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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浅笑道:“难得皇上一片孝心。皇上也要保重龙体,莫太过操劳。如今你贵为天子,哀家再不能像从前那般倾力照顾。你啊,总是不按时辰用膳,长此以往会有损龙体。哀家不能守在你左右,只盼着你身边的人个个心思玲珑,能尽心服侍。”
连澈起身向太后一揖,清冷的嗓音蕴了一丝温度,“儿臣定会谨记母后叮嘱,不让母后为儿臣挂心操劳。”
太后展眉一笑,目光深深,“时辰也不早了,皇上还有未处理完的政务,莫要耽误了。就让苏丫头送你出去吧。”她缓缓起身,在云芳的搀扶下,朝内殿走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珠帘后,连澈才转过身,步履轻快地跨出正殿。清浅忙移步跟上,谨慎地随在他身后。
风和日暖,花明柳媚,空气中沁着一缕清甜的香气,可清浅无心感受这一切。前方那个男子,轻履疾行,只留给她一个淡漠的背影。
不久前,她还差点命绝于他。
忽地顿住步履,连澈悠悠转身,随行的池宋早已识趣地躬身退到了三米开外。
方才还在几步之外的男人,一瞬已立在她面前。他高大的身形将迎面而来的阳光全数挡去,只留给她一片灰暗清冷的阴影。
错愕地收住脚步,清浅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此刻,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头顶,凝着淡淡的龙涎香。这样近的距离,让她不由生了几分窘迫与不安。
这时,一抹被窥探的惶恐让清浅浑身一颤。她倔强地扬起脸,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男人的眼瞳深似暗夜天幕,幽远无际,眸中蛊惑的流光,亦在瞬间穿透她的心房。
女子清亮的眸子波澜不惊,手心却是沁了薄汗,十指缠着裙边,微微颤抖。
连澈脸上闪过戏谑的笑意,眸光却似天山之雪般冷寒,“朕不知你是耍了何种手段,让太后如此偏心于你。更不知你有何能耐,竟让竹烟为你求情。你大概还不知道吧,那日从相府回来后,竹烟便来向朕求一道旨。朕未允她,她便倔强地跪在朕的殿前,三天三夜。”
一抹酸涩从鼻尖直冲头顶,原来原来她的自由,竟是竹烟跪了三天三夜换来的。
清浅下意识地抓上男人的衣袖,道:“让我见见她,好不好?”
下一秒,只有明黄的衣袖轻轻翻动。顷刻间,一股劲风向清浅袭来,她娇小的身子猛地飞了出去,狠狠跌落在几米开外的台阶上。
“谁准你碰朕。”就连训斥之声也蕴满厌恶与不耐。这少年天子身怀武功,虽收了些力道,但清浅到底毫无内力,这一跌,只觉浑身散架般疼痛。
“莫要让朕发现你玩什么花样,否则,你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冰冷狠绝的话语从他喉中逸出,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
清浅只觉全身的气血都涌至胸口,闷痛让她脸色煞白。咬了咬牙,她紧紧按住胸口,艰难地起身。
这一用力,却是牵动了胸口的郁积,一股甜腥直窜上喉咙。她强行将其咽了下去,喘了几口气,惨淡一笑,朝连澈缓缓跪下,“皇上,求你让我见见她。”
