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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老伯连连致歉,上前作揖,嘴里说道,“诸位乡亲莫气,这损坏的秧苗菜苗我们山庄定然相赔。”那刘老汉,嘴里客气,心里却道,“赔是赔了,无端误了我的功夫,这秧苗又要重新来过。”心道,如若是自家的孩儿,定要打的她屁股开花,只恨那渔夕生在山庄,山庄里的老夫人平时都是吆喝吆喝,下不得重手,才令她如此这般猖狂。
几人卷着裤腿,说了些客气话,摇头而去。
渔夕满心欢喜,嘻嘻欢笑。
于老伯一路再不敢松手,拉她回到山庄后直送至厢房,吩咐侍女给她换衣。渔夕自然是闲不住,小脚不停的踢着木桶,心道,大白天的沐浴做什么。
不一会,有两侍女手捧艳红新衣,莹莹而来。
“小姐,老夫人吩咐过,待会儿去庭上拜见蔡公子,他势必问你和他一起回去,你定要回答不去。”
渔夕满嘴答应,手里拍着水花,心里忖道,这蔡公子是何许人也?我待会儿且去看看,定然好玩儿。仰头一笑,道,:“兰香姐姐,你可知蔡公子要带我去哪里?”
兰香将她身上水珠擦干,换了衣服,搂她坐在凳子上。“奴婢不知,小姐勿动!”低头执笔,眉心,一点朱砂,更趁的肤若白雪。
兰香捧着她小脸瞧了瞧,微微一笑,“这下好了。”
莲哲山庄一向如此,女子皆点眉砂。
渔夕转了转眼眸,蹦下地去。
兰香朝她笑笑,又说道,“老夫人在前堂里等着,小姐切记奴婢刚刚说的话。”
渔夕点头,乖乖的,笑笑。
出了厢房,一条青石板路蜿蜒,尽头,一扇窄门进去,院内两边假山堆砌,清水飞溅,下有嫩绿碧荷,红鲤摆尾。渔夕见那红鲤煞是可爱,挽起袖子,伸手就捉。兰香哪能劝的住,正着急,只听那客厅里传出声音,:“夕儿回来了么?快来拜见你叔叔!”
渔夕知是姥姥召唤,不敢逗留。捋了袖子,像模像样的踏步入厅。
一身艳红衣裙的小人儿,后背直挺,目不斜视,一晃到了跟前。眉心一颗红色朱砂,恰似一点寒梅坠白雪,无端的清灵韵致。
坐在堂内的蔡幕哲心里,却是,忽地一痛。
渔夕偷眼瞟去,只见客位上的男子一身青衣,眼神清亮,那眸子里的光温润如玉,正柔柔的瞧着自己。
渔夕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成日里见到的大多都是挽着半边裤腿扛着铁锨的中年大叔,不觉甜甜一笑,顺势一下藏到老夫人怀里,“姥姥,我回来喽!”两排白亮亮的小牙齿,浅浅的梨涡,眼睛却透过衣缝,依旧,偷偷的看他。
蔡幕哲眼睛一直不离渔夕,起身作揖,“伯母,夕儿本是应我家养大,却劳烦伯母辛苦这么多年,还请原谅侄儿今日才来。”说话间伸手一摆,堂内十几个穿戴整齐的人鱼贯而入,桌上已堆满了各色礼盒。
渔夕瞧那些盒子花花绿绿的,倒是十分好看。
“侄儿此话倒是客气了。只是侄儿尚未娶妻,这孩子双亲均已不在,我这个外祖母如果不尽点儿心,总是觉得对不起她的母亲…。”提到自己的女儿,老夫人不免潸然泪下。
蔡幕哲双眉微皱,不禁轻叹一声,“伯母,我答应过青城嫂嫂,必会全力护夕儿周全。如今,我哥哥不在了。。。。。。家母岁数也大了,甚是想念夕儿,还请伯母应允,成全侄儿一片孝心,让我那母亲享一片天伦,让这孩子承欢膝下。”
提起蔡子谪,老夫人的眼里,瞬间染上湿意,却还是点头微微一笑,“侄儿,这茶,再不喝,可就要凉了。”
蔡幕哲虽然年少,却随父亲征战沙场多年,自有一身豪迈与爽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笑笑的看着渔夕,道,:“夕儿,还记得叔叔么?”
