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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终于落入西山,天地间被夜色涌满。周围不可见物,所幸天上的明月灿如烂银,皎皎无暇,将清辉遍撒人间。
距临安城三五十里的官道上,松林翳翳郁郁,虽是冬天,仍旧带着盎然的绿意与生机,与周围树林的苍枯迥然有异。
这片松树林却正是当初萧月生与张清云师徒几人相遇之处,其异象自是与萧月生脱不开关系。
夜色苍茫的树林中,微微晃动的火光若隐若现,却是林中有一处篝火在熊熊燃烧,火旁围坐四人,皆配着长剑,气度不俗。
熊熊火光的映照下,可见到四匹膘肥体壮的黄镖骏马拴在他们身旁的树上,也能够感受到温暖。
笼头的缰绳放得很长,松垮垮的系在松树上,任它们自由的啃着地下的青草。这个季节,能够吃到如此鲜嫩的青草,它们虽是牲畜,却也不时的欢快着打着响鼻儿,在空幽的树林中显得颇是响亮。
围坐于篝火旁,被熊熊火光映得面色通红的四人两位年长,两位年轻,三男一女。
两年长者一位容貌俊逸,虽已届中年,却清须飘拂,风采飘逸,在火光下正拿着一段儿木头仔细打量。
另一位年长老者坐于他身旁,相貌普通,略显几分呆板,只是眸子偶尔一转,精芒闪烁,在火光下更显得明亮异常,显然身怀不俗的内功。
坐于他们对面的两名年轻人一男一女,男的英俊,女的美丽,仿佛一对璧人,只是两人眉目间颇为相肖,稍一注意,便会猜得,他们是一对兄妹。
“掌门,您老究竟在看什么呐?”那英俊的青年男子将脚边的一块儿木材添到篝火中,抬头问对面俊逸的中年男子。
俊逸的中年男子抬了抬眼,随即又低下头,不搭理他,仍旧对着火光研究手中的一段儿树木,入鬓的剑眉紧皱,似是遇到了什么疑难,苦思不得其解。
那年轻男子也不生气,只是无奈的笑了笑,向身旁坐着的妹妹摊了摊手,英俊的面庞在火光下显得是生机勃勃。
那美丽的少女一身绿衫,身形窈窕,抿嘴笑了笑,火光下显得越发娇艳的脸庞却给人沉静之感,瞟了一眼对面的父亲,温声道:“掌门,莫非那块木头有什么古怪?”
他们口中的掌门清亮的目光自木头上移开,抬头望向对面的女儿,点点头:“很古怪!玉珠你看看。”
说罢,轻轻一送,那块前臂长短的木头顿时穿过篝火上空,飞向端坐着的美丽沉静的少女。
少女玉珠微一抬手,皓腕露出衣袖,一抹雪白闪过,轻盈的接住了有她玉腿粗的松木。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绝不会无的放矢,这段松木定是有古怪,顾不得松脂粘手,放在眼前仔细打量。
身旁坐着的英俊青年颇是好奇的探头,也想看一看有什么古怪,另一位有些呆板的中年人仍旧不声不响的拨弄着篝火,令其烧得更旺一些,对他们的说话不甚感兴趣。
“玉明,别挡着光,妨碍你妹妹!”那俊逸的中年男子隔着篝火瞪了瞪眼,冲着自己的儿子哼了一声。
欧阳玉明也不生气,斜探的身子收了回来,撇了撇嘴,胳膊一伸,指了指他父亲,有些不服气的哼道:“不就是一块儿木头,还能古怪到哪儿去?!……这是我刚才顺手拾来的,就在掌门你坐得地方!”