女子毫无血色的唇映着苍白的容颜,唯独那双眼眸亮得出奇。此刻,那晶莹的流光似乎凝了抹殷殷的期许。
看她这般模样,连澈不耐地收回了目光,转身之际,只留下冷冽决绝的几个字,“你不配。”
今日之事,清浅并未告知旁人,只唤铃香去太后那里告了几日假,说身子不适。太后也未多问,只嘱咐她好生将养。
歇息之余,她从铃香口中得知,原来竹烟竟是苏家养女,虽然很早便伴在皇帝身旁,但因感念苏家恩德,一直对清浅颇为关照。
帝都长街,十里红妆,华丽的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街边人头攒动,争相观望。维护秩序的侍卫则从相府门口绵延到了裕宁王府。
大红喜轿中,端坐着一名女子。她身着一袭红锦,上绣百花富贵图案,发丝绾作百合髻。女子双眸似水,微扬的唇带着淡淡的羞涩。
清洛乃苏相妾室所出,因那二夫人早前因病去世,故次女出嫁,便是由苏夫人送她上轿离家。
放铳,炮仗,大红灯笼开路,沿途吹吹打打,终是到了裕宁王府。
此刻,王府大厅内聚满了前来道贺的宾客,连澈与竹烟也在其中。
因吉时未到,清洛便被送入里间暂歇,连彦则在大厅中谈笑自若地应酬。
院内,礼官正忙着记载来宾的贺礼,不想有一个人却未把礼品交到此处。那人小小的身影穿过院落,环抱着大红锦包,在大厅寻了个角落的位置悄悄坐下。
今日清洛大婚,清浅特意向太后求旨出宫。胸口尚隐隐作痛,出来走动一趟,难免又消耗了不少体力,这会儿她正稍作歇息。
视线轻扫向大厅,目光所及,满是身着华服的宾客。前端太师椅上端坐的苏相正满面红光地接受来宾的道喜,而再往前是竹烟?
她正乖顺地坐在那冷情薄凉的男子身侧,一身淡蓝衣裙,笑靥如花。
“哟,这不是太后娘娘跟前的大红人儿吗?”蓦地,一道戏谑轻佻的嗓音打断了清浅的思绪。
正待清浅皱眉之际,却见大厅内的宾客纷纷将淡漠鄙夷的目光向自己投射而来。显然,她再次成为了众矢之的。
努力直起身子,清浅的脸色已是微微发白。她拨了拨额前发丝,尽量坦然地面对各道目光,眸中闪着坚韧的光芒。
连彦沉了眼眸,循声朝她所在的方向看过来,心中莫名划过了一丝不安。
待大厅前方提示吉时已到,清洛在喜娘的搀扶下,迈着莲步来到厅中。连彦移步上前,从喜娘掌中接过清洛的手。
此刻,大厅内鸦雀无声,众人的注意力皆在一对新人身上,无人察觉,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抹清瘦的身影正朝厅中一步步走去。
清浅环着锦包的手臂紧了紧,步履坚定地走近二人。有些事情,是时候了结了。
众人皆屏息而视,大厅里落针可闻。
在帝都,谁都知道苏相长女私心爱慕九王爷,见清浅选择在此刻走向厅中,众人担心会生出什么变故。
第7章 清池遇险众生凉(1)()
连彦转过身,将目光落向缓缓朝自己走来的女子,微皱了眉。
她是记怨自己不肯娶她吗?心,这一生,他只想交与一人。纵使她对他情深似海,可感情的事终是勉强不得。
大厅居中的雕花红木椅上,华贵俊美的男人轻蹙了眉,注视着厅中的粉衣女子,他的凤眸里冷厌之色昭然。
竹烟轻瞥了眼身侧男人,将眸光移向清浅,眉间满是担忧。坐于席首的苏相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又做出有损苏家颜面的事来。
见大礼未按预期进行,头盖喜帕的清洛微侧了头,轻声问:“怎么了?”
