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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收剑回鞘,墨玉般的眸子射出两道寒光,冰至极致。
从来没有人敢轻视星月谷少主,他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风尘在张小果身边蹲下,低头细细打量。
小脸红得夸张,眉毛紧紧皱成一团,看神情痛苦无比。
中毒了?风尘静静地盯着她许久,终于皱着眉头把她从地上拎起来,刚拎到怀里就看到五步之外多出来个人。
萧月白唇角一掀,浮出一抹慵懒无比的笑容。
他走过去,抓起张小果扛到肩头,抬头往天上一看,似笑非笑的:“今晚的月亮好圆啊,风尘公子兴致不错。”
他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风尘伫立原地,目光幽幽地注视他扛着张小果走远。
两道影子闪过,落到风尘身边,毕恭毕敬跪下行礼,“少主。”
风尘收回视线,转身,“如何?”
那二人脸色极其难看,相顾一眼无力耷下脑袋,“属下已经尽力。”
月光清冷,风细细。
园子里只剩两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与一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只有风尘知道。
明月千里,扬子江面银辉点点。
江边垂柳拂水,斑驳树影下走出一人,身形修长。他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神采飞扬的脸,唇角弯弯分明在笑,眼底却没有真正的笑意。
“公子。”黑暗里紧跟着走出一人,身材十分魁梧,左脸颊一道深刻的刀疤,似在月色之下狰狞大笑。这人正是消失许久的殷十三。
他剑眉微蹙,隐隐有怒意闪现。
张羽翎转身,顿时露出一抹惊讶,“十三叔?”
殷十三鼻子里出声气冷笑,“公子的轻功越来越出神入化,老夫竟是追赶不上,实在值得恭喜。”
张羽翎眸子闪烁,淡淡一笑问:“十三叔何时从如花寨出来了?”
殷十三不答反问:“公子为何要对小果子下毒?”
张羽翎长眉一凝,唇边笑意敛去,半晌,叹声气道:“此事十三叔莫要插手,我自有分寸。”
语落,径自施展轻功渡江而去。
十几年前,江湖风云突变,梦惊雷无心误入是非,趟了一滩不该趟的浑水,一夜之间由名声显赫的江湖大侠沦为臭名昭著的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偌大的江湖几乎没有他一寸立足之地。
梦惊雷被武林十大门派同时追杀,侥幸保住了性命左脸颊却留下这道永远抹不去的伤疤。
他走投无路,是张云凡收留他。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梦惊雷重情重义,从此改名“殷十三”甘愿一辈子做张姓家奴。
十年后,张云凡还梦惊雷清白,至此他才得以重见天日。
张云凡视张羽翎如己出。殷十三一直尊他为公子,小果子这件事他本不该过问,可是人人都有一道底线不能被人逾越。殷十三的底线正是亲如女儿的张小果。
殷十三反反复复思来想去依然琢磨不透:张云凡为何要放任张羽翎胡来?
他直觉这件事必定很不简单,可是张云凡没有下令他就不能插手。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小果子的安全。
梦惊雷已经死过一次,殷十三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他在江边伫立良久,面朝的方向正是逍遥派。
张小果记得自己吃桃子吃到拉肚子。可是她好歹练过十几年武的,算不上皮粗肉糙起码也有点斤两,拉个肚子怎么能拉晕过去呢?
她两眼冒金星,小白的头好大,为什么他的头有两个?不行,好晕啊~她双眼一翻又晕回去。
萧月白伸手拍拍她的脸,一下一下毫不吝啬他的力气。
张小果隐约觉得脸颊有点火辣辣的烫。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睛比兔子还红,想说话喉咙却干得要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水。”
萧月白捏住她脸蛋扯一扯,低头凑近到她耳边,几乎咬着她的耳垂道:“三个时辰之内不能喝水,乖乖给我躺在床上。”
张小果动了动还算灵活的眼珠子,有气无力地问:“小白,我是不是中毒了?”