渔夕抬头盯着他看,笑嘻嘻的模样,煞是可爱。
“夕儿,那位是叔叔,姥姥问你,你可愿意跟随叔叔回祖母家?”老夫人低头问道,内心里,她是多么希望她说不想去呢。
轻灵小童,微微探身,一双黑瞳,亮甚晨星。
渔夕瞅着叔叔,心中老大的乐意。蹦跶一下,从姥姥怀里跳出,胖胖的小手放在叔叔的膝盖处,好奇的瞅着他的脸近看,更觉得这张脸温暖无比,搂着他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蔡幕哲被这小手弄的痒痒,又被这一亲,不由得笑出来,满心的欢喜,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柔声柔气的逗她,又问道,:“夕儿,不记得叔叔了么?你小的时候,叔叔还总是抱着你呢。那时候,你一见到叔叔,就会笑呢。”
渔夕听了,仰头又是嘻嘻一笑。
老夫人瞧渔夕与蔡幕哲亲热的样儿,心中咯噔一下,:“终是蔡家的人,与蔡家人天生亲近,这种血脉至亲,又如何阻挡?可怜养她这三年。”
小渔夕哪里记得,只觉得眼前这个叔叔莫名的亲近,莫名的喜欢,乖巧的点点头。加之,心里又想着外面的花花世界,遂脱口而出,:“叔叔快带我去拜见祖母吧,夕儿当然愿意。”
老妇人本要饮到嘴边的茶水,微微一漾,复又放在了桌子上。
“侄儿,带这孩子走吧,她终究是要认主归宗的!”事到如此,老夫人也只好顺水推舟。
于老伯叹了一口气,渔夕终究还是要离开山庄了。心里有万千不舍,只是当家主母已经发话,这做下人的,便不再多言语。心里,却无比失落。
这日,渔夕欢欢喜喜的与叔叔一行人离开,众乡里前来相送,个个心里欢喜。虽渔夕小小年龄,祸害却是极大,这狗儿猫儿见她来了,也都是绕路而行。
老夫人见众乡里脸上皆是喜色,只叹道,:“这人太顽皮,真真的是人见人嫌,狗见狗嫌。”
正叹间,只见秋枫静好兄妹与他父母也来送行。那兄妹纵有不舍之情,却都淹没在渔夕喜不自胜的眼眸里。
渔夕嘻嘻笑笑的向大家摆手,忽见于老伯在一旁抹泪,却又从马车上走下来,弯腰深深一揖,:“于老伯,渔夕快要走了,但是,有件事情,渔夕想和老伯说。”
众乡里正高兴间,见她忽然下车,以为她又反悔不走了,不免有些担忧,悻悻然起来。哪知渔夕开口说道,:“于老伯,那****在西厢房无故被绊倒,其实是我放的桩子。我想你应该能看见的,肯定要追我们出来打,那样就好玩了。只是,我不知道你并没有看到那地上摆的一排小桩子,害你被绊倒了,伤了许多日,躺在床上嗷嗷叫才好。于老伯,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么?”
于老伯本已忍住,却又不停擦泪道,“不生小姐的气,不生小姐的气。。。。“
渔夕这才放心,上马车之前,嘻嘻一笑,拉了拉姥姥衣角。老夫人弯身,吧唧一口亲了上去,:“姥姥,渔夕会很快回来喽!”又向众人摆摆手,这才一下跳到马车里,窝在蔡幕哲的怀里,笑嘻嘻的,眼已瞟出几丈之外。
夕阳草色,烟光残照。
老夫人觉得心内不好受,任由丫鬟搀着,车子还未动,眼泪就落了下来。
“伯母,小侄这就告辞了。”蔡幕哲双手作揖,车轮转动,老夫人抬袖,轻轻拭泪。
好像也是这么一个春日,远的自己都记不清是多少年了。莲哲青城也是跳进了一辆马车里,回头嫣然一笑,:“娘亲,青城很快就回来看你!”
