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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的语气,很像那年在沽苏,垂死病中的宋卿好对我讲:扶苏,我就一个愿望……就一个。
终于,我失神,渐渐松开攥着男子衣袍的手,在烈烈风中喃喃出声,“不愿……”
三哥微怔,“什么?”
我闭眼,脸畔的水渍滚滚而下,“她在阳歌许的,是不愿。”
“不愿与君绝。”
她只有一个愿望……如果非要实现,或许,真的,只有他能做到了。
山巅风影幢幢,良久沉默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被塞到我手心,继而珍重一握似告别。而后身畔一阵比风更大的运气之力萦绕,青衣决然,随风而去。我不敢睁开眼睛,喉咙被堵得连哭泣都是破音。
他是做了准备来的。
否则不会将玉玺随身携带。
他知道这一来,面对的局面或许就是插翅难飞。
可他不打算挣扎了。他或许觉得顾全大局计算筹谋的短暂一生已然太累。如今他只想倾尽全力去实现一个少女的心愿,仅此而已。不管他现在奔赴的究竟硝烟还是烈火。
当初离别时,宋卿好那一剑,刺的不是爱恨,是言而无信的人。是说要给她一个家却没做到的人。
听说今生失信对方的话,来世就不会再遇见了。
他应该……很想很想再和她相遇一次吧?
斗气也好。
辜负也罢。
至少还有机会让故事再继续,从最初的,你叫什么名字开始。
那天,那场炸裂的烟火比往年任何一个除夕都震撼。皇帝大婚时,全城都裂帛声,在它面前,竟也不过如此。
当淡袍青衣的人,用最初的样子从天而降,少女点燃引信之后的决然,有那么一瞬变成过惊疑和恐惧,最终统统化为认命的欣慰。她输了,却是唯一心甘情愿的一次。
“你……你为什么来?”好似有人曾抖着嗓问。
“为你而来。”
有人回答。
可涛涛大浪中,那点声音终究不见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等海面再平静,残阳切下去,唯有残木朝远处漂浮,我的岁月从此也没了悲欢。
没有人会再来唤一声“公主妹妹。”
无人共我黄与昏。
大应三十二年。
荡寇皆平,五谷丰登。
“朕在位不过四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应氏。今幼弟应念以光曜明德应其期,人品贵重,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但念其幼亦有不足,未足顶礼天地岁前,由四辅臣及吾妹扶苏监国,各卿务必殚精相助,如吾亲临。”
是时,我牵着应念的手,站在最高处不胜寒的地方,接受全民与全臣跪拜。
“平身。”
我听见自己伪饰过后的坚硬嗓音,强自顶着过于重的冠冕。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在甘泉宫,那人为何对我说抱歉。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辈子做过最自私的事情,竟是给一个他满心满意要保护的少女,留下上万座城池。
他清楚这些城池并不能保护她,只会给她曾天真的心带去无休止的磨砺,可他还是那样做了。
一开始,我恨。
后来,当每次带应念微服出巡体察民情,每每遇险,都总有道身影出没时。以及每日每夜,我寝宫顶上都会出现一只鸟和一个把剑吹笛的男子时,我不恨了。
我想,我大致明白了三哥的良苦用心。明白他为何不干脆将皇位给应文,而是给应念。
一来,应文有脑子,却容易受煽动,不是好人选。
二来,应念继位,因年龄小,可以顺理成章绑住我。一旦绑住我,将我置身与诡谲多变的朝堂,那人便再不能对我的安危做到熟视无睹。
他会陪着我,用彼此都知道却不拆穿的方式,为我解决所有难题。
他是个很穷的侍卫,可我知,他就有那个本事。
大应四十年,应念成年,我总算不负众望,功成身退,顺便去了趟陈仓。
没有尸体,我凭着自己的心意在这里替她立碑。
因为在陈仓山巅为那个人起舞的日子,大概是她一生最好的时候了。
“阿布很好,和应念年龄相仿,成为了皇帝伴读。还有,当年你救下的马奴幼孩,如今已是名震一时的青年宫廷画家。前阵子他画了副《盛世图》,栩栩如生,名走大洋,我会好好保存,日后也必定流芳。”
我絮絮叨叨了许多,没个重点,可一呆就大半天,回宫的日子延迟了。
刚到京师门口,应念亲自来迎,忙里偷闲将我拉到御花园陪他喝一杯,吐槽迂腐的大臣们,和夏之时与秦方越的严格。
其实无论兵法和为人处事,应念都被贵妃和三哥教得很好。但成年那日,他突然问我,“皇姐,你可曾记得曾经那个名震一时的沽苏宋家?”
多年来,宫内绝口不提的密辛忽而被掀开,我怔,“怎么了?”
陷入回忆的他笑了笑,“没事,只是忽而想起她说的那番话,有些感慨。”
她头头是道教训他:世人千面万象,各有分工使命。天降大任于陛下,赋予他打天下的使命,那便要有人来做臣民。如果每个人都打天下去了,那谁来种苗子和挖泥巴,打天下的人不早就饿死了吗?万物无贵贱,只有善良与恶极。民女望殿下能当大任时,牢记天下本大同也。
“似乎她早就预料到,朕会登基似地。”
他失笑。
宋卿好当然没这么神,不过命运使然,巧合罢。只是应念提起的旧事不免让我思考起一些玄乎的事情。
“你说,去往来生的路上,他们究竟重逢了吗?”
那晚,我借醉,运气飞上屋顶,不管不顾枕在那人结实的腿上,问。
男子佩剑铬得我有点疼,他有些无可奈何地挪了挪。
“可能吧。”他言简意赅。
一听,我心情大好,仿佛他那样聪明的人,说的话一定会实现。
“那你说,史官的笔会怎么写我们?”
他假装不耐烦地睨我,“你今天话怎么这样多?”
我咯咯笑,自顾自继续说。
“在他们看来,其实可能会很简单,譬如……
当今公主喜欢上一个侍卫,可是呢,他穷到了家。
落魄千金喜欢上公主她哥。
可是呢,他不爱她。
毕竟春秋只记载要事,不会详细地去追究爱这件事。
然而,这位公主却记得,在她哥哥病得不知所云的某个晚上,那人曾讲——
放弃你,那么傻……
可以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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