那俊逸的中年男子并非寻常人,是建康府沧澜派的掌门。
沧澜派并非是什么名门大派,规模甚少,势力所及,也只有一府之地罢了,但建康府是繁华之地,能在那里扎下根来,也非易事,却因他之祖父乃少林俗家弟子,若没有这一层关系,凭沧澜派的人丁单薄,怕是早被人拔起。
身边坐着的,是他师弟齐祖平,时任沧澜派的护派长老,权力仅在掌门之下,对面端坐着的俊男美女,却是他的儿子与女儿,欧阳玉明,欧阳玉珠。
只是他严肃规定,在外面,必须称他为掌门,不许叫爹爹,太不肃重,只有在家里时,才能叫自己爹爹。
“嗯,确实有古怪,这段树干好像是被人以内力震断的,刚中带柔,……其人内力很可怕!”欧阳玉珠缓缓说道。
她专注的目光慢慢离开了手中的松木,光洁的额头在火光下微微闪亮,露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美丽沉静的面庞此时一片郑重,透着严肃,自然的带着淡淡的威严。
“哦——?”身旁坐着的欧阳玉明惊讶的望过来,伸手夺过那段木头,迎着火光看了起来。
欧阳玉明天资绝顶,武学知识颇为丰富,又有妹妹指出其中关窍,自是看得明白,抬头说道:“还真是古怪!……不错,一半硬生生压扁,一半是被阴劲震碎,……此人定是一位外家高手,却已练至登峰造极的境界,由外入内,是不是传说中的阳极阴生?”
“你倒还有些眼力!”他的父亲欧阳有思点点头,虽然语气不太温和,脸上却颇有嘉许之意。
他们所得的一段松木,却是当初西域金刚门觉音和尚追杀清微剑派掌门张清云师徒时所留,张清云狼狈躲闪,觉音僧一掌下去,击不中张清云,一些松树却受殃及。
“你说是在这里找得的?”欧阳有思忽然自木头堆成的矮墩上站了起来,眼睛扫视着脚下。
“赫赫,有脚印!”他俊逸的脸上顿显笑容,指了指脚下。
在他所指的位置,几只深可盈寸的大脚印宛然在目,只是刚才他们没有在意,篝火又没有生起来,而火生起来之后,又坐在上面,自是没有发觉。
这亦是当初觉音运足功力,使出烈阳掌时所留,若非此处被他打断几棵松树,让出空地,欧阳有思他们亦没有地方生篝火取暖休息。。
第228章 天相
这一日,萧月生到紫山上的竹庐中炼丹,由柳清泉相陪。
他在炼丹,柳清泉则坐在他身边打坐,以磨练她的性子。增强其性功的修为,否则,她心性跳脱,而功力增长太快,不但无益,反而很有可能反噬其身。
经过七日之功,炉开丹出,柳清泉大声欢呼,终于解脱了,一直呆呆坐在竹庐之内,即使庐内清幽泌人,却也是一种折磨。
此时,月上中天,已是深夜,天空繁星闪烁,他们迈步出了竹庐,一边仰头望天,一边向前走。
此处极高,仿佛伸手即可摘下满天繁星。
萧月生忽然停下脚步,负手望天,怔然不语,陡峭的双眉蹙了起来。
“师兄,怎么了?”柳清泉站在他身边,穿着一身湖绿色的罗衫,在夜风中飘飘如仙。
月光照着她的脸庞,轮廓分明,她的侧面优美动人,明眸闪闪发光,堪比天上的群星。
萧月生摇了摇头,不想说话,仰头望天,一直呆呆看着某处。双眼深邃得无边无际,令柳清泉看得怔怔发呆,无法移开明眸。
“呵呵——,呵呵——”萧月生忽然笑了起来,将柳清泉惊醒,急忙移开目光,只觉自脸颊发烫,不由有些心虚,怕被大师兄看到。
没听到柳清泉好奇的发问,萧月生有些奇怪,转头看去,柳清泉清澈的目光急忙转开,仿佛不敢与他的目光相触。
萧月生动了动眉头,摇了摇头,女人心,海底针,这个五师妹不知道又起了什么心思。
“师兄,怎么了?”柳清泉以发问来掩饰自己的心慌,急急问道。
‘嗯,为兄终于可以放下心了。”萧月生负手在突出的岩石上走了两步,笑容满面。
萧月生的竹庐倚山望崖,他们所站的位置,乃突出山崖外的一块儿巨大山石上,下面是深不可测的山涧,远处是绵绵的群山,罡风呼啸,隐隐如兽吼。
“师兄,别吞吞吐吐,的,急死人了,快说,到底什么事啊!”柳清泉渐渐恢复过来,嘟着淡粉的的嫩唇,娇哼道。
“不可说,不可说————”萧月生呵呵一笑,身形一晃,已是出现在十丈之外,随即再次一闪,已是踪影不见。
柳清泉大急,忙点莲足施展轻功,如浮光掠影般追了上去,紧跟着他回到了寒谷的寒烟阁。