从此,再也没见她回来,“青城。。。。。。!”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心里大恸。。。。。。。
山水翠屏归吾家()
蔡幕哲带着渔夕与众家仆,一路轻装简行,向北而去。到了第四日,行到一处,只听外面有人报道:“公子,要换乘了。”
蔡幕哲在轿内应了一声好,随手打开帘子,命令随从人等稍作歇息。
风意微熏,春意正暖。
久躺轿子,半昏半睡间,忽听叔叔说话,渔夕只觉屁股酸痛难忍,扭了扭身子。懒懒的睁开眼眸,顺着掀开的帘子,打着呵欠,懒懒的看了过去。前方湖岸柳丝倒挂,已然成碧。湖岸两侧,亭台楼阁处,无不装花带绿;来往人群,熙熙攘攘,无不衣着华贵。
黄鸟啼鸣,清风如许。
灵动的眸子一转,清醒了许多。渔夕从叔叔怀里爬了起来,就着前面的横杆,跳了下去。只是歪斜着小腿,走路不比平时灵活。风筝,唐人儿,糖葫芦,面人儿,绣鼓都还来不及看,不知哪里又传来吹打弹唱之声。只恨一双眼睛忙活不停,不能生出八只来。渔夕边走边喜,心道,外面果然比莲哲山庄,好多了。
两人顺着湖岸走了一会儿,渔夕的怀里便抱满了东西。又走了一会儿,大概是小人儿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下巴问道:“叔叔,到了么?”
将花花绿绿的纸包交给身后随从,蔡幕哲微微垂眸,弯了弯身子,温言笑道:“坐了船,再过几日,就到了。”
过膝的小人儿嘴唇一抿,好似失去了兴致,不禁轻轻一叹,这一蹙眉一叹息,竟让人顿生无限怜爱。
蔡幕哲微微笑笑,目光飘向湖面,波光微皱,上面有些许大人携孩童划舟而游。笑意在唇边微微散开,却在眉心处又是一滞,离开这几日,不知京城。。。。。。一声轻叹还未出口,抬眉低眼间,心里一惊,刚刚还在盘坐的小孩儿不见了踪影!
蔡幕哲本是习武之人,目力极好,放眼望去,并不见其踪迹,心里又是一惊。转身问去,身旁随侍竟无一人瞧见,心里大乱,脸鼻之上,不断渗出汗来。原本与船家谈价的其它随从,也都四散开来,不动声色的寻找起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船家几次来催,蔡幕哲心里更急。随从已将渡口的各处路口,客栈,商铺来回翻了一遍,回来报信之后,也都不敢言语。蔡幕哲心急如焚,心道,今日只能留在此地,通知此地官府协助寻找了。只是,渔夕若是丢了。。。。。。一阵惊慌席卷而来,他不敢再作揣测。
“好!好!好!”十几步开外不断传来的喝彩声让他更加烦闷。解下腰间符牌,交给随身一个侍从道:“去找周大人,就说事情紧急,方圆百里路口暂时封死。”侍从领了符牌,找了快马,疾奔而去。又两个侍从垂头回来,蔡幕哲瞟了一眼侧方,见一个小看台下,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便皱眉问道:“那里可找过么?”随从抬头看了看,回道,:“公子,都找过了。”
蔡幕哲略一沉思,心知希望甚少,腿还是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只见看台之上,坐了一妙龄少女,手执桃木梳,在发丝上轻轻一漾,乌发上不知怎么地就开出两朵大红花来。。。。。。人群里叫彩四起。那少女羞涩一笑,微微转身,垂目梳着长发,纤长手指往花上一划,那花不知怎么地就变成了一根玉簪子。。。。。。人群里又是一阵喝彩。
蔡幕哲无心去看,细细的将人群扫了几眼,并无发现渔夕身影,心里反而冷静下来。抬眼望去,见看台百步之后有一高大树木,盘根错节,像是有些年岁了。心中一动,蔡幕哲脚尖轻点,翩然落于枝桠之上。站在高处,不光将下方街道的来回人士看的十分清楚,就连远处各个小道上的人流车马也一览无余。蔡幕哲眼看随从乘快马已经跑出城外,心里又冷静一分。忽地余光处,见一桃红身影,正左右插针,削尖了脑袋,向里面挤去,引得旁人纷纷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