自然乖乖点头应是,转过身后自然要偷个空接着查。
太夫人也知道管不住重孙儿的小九九,但事先该说的忠告必定得说,不然将来自己两眼一闭离了尘世,又是一件憾事。
陆弘景选在正月二十启程,走的那天,来送的干亲们浩浩荡荡铺排了半条街,整得他脑壳疼!
也不知是哪位打听到了他出京的日子,一传十十传百,好么,这阵势,真够瞧的!
老话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他这串干亲,送了又送,说好了送到十里亭就全部打道回走,可到了十里亭,喝过了践行酒,满不是那么回事儿!十里亭都过了,都送到京郊了,还不回,说破了嘴皮也不回,还煞有介事地回说:“那谁谁不也没走了么,他不走,我们也不走!”
好,那谁谁不走,就一路摽着一块儿走,走了百八十里,帝京过了,进入松江府地面,还走,还那么浩浩荡荡、前呼后拥地走!走了一段,又到饭点了,一群人前呼后拥,把他裹挟着裹进饭庄子里,叫二十几桌的菜,坐下便开始闹酒!
最缺德的是那酒后闹酒疯的,闹他也不好好闹,非得来几首酸诗!
这类酸诗通常是打油诗与荤调子的杂糅,吟诗的那位之前是唱大鼓书的,那更加了!
吟来唱去,老拿三变身上做文章,词里词外,都是吃不着给憋的溜溜的酸,酸中还带着馊,三变险些没忍住,霍然起身要赏他一顿乱捶!
还是干亲当中某一位老成持重的出来做和事佬,让这帮闹酒的见好就收,还让三变别同他们计较,这么些年的干亲了,总也不见你回来一趟,回来一趟待不多久就要走,还不许他们闹一场么?话是够苦口婆心的,加上那么多双眼睛巴巴盯着,三变也不好当场翻脸,便推说有了酒,先要间客店歇着了。
这期间龙湛给挤兑到了最外边,连凑近了说话都不能够,他也不躁,就这么静静呆着,隔着多少条人盯着三变,也不是那种不错眼珠的盯,是始终拿目光罩着人的那种盯,让他盯牢了的,左右脱不掉那束目光,干什么都在它的笼罩之下,他微微蹙个眉他都知道。见他起身离席,他便紧紧跟上。三变也没说什么,二人一前一后默默走着,到了进了客间,关门落锁换衣裳。
“吃饱了没?一会儿我们翻窗走,从这儿过去都是荒山野岭,没东西可吃,还要赶一段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