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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炜紧紧握住长刀,抿着唇,将即将脱口而出的“小沫”两个字死死按捺回去,一眨不眨的盯着战场,眼神冷若冰雪。
“铿!”被倒持在白净手掌中的短剑奇迹般出现在方沫后背; 长剑、短剑剑锋再度相交。古朴长剑一顿之后; 停下旋转之势; 斜飞而起,唐傲伸指一点,古朴长剑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再度飞掠而来。
与此同时,方沫单脚点地,借力一个旋转,人依旧未能起身,但已由弯腰俯身,变成仰面向上,倒持的短剑变成双手紧握,猛地向天空刺去。
“吱……”仿佛要割裂耳膜的刺耳声音传来,短剑的剑尖准确的刺在长剑的剑脊上,随着长剑的飞掠,在剑身上划过一路火星,原本画着完美弧线、平稳飞掠的长剑,顿时如蚯蚓一般扭动起来。
长剑扭曲的一掠而过,方沫终于获得喘息之机,趁机挺起腰身,稳住身形。
说来话长,然而从方沫飞身而起到现在,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那道可怕的剑光数次变幻,处处杀机,看得人心惊胆战,方沫飞掠、封挡、落地、弯腰、横剑、旋身、上刺,一连串动作也快的令人喘不过气来,仅仅这一瞬,两剑相交便已经三次,方沫也已经死里逃生三次。
然而战场的节奏并未因此而缓和下来,唐傲神『色』冰冷,一手掐诀,用内力遥遥牵引剑意,一手指尖连点,弹出指风不断调整剑势。古朴长剑的攻击顿时变得更加凌厉,速度更快,力道更猛,变化更是诡异难测。
不得不说,脱手剑在变化上的确有它特有的优势,脱离了肩、肘、手的牵制,可以从任何角度、任何方位、任何路线出击的长剑,可谓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
站在不远处的方炜,耳中只听的到剑气呼啸,视野中皆是剑芒横空,但这一切,都出自于唐傲那柄古朴锋利的长剑,至于少年的身影,早已被淹没在漫天的剑影之中,在里面苦苦支撑,左支右拙,险象环生。
只有偶尔响起的利剑交击声,是他和他的剑唯一发出的声音。
方炜紧紧握住长刀,一身肌肉仍然保持着最佳状态,连呼吸都平稳依旧,只是神经早已紧绷,随时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冲入战场……然而他始终没有出手。
这份冷静,来至于他和方沫之间无与伦比的默契,也来至于他对方沫的无比强烈的信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家小沫是多么可怕的天才,若非他幼年受伤,身体孱弱,若非他生『性』懒散,有时间宁愿看话本子都不肯练功,这少年早已是江湖中最耀眼的存在。
感觉中漫长之极,实际上仅仅片刻之后,一声铿然巨响,漫天剑影敛去,少年的身影清晰的出现在了视线中,下一瞬,喷血倒飞。
古朴长剑也倒掠而去,回到剑鞘。
方炜急掠而起,抱住倒飞的方沫,化去侵入他体内『乱』窜的内力,缓缓落地。
落地后方沫再度喷出一口鲜血,双腿一软几乎跪在地上,双手更是难以抑制的颤抖着,全靠方炜的搀扶才没有倒地。
收回长剑的唐傲看上去依旧气定神闲,但眼神冰冷,挂在脸上的淡淡笑容早已消失不见,缓步上前,淡淡道:“如何?”
方沫深吸一口气,内力流转,他推开方炜,站直了身体,抬袖慢条斯理的抹去唇角的血迹,右手短剑横在眼前,左手手指在剑身上缓缓抚过,淡笑一声:“你说如何?”
站在山野『乱』石之上的稚嫩少年,连番吐血受伤,数次死里逃生,分明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此刻持剑而立,却偏偏有种举世莫敌的傲然气势。
他的脸『色』甚至唇『色』都是苍白的,却浑身上下,不见一道伤口,他一身布衣上满是尘土,却上上下下,不见一道剑痕,反倒是他手中的剑,仿佛由短剑变成了短锯,原本是剑锋的地方,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缺口……正是唐傲的长剑刚刚留下的。
你说如何?
少年的语声平静,听在唐傲耳中,却是浓浓的讽刺,无尽的轻蔑。
他号称幻剑,以剑势变幻莫测著称,然而如今对上一个境界不如自己、速度不如自己、武器不如自己,内力更是不堪一击的少年,却连他一根头发都沾不到,一块衣角都伤不了,反而他号称变幻莫测的脱手剑,被少年手中的短剑,捕捉到了无数次……以剑闻名于世的一品高手,竟然沦落到只能以内力伤人的地步,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讽刺。
唐傲脸『色』铁青,冷冷道:“你的剑法从何而来?”
方炜轻笑一声,道:“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准备要拜我家小沫为师不成?来来,先磕三个响头来听听。”
唐傲森然道:“你想死?”
“哈哈哈!”方炜嗤笑道:“说的好像你本来不是来杀人,而是来请客吃饭的一样。”
唐傲如同看死人一般看了他一眼,他承认那个叫方沫的剑法出乎意料的好,但是这又如何?在他面前,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依旧只是生死握于他指掌之间的蝼蚁罢了。
这样临死前的张狂,他见的多了,不过是可怜复可笑,他连计较的心思都没有。
转向方沫,平静道:“老夫承认,你在剑道上的天分,的确无与伦比。老夫爱才心切,不忍见你这样的剑道天才就此陨落……你若肯拜老夫为师,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二人一条活路,并且发誓对你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唐傲口里说的是收方沫为徒,实在对方沫剑法的觊觎之心毫不掩饰,方炜对此不屑一顾,却担心方沫为了自己的安危答应这不要脸的小人,正要破口大骂,却被方沫伸手阻止。
方沫看着唐傲,道:“我习武方三载,你练剑三十年有余。我武功虽尚不如你,剑法却已在你之上……你这等资质,便是做我弟子的资格都没有,还敢称要收我为徒?”
