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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松喝了一口酒,道:“可对我来说,那却是像在昨日一般。”
“昨日吗?”陆方青怔了一下,然后沉默着,思绪沉沉,轻声喃喃,“对于我来说,恍如昨日的事情,也是有的啊。”
十六年前的那间小小的竹屋,陆方青在里面作画,有一尾鲤伴随,而后到了那一个晚上,雷电带来了大火,在他面前出现的那道如梦如幻的身影,占据了他的一切,从此成为了他的追求,对于他来说,那些都是恍如昨日,他永远都忘不了,这么想着,陆方青在不知不觉之间,便痴了。
夜风轻轻吹过,月光静静地照在陆方青的身上,他是那样的孤独,那么的落寞,有谁能够理解寻而不得的苦闷,有谁能够了解明明已经近在眼前,却始终远在天涯的那种痛苦?
陆方青身形微微一颤,然后他回过神来,当他清醒的时候,发现这庭院里变得安静而冷清,李青松坐在他的身边饮酒。
陆方青四周看看,不由得问道:“其他人呢?”
这里现在,只有他与李青松两人了。
李青松道:“有人走了神,心不在这里了,还怎么留住其他人呢?”
陆方青一怔,低下头来沉默。
李青松将一壶酒递给陆方青,道:“你还是没变啊。”
自从达到了造化之境,陆方青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说自己没有改变,他看向李青松,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喜是乐还是悲。
李青松道:“侠如来找我的时候,我还真的很为你担心的,可是过来之后看到你,我发现他便安心了,似乎也不为你担心了,可我却还是放不下心来,你……还好吗?”
李青松看着陆方青,担忧之情是那么明显,在他看来,陆方青气质虽然有所变化,可是依然还是他在十几年前遇到的那个为作画而疯狂的人,这十几年来,他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他的心依然始终停留在十六年前的那一夜,没有走出来。
陆方青喝酒,道:“我?很好啊。”
李青松摇头道:“不,你不好。”
两人突然都沉默了下来,风吹过,在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整片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够真正的理解彼此,陆方青突然微微一笑,道:“青松,你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我作画了吧?”
李青松怔了怔,点头道:“有大半年了。”
“上次你看到我画的鲤,会否多少有些感触?”陆方青又问。
李青松点了点头,道:“可惜那画被你撕了,现在想想真的十分可惜。”
陆方青拿过一个瓷碗,往里面倒酒,道:“我再画一幅给你看吧。”
李青松微笑起来,道:“我去拿纸笔过来。”
“不用。”陆方青叫住了李青松,然后在他的双眼注视之下,将那碗酒倒向地面上,那酒水溅开,反射着月光,闪着鲤的形状,而且那鲤仿佛在月光之中游动了起来。
李青松看得目瞪口呆:“这……这个是……”
陆方青没有说话,随意地拨弄着地上的那些落叶,环绕在鲤的四周,将那鲤包围,看起来就像是水草一样,这种感觉,是从所未有过的真实,李青松不由得伸出手去,似乎想要去抓住,伸出手时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颤抖。
直到陆方青停了下来,这幅画完成,在这天地之间,一尾鲤游动着,充满了灵性与活力,而且仿佛还时不时在向这两个观赏着自己的人拱拱长须,摆摆鳞尾。
李青松长长叹了一口气,看向陆方青,只见陆方青道:“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造化之境。”
李青松闭上了眼睛,久久不语,然后他站了起来,转身走开,只留下了一句话:“我去拿纸笔。”
陆方青看着李青松走开,目光低垂,眼中有着无尽的落寞和失落,低头猛地喝酒。
当李青松拿着纸笔,还带着一个画板过来的时候,陆方青已经有些微醉,他叹了一口气,将画板摆好,将画纸铺在上面,把画笔摆在上面,墨是早就已经磨好了的,李青松对陆方青道:“方青,你再画一幅吧。”
陆方青看了一眼那纸笔,那以往熟悉的老伙计,这个时候却对他诉说着陌生,陆方青没有上前,只是微笑着摇头道:“青松,刚才那幅画还不够好么?”
李青松道:“方青,你在逃避什么呢?你在怕什么呢?”
陆方青抬起头来看着李青松,李青松没有避开,就这样与他对视,夜风吹过,在他们两人之间环绕,带来一丝丝的冷意。
陆方青终于站了起来,然后有些摇晃地走到了画板面前,拿起画笔,沉默中长吸了一口气,然后挥毫,拨墨。
画中之物不是别的,依然是鲤,是那陆方青画了十六年的鲤,每天都画的鲤,那让他无比熟悉的鲤。
李青松眼中难掩失望之意,看向陆方青时,他的目光之中带着悲凄,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陆方青停下了笔,画已经画完了,那画笔在纸上颤了一下,然后画笔从指间掉落,掉在了地上。
“方青……”李青松不由得上前一步,伸出的手却停在了半空。
陆方青道:“你早就发现了,是吗?”
李青松沉默。
陆方青道:“我现在,已经画不出来以前的那种画了,是吗?”