萧月白“嗯”一声,替她把额前沾着的头发丝捻开,“放心,死不了。”
张小果吁一口气,舔了舔嘴唇不再说话。
萧月白盯着她干涸无比的嘴唇,心里突然有点烦躁。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想把那个下毒的人揪出来揍成猪头。这种毒虽然不致命,却能把人折腾得够呛。血管贲张,身子烫的比火烧还厉害,却只能滴水不沾,等服下解药,药性褪去七分才能喝水,不然必定血管爆裂而亡。
张小果晕乎乎的,像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可怜的紧。
小九早就识趣地跑开,躲在门口透过门缝偷看里头的情况。
萧月白俯下身子,盯着她那对红眼珠,轻轻一笑,声音出奇的温柔,“如此乖巧的模样可真是少见,得好好瞧上一瞧。”
张小果嘴巴一撇,很不高兴。为什么男人都喜欢长得漂亮又温柔的女人。娘亲还说真性情的女人就能招人喜欢。
张小果心里不舒服,想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逃得远远的。
如果小白与其他男人一样,她就跑,自己去江湖闯荡,总有一天能找到武林盟主,然后回如花寨继续当小霸王,没有人敢欺负她。
萧月白见她眸子亮晶晶,却不说话,想必口渴的够呛。他从水里撩起帕子拧干,轻轻地在她脸上一点一点擦,神情专注。
张小果从小体质就好,大大小小的病几乎与她绝缘,即便是娘亲也没有这样衣不解带地照顾过她。
她突然觉得偶尔生个病中个毒也不错,被人照顾的感觉很好,起码此刻像块宝而不是一根草。
三个时辰的煎熬真是漫长无比。
当东方第一缕晨光从窗缝透进来,张小果身上的毒终于解了。
小九已经准备好一大坛泉水,搁在床边。
张小果一口气喝完,像一根被阳光晒蔫的枯草瞬间恢复生机。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跳到地上小腿肚一软差点摔倒。
下毒之人可真是缺德!
张小果扶着桌子站起来,在心底狠狠骂一句。
她慢慢挪过去,拉开房门就看见唐闲带着两个逍遥派弟子朝这边走来。
唐闲对张小果抱拳,眉宇间难掩歉意,“小果姑娘在敝派中毒,实在是在下之过,如今毒已解,还望姑娘海涵。”
张小果最受不得这种文绉绉的话,摆摆手道:“没关系啦,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不是好了么。”
唐闲脸色一凝,肃然道:“小果姑娘的豁达着实令在下羞愧不已。”
他说着示意身边女弟子上前向张小果致歉。
张小果认出这位姑娘正是昨晚前来送桃子的那位女弟子,顿时明白她要做什么,赶紧说:“毒又不是你下的,我不怪你,昨晚的桃子很好吃。”
那女弟子见张小果眸子清澈,没有一点责怪之意,脸颊红晕更深了些,须臾,嗫嚅道:“昨晚我把桃子洗干净就放在厨房,如果不放在厨房姑娘就不会中毒,真是对不起。”
说着居然朝她深深鞠了一躬。
张小果愣一下,丢下一句话就往小白房间跑,“都说了没关系,我去找小白。”
这些人真是的,都说了没关系还拼命道歉,如果不跑怕是会没完没了。
她抬手轻轻叩响小白房门,想跟他道个谢并听听他的意见,究竟是什么人要对她下毒。
张小果自觉从如花寨出来后就没做过坏事,应该没有仇人才对。难道是?她突然记起前几天刚捅过一个马蜂窝,难道是巨鹿帮的人?
青龙帮寻仇
张小果叩半天门,没有回应,心头登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小白难道又跑了?!
她转头四下看看,见唐闲已带着人离开,迅速翻窗爬进去。
纱帐半垂,被褥铺得整整齐齐,枕头上搁三朵栀子花。一进门就能闻到栀子花特有的甜美花香。
六月是栀子花的花期。逍遥派所有客房每日例行清扫之后,都会放几朵栀子花为房间添几缕幽香。
此刻才日出时分,逍遥派的弟子怎会来清扫房间呢?难道说……小白昨晚都没回房间睡觉?
