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可惜。”陆方青淡淡道,“这是一幅不完整的画,本来就是打算处理掉的。”
陆方青身穿青袍,身形笔挺,看起来约莫三十模样,那双眼睛似是看透了世间的一切,而充满着深邃与睿智。
纪昀细细地打量着他,然后道:“那样的画作都不完整,那么此画一旦完整,只怕天地再无颜色,先生果然大才,只是不知此画若是完整,先生又将将它置于何处?”
那样的画,只怕这世间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容纳。
陆方青道:“在我身边即可。”
原来如此,纪昀明白了,心里顿时感觉不再可惜,微微一笑道:“这样一来,我等也是无缘得到了。”
陆方青对纪昀轻施一礼,道:“方青无礼,还望纪大学士勿怪,这画坊中还有其他的画作,纪大学士若是不弃,可任选一幅带走,就当是方青的歉意,只是不管纪大学士选择的是哪一幅画作,方青都希望不要将它置于朝堂之上,就当是方青私赠,若是纪大学士能长留阅微草堂之上,方青会感到成分荣幸。”
纪昀听罢稍一沉默,便坦然一笑:“先生此话,纪某记住了,那纪某便任选一幅,留于阅微草堂观阅。”
“纪大学士请。”
没有了那幅鲤画,画坊之中其他的画作虽不普通,各有不同,但实际上并无区别,既然没有办法在其中评出优劣,那么选哪一幅便都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了,纪昀随意地选了距离他最近的一幅山水之画,对陆方青道:“多谢先生赠画,若先生得有余暇,可到阅微草堂一叙,纪某必恭候大驾。”
陆方青连道不敢,还施一礼。
纪昀走后,画坊依然是一片安静,剩下的画作都没有人动,他们敬仰地看着陆方青,久久未动,不发一言。
陆方青致歉道:“给大家带来麻烦,真是不好意思,这画坊里的画作大家都可以各拿一幅,没有拿到的也请不要着急,下次陆某若有画作,也会记得分与诸位的。”
第3章 寻缘()
这一晚夜空清朗,明月高高悬挂在稀疏几朵白云之间,与点点星光点缀,淡淡的光辉九天之上洒落下凡间,清冷光辉让人心绪平静。
陆方青与李青松在庭院中小酌,石桌上摆放着香喷喷的东坡四珍,就着酒香吃下,口中生津,使人不由得沉溺其中。
李青松就着一口酒,啧了啧嘴巴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月光之下,品着杜康,配以东坡四珍,什么忧愁都已经不再了。”
陆方青微微一笑,夹起一块肉送进嘴里,细细品过道:“薄皮嫩肉,色泽红亮,味醇汁浓,酥烂而形不碎,香糯而不腻口,配以美酒,果然佳肴。看看这金蟾戏珠、五关鸡、醉青虾还有这回赠肉,均是肉甜色美,青松你这厨艺真是见长,让我沾了口福啊。”
李青松笑道:“这其实不难,慢火、少水、多酒,是制作这几道菜的诀窍。”
“哈哈,这让我想起了苏子瞻所著的《炖肉歌》,‘慢着火、少着水,柴火罨焰烟不起,待它自熟莫催它,火候足时它自美’。”说着,陆方青不自禁鼓起掌来,“苏子瞻果然是罕见的全才,诗词歌赋、文章、书法、绘画,还有这烹饪均有如此之深的造诣,果然不愧‘苏仙’之名。”
酒正酣畅,陆方青执起画笔站了起来,走到石桌旁边的画板上,那是早已备好的,一张白纸被固定在上面。
笔墨轻蘸,在纸面上轻轻游走,陆方青驾轻就熟,鲤鱼的轮廓很快便出现在纸上,虽然还没有画完,但是已经开始展现生机。
李青松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不住地点头暗赞,陆方青的画技已经到了神乎其技的境界,甚至还要远远超过,特别是在画鲤上。
“从那时起,你便几天都至少要画上一幅鲤鱼图,每一次画出,都要比上一次更加精进,一开始是不断地生动逼真,到了后来则开始传神,让人感觉那鲤鱼仿佛活着的一样,可以说,你是我见过的能够将鲤鱼画得最完美的画师,你画的鲤鱼已经进无可进,十分完美了,可你依然每天都在画,你是对你画的鲤鱼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陆方青并没有马上回答李青松的话,一笔一划地画着,每一笔划都带着他强烈的感情,直到笔终,他放下笔来,却是没有半点儿满足,满是失落地长叹了一口气道:“这幅画,还没有完成。”
画上的鲤鱼十分完美,那鳞片紧紧相挨,不会太紧也不会太密,将这世上最生动的鲤鱼表现了出来,淡淡的月光落在画上,与未干的墨相互映照着,就好像波光粼粼的水面,能够让人看到在其中活泼自由的鲤鱼,目光紧紧地盯在鲤鱼身上,总觉得它会在不经意间跃出水面。
李青松沉迷其中良久,方才反应过来,他无法看出这幅画到底还缺少了什么,画上的鲤鱼比这世上任何一条鲤鱼要更生动、更传神、更有活力,当然也是更让人着迷。
“缺……缺少什么?”也不知道是因为喝了太多酒,还是因为被这幅画所感,李青松的嘴巴稍微有些大,说起话来不是很清楚。
陆方青目光深邃,满含追忆与怀念,道:“它缺少……一道灵,那是一道……让我追寻了半生的灵。”
李青松不能明白,摇头道:“这到底是一幅画。”
“我知道,我说的话或许让你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或者是感觉像是无稽之谈。”陆方青轻轻地放下笔墨,将那幅画小心地拿在手上,笔墨未干,月光反射开来,让陆方青眼泪流动,“当时的那道惊雷,带起了一场大火,将她带到了我的面前,但同样的,也让她离开了我,直到如今,我相信她还在这个世上,我相信只要我一直画下去,便可以找到她。”
李青松猛地喝下了一口酒,有些担心地提醒陆方青道:“方青,那只是你的一场梦。”
陆方青并不这么认为,坚定地摇头道:“不,那不是梦!如果那真的只是一场梦,我早就被那场大火给烧死了。”