第43章 各有伤心事()
画中的鲤,游于浅池,池中有水草潺潺,鲤游于水草之间,鱼头往上,似乎随时准备跃出水面,虽然有水草遮挡,可是鲤身上的鳞片却还是那样的清晰,层层叠叠,富有层次感,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这都是一幅极为完美的画,是世间少有的极品画。
可是,这并不是陆方青的画。
陆方青浅浅地笑了笑,道:“我以为只要不断地提高我作画的境界,我便可以离她越来越近,可是现在,我似乎是离她越来越远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方青……”李青松担心地唤了一声,看看这幅画,他叹了一口气,“这幅画很完美,出自你陆方青之手……”
陆方青却猛地将画拿起,暴躁地将画给撕成了粉碎,喝道:“我想要的并不是这种画啊。”
李青松没有说话,看向陆方青的目光带着怜悯,作画的造化之境,却反而让陆方青失去了作画的能力,虽然境界是提升了,可是陆方青一生的追求,他所走的作画之道,却同时也失去了。
若说这世间最了解陆方青的人,李青松绝对可以占得一席之地,他与陆方青的交情极深,相处了这么多年,他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他认识以前声名不响的陆方青,也知道如今声名远扬的陆方青,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感觉到悲哀。
月光淡淡地落下,庭院里非常安静,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还有画纸被撕碎的声音,而那些被撕碎的纸张飘落,婉转回旋,笔墨凝构而成的鳞片闪动,在落地之前,便仿佛变成了一尾跃出水面的鲤,那么的生动富有灵性,那么的鲜活。
就算是李青松,这个时候也是看得呆了。
陆方青看着看着,却是笑了起来,哈哈大笑,状极癫狂。
“方青……”
“青松,你看到了吗?就算是我随意地扔掉撕碎的纸,依然还是会变成画,我现在除了画,一无所有了,真的是一无所有了。”陆方青抬起头来,看着月光低声喃喃着,“可是,我为什么就画不出自己想要的画呢?”
这一个晚上,陆方青喝醉了。
李青松也喝高了,可是他还没有醉,依然还保留着一丝清醒,他看着陆方青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手不断地醮着酒水在地面上滑动着,李青松不由得向着天空,低低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他怀念以前那个陆方青,虽然追寻着一个虚幻的梦,可是那个时候的陆方青,坚定地向着自己的路前行,一步一步,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得到他想要的,可是那个时候的陆方青,多么令人怀念。
李青松将陆方青扶了起来,送他回房。
陆方青的手还不断地摆着,摆着,口中喃喃地喊着:“小离……小离……”
李青松扶着陆方青回到了房里,他并没有看到,在庭院角落边上站着的一道身影,那道身影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此时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整张脸都被泪水浸湿了,她是那么的伤心,那么的绝望。
看着陆方青被李青松带回房里,礼荨菱擦了擦眼泪,可是眼泪太多了,她根本就擦不净,最后只能任由眼泪这么流着,她转身走开了,却不是回自己的房里,而是推开了自己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推门进去,通过淡淡的月光便可以看到挂在墙面上的那幅鲤,那是陆方青初遇她时所画的鲤,当时自己也是那么喜欢鲤的,当陆方青问自己要不要学画的时候,礼荨菱还天真地说她不喜欢画,她喜欢鲤,想到当时陆方青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将画与鲤结合了起来,告诉她说,她可以画鲤,想到这里,礼荨菱不由得笑了出来。
她脸上还挂着泪水,却还是笑了出来,这个笑容有多么的悲凄,可是这个时候并没有人看到。
画中的鲤似乎在看着她,似乎在奇怪着她为什么在这样的深夜突然过来,也在奇怪着她为什么竟然在流泪。
感觉到那种亲切感,礼荨菱找了一块干净的布,给自己擦了脸,点起了蜡烛,烛光照亮了书房,她走到了画板前,拿起了画笔,醮醮墨,便勾勒了起来。
一笔,一划,就像那一年在扬州城外的河边,陆方青在她的身边画着鲤一样,她仿佛可以顺着那种轨迹,走下去。
一幅画被画出来,几乎用尽了礼荨菱的所有气力,可是她并没有感觉到疲惫,反而是有些兴奋地拿起画来,走到墙上挂着的那尾鲤,比对了半天。
这样看着,她眼中原本的雀跃和光芒渐渐都收敛了起来,她的眼泪再一次如同决堤的河坝一样,不断地涌出来。
礼荨菱慢慢地弯下了腰,将刚刚画完的画紧紧地抓在手里,画刚刚画完,墨迹还没有干,因为礼荨菱抓得太紧,那些墨迹交织混杂在一起,使得这幅画变得混乱,看不分明,但礼荨菱只是把头深深地埋下,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的声音通过这薄薄良夜却是传在了这间书房里:“怎么办?先生的画,我也……画不出来啊……”
九月刚出头,便过完了两个重阳节,吃糕喝酒、寄思怀远,也许是因此而显得心灵疲倦,所以九月十日这一天,每个人都起得迟了。
礼秀锋醒来的时候,特意走过来陆方青的庭院看了一眼,不过陆方青的房门紧闭,而李青松也没有在他昨日安排人整理好的房间里休息,许是昨夜两人喝得太多太晚,所以就在陆方青的房里就近着休息了。
虽然心想陆方青与李青松应该没有那么早醒来,可能还会睡到午后,但是礼秀锋还是让人去准备了早餐。
回到自己房里,陈淑瑶刚刚扎好发髻,坐在铜镜前补妆,看到礼秀锋走了回来,她笑着站起来迎接,道:“我就说了,昨晚喝了那么多酒,陆先生和李先生想必没有那么早醒来的。”
礼秀锋笑了笑,略带着丝好奇道:“我只是不知道昨晚我们走了之后,先生和青松兄都说了些什么。”
陈淑瑶不由得笑道:“你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