“不过,”方沫仿佛没有看见唐傲眼中升起的杀机,声音平静冷漠,淡淡道:“我的剑法,来至于一本无名剑谱,离开新城时我将它藏于某处。我也不忍它就此失传,虽然不想承认,但你的确是此地除我之外,剑法最好的人。你若是能做到以剑杀我,便算勉强应了它的传承,我在临死前,会告诉你它的所在。”
唐傲深深看了他一眼:“好!”
唐傲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话,这天下,各种匪夷所思的传承不知道有多少,相比起来,杀人承道的规矩不算稀奇。最关键的是,这少年编织这番话什么用?让自己对他的生擒之心变成杀机?还是“以剑杀人”的限制?
可笑,便是只能以剑杀人又如何?这少年已经快连剑都握不住了,还能撑他几招?
唐傲一个“好”字刚出口,方炜立刻上前两步,挡在方沫面前,道:“这次该轮到我了吧?”
方沫推开他,道:“我来。”
方炜怒道:“小沫,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方沫道:“你我谁先谁后,有区别吗?方炜,对不起,我不想看见你死,所以……麻烦你让我先走。”
唐傲淡淡一笑,这剑法惊人的少年看似狂傲,实则早已看清了自己的下场……这样亲友之间争先赴死的场面,他也见过不少,实在无趣的很,但是看在这少年即将送他一个天大的宝藏的份上,他愿意给他们少许时间,让他们多说几句临终的遗言。
方炜抓住方沫的胳膊,悲声道:“小沫!你别这样,我们一起打过,一定还有……”
方沫垂眸不去看他的脸,道:“事涉传承,外人不得干涉。方炜你若是『插』手,就不再是我兄弟。”
方炜愤然放手,退后两步,哑声道:“好好,我不出手,我不出手。你先走,你先走……我就来。”
方沫“嗯”了一声,依旧将短剑翻手倒持,看向唐傲,淡淡道:“请。”
唐傲哑然失笑,一道剑光飞起。
因为“以剑杀人”四个字的限制,也想更多的看清少年的剑法,唐傲没有故意加重内力,依然只用剑法和方沫的短剑争斗。然后背心渐渐渗出冷汗。
之前一场,少年只一味的防守,他手中短剑只有不到两尺,却能牢牢护住周身,便是唐傲的剑再快再猛,也破不开他三尺剑域,伤不到他一根毫『毛』,然而如今,这个已经精疲力尽的少年偶尔的以攻代守,更让他心中发凉——扪心自问,如果这少年拥有和他同等的内力,他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更让他觉得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渐渐认同了少年那句话——“脱手剑,不过是歪门邪道!”
离了手的剑,的确因为没有了牵制,而更加变化多端,可是却也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便是变化再多又如何?剑,又不是用来玩杂耍的,何需那么多的变化?能杀人即可!
穷极变化之后,便该返璞归真。
如同那少年手中的剑,没有任何花哨,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每一剑,都会以最直接最快速的方式,出现在它最该出现的地方。
他练剑数十年,却在和这少年短短片刻的战斗中,将之前的领悟和坚持几乎完全推翻!
而且这少年令他惊讶的,除了剑法,也有内力。按照他的推测,这少年早该油尽灯枯,不支倒地,但是直到此刻,他依然在他的攻势下苦苦支撑。这少年的内力,仿佛是地底涌出的一缕清泉,看似细弱无力,但却源源不绝,仿佛永远都没有耗尽的时候。
这样的少年,叫他如何不惊艳,这样的少年,叫他如何不惊骇?
这样令人惊艳的少年,他几乎都有些舍不得杀了,可是这样令人惊骇的少年,他又岂敢不杀?
短短数息的交手,就让他感觉到,困扰了自己多年的瓶颈,竟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顿时越发舍不得快快的结束这一战,于是又收起了几分内力——那剑谱他当然想要,可活的少年,比死的剑谱要好用一百倍!
一个念头忽然在心中升起:废了他,然后将他带在身边磨砺自己的剑道,等他失去利用价值,再杀不迟!
这样的念头刚一生起,就再也难以磨灭……飞掠在空中的古朴长剑,也因为主人的心意笃定,攻势变得更加坚定起来,从而越发难以应付。
方沫狠狠双手握剑,高高跃起,狠狠斩落,口中咬牙发出一声怒喝:“滚!”
话音未落,比利剑交击声更快出现的,是一个高大的人影,方炜高高跃起,锋利的长刀在他手中仿佛变成了狂暴的龙卷风一般,呼啸着从天而至,口中一声断喝:“死!”
唐傲勃然大怒,这只找死的虫子他当然不在乎,可是和方沫的交战被人打扰却让他怒火中烧。左手随意抬起,握在手中的剑鞘便在飞卷而来的刀影中准确架住了狂风般卷来的长刀,而后一转一晃,突破了方炜几乎毫不设防的胸口,不急不缓的刺了过去。
方炜夷然不惧,对刺来的剑鞘视而不见,双手持刀,再次怒喝一声,匹练般的雪亮刀光画出一道弧线,斩向唐傲左颈,竟是拼着一死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唐傲轻蔑一笑,伸出右手,两指在颈侧轻轻一夹,雪亮的刀锋便稳稳的停在他修长的指间,半分都移动不得——他以为他是方沫这样的天才?就算悍不畏死,又能让他费多少手脚?便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