如果那真的是一场梦,那么将他救出来的她便不会存在,而他自然也被大火困在那小小的木屋里,最终活活烧死。
十五年前的那一天晚上,陆方青如同以往一般,在画着他养了几年的鲤鱼,只是那个晚上,一道惊雷毫无预兆落下,引起了一场大火。
每次想到这里,李青松便一阵后怕,那场大火来得突然,陆方青能够险死还生,真的让他现在都感到十分庆幸,只是到底是谁救了陆方青,这个问题一直都找不到答案,只是陆方青一直对他说,是鲤鱼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然后救了他。
一般人自然很难相信这样的话,但是李青松了解陆方青,知道陆方青不是会说毫无根据的话的人,但他也只觉得陆方青是因为失去了那条养了多年的鲤鱼而伤心,又遇到那样的事故所以才会产生幻觉,当时他也没有在意,只是没有想到,陆方青竟然会对那幻觉深信不疑,而且还化成了一个执念,让他一直追寻至今。
“应该是有人救了你……”
“青松,你还是不肯相信我。”
没有人相信那段玄奇的经历,只有陆方青深信不疑,他不再多言,对着画中鲤鱼久久凝视,然后他终是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慢慢地,把那幅画给撕了。
“方青,你……”
陆方青抬头看着明月,任月光落在他的双眼,他闭上了眼睛,轻轻呢喃着:“画得再好,也不是她。”
李青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方青,就算那个女子真的存在,她也不会因为你一直画鲤便出现在你的画中啊。”
“她并不是人,我有预感,她还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也不知道是自己真的坚信不疑,还是自己刻意想要去相信,陆方青非常坚定地握紧拳头,“她一定会再出现。”
李青松很无奈地轻叹,连忙转移了话题道:“方青,你的鲤鱼画得已经十分完美,进无可进,这些年来你为此浪费了太多的心力了,我觉得你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你该成家了。”
陆方青这时才转头看着李青松,感觉到他眼中的关怀心中一暖,但依然还是摇了摇头。
“方青!!”
陆方青淡淡地笑了笑道:“我一直都在寻找啊,我的缘就在画鲤。”
是画里还是画鲤,李青松搞不清楚,只是不管是哪一个方面,他都为陆方青感到担忧,因为不管是画里还是画鲤,陆方青都已经深深地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第4章 青青河边草()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陆方青只身出行,来到了扬州,住在这里已逾半月。
正是暮春朝露,大雨初歇天放晴,趁着清晨,陆方青走出客栈,呼吸郊外的清新空气,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扬州城外的小河边。
一阵轻风吹来,带着清晨的凉意,陆方青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顿时心旷神怡。
河边长着茂密的水草,陆方青站在河边,流水潺潺,经过突起的石块分流,构成一曲乐章,自然而又悦耳。
春晨朝雨,初阳东升,河水清澈,水草浓密,其中有一对鲤在相互嬉闹,来回追逐,里面跃出水面,充满了活力。
陆方青福至心田,自袖中拿出一卷白纸,轻轻摊开,里面包着一支画笔,笔头墨迹已干。
右手执笔,慢慢俯身,在清澈见底的河水上轻轻一点提起,在水面上散出一道浅浅的墨圈,然后随流水而逐去,仿佛水中锦鲤。
没有画板,陆方青左手拿着白纸一角,任它自然垂下,轻风吹过,带起白纸飘动,有如飘絮,右手上的画笔就着被风吹动的白纸,轻点笔墨,黑色的墨汁由点到线,轻轻勾勒,最后连接在一起,一尾锦鲤跃然纸上,体形呈纺锤形,侧扁,吻长而坚硬,眼小鳞大,有两对须如同有生命力一般,在这风中更显生动与活力,似有无穷灵性。
陆方青的双眼渐渐亮了起来,这种画法他也是随兴为之,并未多想,只是他的心跳随着这幅画的完成而加速,他内心熄灭已久的火焰,此刻牵动了情绪,竟是燃烧了起来。
寻找了这么久,终于要找到了,就在自己的画里。
陆方青不由得期待了起来,那画中的鲤让他画出了形、画出了神,更重要的,是让他画出了灵,那不再是画里的鲤,更像是真正的生灵,在这天地间翱翔,那是陆方青这十五年来一直追寻着的东西,在这个暮春的早晨,借助着河边的鲤、河上的风,他画出了一直以来求之不得的东西。
可是眼中的火焰、眼中的期待,渐渐地落空,陆方青的双眼又变得空洞而死寂,强烈的失望一点儿不少地代替了刚刚那希望,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不错,陆方青是将这尾鲤画出了形、画出了神,更画出了灵,可是他所画的,是河中那鲤,而不是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着的那尾鲤,他能够感觉到其中的不同,他心中的空虚没有办法填满,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哇!叔叔,你好厉害啊!!我从来没有见过人能这样子画画,而且你画的鲤,就好像是活着一样,那一笔一划的笔墨,让我可以看到你所画的鲤,有自己的想法,真的好厉害!!”
清脆的少女声音传来,让陆方青停下了思绪,那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