连彦不语,只是重重握了握她的手,神色复杂地看着清浅。
热闹的大厅中满是艳喜之色,这一抹从角落飘出的素粉,又生生夺了众人的眼。
清浅看着他尴尬的神情,忽然笑了。这一笑,让连彦心中的不安和疑惑更甚。
在他错愕的神色中,清浅收回目光,握了握清洛的手,浅笑道:“妹妹,今日逢你大婚,姐姐有一份贺礼要赠与你。”
听得此言,众人的目光一瞬转为惊异,一刻不离地盯着这对姐妹,生怕遗漏了什么细节。
微垂眼眸,清浅拆开怀中的大红锦包,将里面的两样东西交与清洛,“这是姐姐特地为你缝制的心心相印枕。”
两只绣着暗纹花色的红蓝物件将大厅里的目光都吸引了去。就连大厅居中的那个冷傲男子也沉了眼眸,目光落在那古怪的物件上。
“姐姐粗笨,做不出什么精致的玩意儿,这对抱枕的寓意却是极好的。红的是你,蓝的是他,相依相偎。姐姐愿你和妹夫,丝萝春秋,恩爱不移。”清浅的眸子灼如月华,言语间,甚至特意将“妹夫”二字加重了音调。
连彦面色无异,只是眸中有一抹暗讶的流光一闪而过。
如此重要的日子,清浅执意送来礼物,似乎是在向世人宣告,自己不会再痴缠九王爷。自此往后,她和他阳关独木,两不相欠。
一只玉白的手覆上清浅的手背,紧紧握住。喜帕下,有微微哽咽的嗓音传来,“多谢姐姐的礼物,也感谢姐姐的吉言。”
清浅轻快的嗓音中带着些许宽慰之意,“傻丫头,今儿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妆哭花了就不好了。”
偷偷抹去泪珠,清洛心中一片清明。或许此后,他和她便会幸福吧?
仪式继续进行。礼成后,清洛被喜娘送入了洞房。清浅略有些困乏,加之不喜此处人声喧哗,她便寻了个机会溜到厅门,悄悄出了王府。
送走最后一批宾客,连彦已然微醺。低头轻笑间,他抚了抚额,迈着凌而不乱的步履朝洞房走去。
新房内的圆桌上,端立着两盏大红喜烛。烛火摇曳间,昏黄的柔光晕满一室。待它映至端坐于喜床的女子身上时,又无声化作了氤氲的红辉。
见王爷进来,嬷嬷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地将合卺酒交与二人手中。
连彦目光轻落向清洛,嘴角笑意渐浓。他掀了衣摆挨着她坐到喜床上,一只手臂伸了过来。清洛亦抬眸看向他,伸出手臂同他相拥。
此生,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执子之手,他为她挡一生风雨,她共他临一世风霜。
嬷嬷早就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洞房。靠着他宽阔温热的胸膛,清洛心脏突突乱跳,一双手已环上他精瘦的腰,只觉自己脸颊滚烫如火,她合上眼低低唤了声,“阿九。”
“嗯。”倚靠的胸膛微微震动,低醇沉幽的嗓音从男人喉间逸出。
她知道,他一直就是淡泊却不冷漠的男人。面对姐姐那般炽烈的感情,他从未刻意去伤害她,只是冷然地拒绝与回避。
“从前的事,我并未怨过姐姐。原以为,为了你,我不得不和姐姐心生嫌隙,没想到今日她能释怀。”
连彦微眯了眼看着清洛,目光越发深暗。
清洛毫无所觉,继续道:“她还祝愿我们,我——”
连彦重重吻住眼前的女子,属于他们的新婚夜,他自是不会让清洛傻傻地在自己面前提及别的女人。
重华殿。
连澈放下奏折,慵懒地靠坐在龙椅上,瞥向厅中站立的男子。
“皇上,各国一年一度朝贡的使节都已聚齐,臣将宫宴的日子定在五日后,不知皇上可还有别的要事吩咐?”礼部尚书宋煜恭敬地向连澈呈禀近日的诸事安排。
苍玄国乃风渊大陆最为富庶强盛的国家。每年春季,周边的一些小国都会向苍玄朝贡圣品,以保国泰民安。
收了目光,连澈微微颔首,“既然都已安置妥当,就按你说的办吧。”
宋煜不敢有丝毫怠慢,一掀衣摆跪下,“臣先行告退,即刻置办相关事宜。”
“嗯。”待宋煜退出大殿,连澈将目光从龙案移向窗外。此刻,清银的月华映上雕花窗棂,泛着点点光晕,掩不住他眉间淡淡的寂寞。
他轻敛目光,再次看向手中奏折,眼神重新变得专注,似乎方才那一丝落寞,从未属于他。
许久,在殿外候着的池宋行至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