张小果脸一热,不由自主的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幕幕。
那时虽然晕得迷迷糊糊的,可是小白拿帕子替她擦脸时的关切神情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原来被人关心的感觉这么好,小白挺够义气的。张小果嘴角一勾,情不自禁地浮开一抹笑。
她转身离开房间,经过桌边视线不经意瞥到茶壶底下压着一张纸,好奇心骤起。
张小果拎起茶壶,把纸拿出来一看,干干净净地写着一行字,字迹潇洒飘逸:外出办事去去就回,务念。落款:萧月白。
小白真是的,既然要留字条就该留到我房间里么。张小果小声咕哝一句,宝贝似的收起字条贴身藏到怀里,翻窗爬出去。
刚刚翻过窗户,就听见外头一阵喧闹声。
几个逍遥派弟子从她跟前飞快闪过。
张小果眼疾手快拽住一个,问:“这位姐姐,外头出什么事了?”
女弟子神色慌张道:“青龙帮的人来闹事了,姑娘身子初愈千万别出去。”
青龙帮真来砸场子了?
张小果倒吸口凉气,青龙帮是江湖十大帮之一,逍遥派是江湖十大派之一,这一帮一派要是打起来,估计能把逍遥山庄砸成平地。
小白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外出办事,是不是太巧了?
他不会是知道今天青龙帮要过来闹事,带着小九外出避风头了吧!
小白怎能如此不讲义气呢。张小果心里忽的泛起一丝酸涩,方才感受到有人关心自己,一眨眼的工夫就飞了,即便是个美梦,也不要太短啊!她掏出那张字条气得狠狠揉成了一团,愣愣地站了会儿奇*|*书^|^网,就把它摊平藏回了怀里。
老天爷果然偏心的很,处处只帮着张羽翎。在如花寨,爹爹娘亲疼他更多,在江湖,他犯的事偏要她来承受。
张小果不服,嘴唇一抿,拽紧拳头往大门口冲去。
她趴在围墙上,偷偷露出半颗脑袋观察外头的情况。
青龙帮难道倾巢出动了么。看架势外头足有上百人,个个神情激愤,似乎帮主一声令下就能一哄而上冲进来拼命。
“叫罗烟出来见我。”说话之人正是青龙帮帮主。
张小果看清他的脸色忍不住叹了声气。才三日不见,青龙帮帮主的头发就白了,脸颊也是憔悴得不成样子,看来龙闭月之死对他的打击实在很大。
唐闲快步穿过园子往大门口赶。
逍遥派弟子闭着大门不敢擅自打开,见唐闲出来赶紧让到一边对他恭敬行礼,“先生。”
“把门打开。”唐闲神色淡定。
“是。”逍遥派弟子一左一右把大门缓缓拉开。
顿时,无数鸡蛋从门外飞来,“噼里啪啦”一通乱砸,蛋黄蛋壳满天飞。
开门那两个逍遥派弟子躲闪不及,被砸个正着,尖叫着逃回去,满脸蛋清横流。
张小果看得目瞪口呆,如果刚才满天飞的是刀剑,逍遥山庄是不是已经血流成河了。
“先生,青龙帮欺人太甚!”被砸的弟子顶着一头鸡蛋壳哭诉。
唐闲修眉一蹙,面露歉意,“你们先留在里面不要出来。”
他说着从门缝里钻出去。
见里头有人出来,青龙帮弟子又“哗啦啦”丢出一堆鸡蛋。
报仇有时候并不需要刀剑,因为侮辱比刀剑更锋利。
张小果瞠目结舌。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就看见头顶一朵紫云以闪电般的速度飞过,紧跟着唐闲整个人就被人拎起来,放到了屋顶。
风尘一脸漠然,瞧不出一点愤怒的苗头,可是他那双比墨玉更黑更深的双眸却隐隐闪烁出寒光。
张小果打个冷颤,大桃花很生气啊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