“快去睡吧,跟过来干嘛?!”萧月生站在寒烟阁的玉阶前,转身对跟屁虫般的柳清泉笑道。
“你若是不说,挖就不走了!”柳清泉嘟着嘴唇,愤愤地瞪着他,献他吊人胃口。
“你呀。——没什么大事,只是观了观天相,天下大吉而已。”萧月生苦笑着摊了摊手。
“——真的?!”柳清泉半信半疑,明眸一转不转的盯着他的眼,似要看出其话真假。
“千真万确,为兄何曾骗人?!”萧月生哼了一声。
“嘻嘻,没想到,师兄你倒是个忧国忧民的人呢!”柳清泉娇笑了一声,身形纵起,如一只彩蝶,翩翩而去,直接掠过寒湖,出了寒谷,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蓄满月光的湖水中,倒映出她优美曼妙的身形。
萧月生再次抬头望了一眼夜空,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心下满是喜悦,刚才对师妹所说,算是真话,却又不尽。
对于星相之术,萧月生颇有涉猎,所谓一法通,晚法通,有其他的神算之术献辅,学其他玄学,自然是半功倍,且他的头脑已非寻常人可比,不可以常理度之。
他夜观星相,代表朱元璋的那颗星已是陨灭,张无忌的星像却冉冉而起,光彩夺目,隐隐已具帝相。
如此看来,王保保已然得手,朱元璋已死,天下已非原来的天下,通往了另一处路。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只是觉得颇为期待,不知未来究竟会变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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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书自从回到武当,像是变了一个人,话语少了许多,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练功上。
以前,他虽然练功不懈,但谈不上刻苦,只是被人逼着练而已,他是武当派宋远桥的儿子,不出意外,将来是要接掌武当派的,所以必须严格要求,武功必须超过同辈,方能接掌武当,领袖群伦。
但这一回,他练起功来,却是不要命一般,若不是几位师叔逼着他休息,他会不眠不休的呆在练武场上,疯狂的挥剑,演练剑法。
这一日,宋远桥几人呆在演武厅的一边,坐在厅角的椅子上,喝着茶茗,不时看一眼厅内另一边的宋青书。
宋青书正在练剑,却是其威力奇强的绕指柔剑法。
剑光霍霍,他面如盖了一层红布,脖子上微青的血管贲起,粗声喘息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咝咝”的剑啸声,大汗淋漓而下,将青石地面打湿了好大一块儿。
看上去,他摇摇欲坠,马上便要倒下,却依然不肯停下来,俊目中射出坚凝的光芒,紧咬着牙,似乎要将牙咬碎。
“青书这样,太过反常。”莫声谷放下茶盏,摇了摇头,似是不以为然。
“他这是受了刺激————”宋远桥摇头笑了笑,神色蔼然,一片轻松,显然未当成一回事。
“嗯————是因为萧先生吧。”俞岱岩恍然,转头再次大量了一眼宋青书,摇头苦笑:”只是即使这般练功,想要一雪前耻,怕也是希望渺茫啊————”
众人皆露出一丝苦笑,齐齐摇了摇头,拿起茶茗,轻啜了一口。
他们自然明白,如萧月声那样的武功,仅靠苦练,实难望其项背。而且,宋青书虽然资质极佳,而且武当绝学又是天下顶尖的武功,他若苦练不辍,将来终究会成为顶尖的高手。
只是也仅是顶尖的高手罢了,离天下第一还差得远,仅仅是张无忌,怕也比不过,更比不过水云派的几位仙女,更遑论萧先生了。
这般一想,勤书还真是不幸呢,同辈中头如此多的惊才绝艳人物,夺去了他本来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