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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羽恍然:“你让偃甲蛋转动,是要让导灵点彼此对准?”
“这是个笨法子。”乐无异目不转睛,“若是寻常偃甲,很快就能找到导灵点。奈何偃甲蛋是师父所造,精妙繁复,超乎想象,我看来看去,也找不出导灵点的位置,只好让它们转动起来,自相感应,如果运气足够……”
叮,一枚偃甲蛋忽然停下,紧跟着,另一枚蛋也凝然不动,有如灯盏一般,蛋壳之中明亮起来,射出一缕灵光,若有若无,将两枚偃甲蛋连接起来。
“有了!”乐无异握紧拳头,“还有两个……”
话音未落,第三枚蛋也停了下来,发出两道灵光,连接先前二蛋,剩下一枚呜呜乱转,绕着三枚蛋来回穿梭,俨然一个活物,钻来钻去,不曾撞到同类半分。
乐、闻二人看在眼里,不由得屏住呼吸。
叮,一声鸣金溅玉的急响,第四枚蛋说停就停,三道灵光从其他三枚蛋中射出,有如三条缰绳,将第四枚蛋硬生生扯住。
偃甲蛋停在那儿,射出三道灵光,连接其他三蛋。
灵光在偃甲蛋之间流转来回,莹白炫目,越来越亮。偃甲蛋纷纷颤抖起来,发出蜂鸣似的嗡嗡声。伴随鸣响,四枚偃甲蛋越来越亮,浑如四颗硕大的宝石,强烈的灵光让人睁不开眼睛。
“怎么回事?”闻人羽以手遮眼,失声惊问。
“一个法阵!”乐无异一瞬不瞬,着迷地望着偃甲蛋之间的灵光,“太奇妙了!”
“嗡!”一声激鸣,偃甲蛋撞在一起,强光满屋,整个卧室都被灵光淹没。
乐无异眼前白茫茫一片,隐约看见——偃甲蛋开裂、变形、重构、拼合,他的双眼隐隐作痛,可又不忍闭上双眼,眼珠又酸又痛,快要流下泪来……就在他忍耐不住的当儿,白光忽然消失,床上多了一个古怪偃甲。
“这是什么?”乐无异拿起偃甲,好奇观望——偃甲四四方方,晶莹剔透,光华流转,似有日月星辰藏身其中。
“真漂亮!”闻人羽由衷赞叹,“无异,这是干什么用的?”
“唔……”乐无异颠来倒去,仔细查看,不慎碰到偃甲底部一枚隐藏的圆珠,只觉指下微微凹陷。他愣了一下,不及说话,偃甲陡然炽亮,迸发出耀眼白光。
“啊!”乐、闻二人齐声高叫,眼前天旋地转,倏忽来到一片桃花林中。
乐无异大病初愈,险些摔倒,闻人羽急忙将他扶住,定一定神,环视四周:“这里,很是眼熟?”
“当然眼熟,”乐无异白她一眼,“这儿是桃源仙居。”
“桃源仙居!”闻人羽恍然点头,“不错,只是,你看那山石亭子,好像和桃源仙居里的不一样。还有那里,不是该有座水车吗?”
乐无异道:“对,还有,房子之类看着很新,我觉得,像是许久之前的桃源仙居。”
“那个偃甲呢?”闻人羽问道。
“没带进来。”乐无异摊手苦笑,“偃甲上附了咒术,初次启动,咒术生效,把我们两个传了过来。”
闻人羽沉吟片刻,眼睛一亮:“若是从前的桃源仙居,阿阮妹妹还是石像。”
“对!去看看!”乐无异跃跃欲试。
两人提气纵身,刚一举步,闻人“哎哟”一声,险些又被裙摆绊倒。乐无异强忍笑意,一脸严肃地扶着闻人羽,两人步履蹒跚,慢吞吞走了半晌,方才走到池边。
举目一望,亭中并无石像,却有一个男子,面对池水,沉默伫立。
“谢前辈?”闻人羽冲口而出。
“师父!”乐无异神色陡变,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亭中男子应声回头,襟袖垂落,正是谢衣。他脸上带笑,点头说道:“劳烦远道而来,谢某惭愧。实不相瞒,此地种种皆为虚幻,我自也不例外。”
“幻境……”乐无异泪涌双目,心中万分失落。他始终抱有幻想,以为谢衣手段通神,或许当日侥幸逃脱,如今尚在人间……
此处谢衣果然只是幻象,对身周种种如未听闻,只是一路缓缓叙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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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溯往·通天(2)()
“既有人入此幻境,想必我已不在人世。来人纵非采薇,也当是一名出色偃师,想必知晓我名讳生平。我半生倥偬,毁誉加身,徒负无数虚名罪名。生前我不敢有一字自辩,身后……但愿世间能有哪怕一人,解我毕生隐衷。”
乐无异再也承受不住,单膝跪下,道:“师父,弟子在此。你交代的每一个字,弟子都会牢牢记住,至死不忘……虽然,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
谢衣微笑道:“布设此幻境时,我即将前往捐毒。此去凶多吉少,故此,我将生平经历写入一卷帛书,留与后人。”抬手幻出一物,飘飘然飞到两人面前。两人接过一看,果然是一卷帛书。
谢衣看不到二人失魂落魄、几欲落泪的模样,仍旧含笑说道:“死生亦大矣,我也难以免俗,终是做了多余之事。然而,通天之器已拆解四份、散布各处,重组之机极其渺茫,想来若这段幻象竟能得见天日,必定是冥冥中上天有意成全。”
闻人羽惊道:“通天之器,拆解四份?所以那四枚偃甲蛋——”与乐无异交换个眼神,两人恍然:原来那四枚偃甲蛋,就是通天之器本身!
幻象已近尾声,谢衣身上散落银白光点,萤火虫般向天宇飘去。
谢衣似乎也贪恋这片刻旧梦,抬头仰望苍穹,语带叹息:“此生未尝虚掷一日,余心已足,不复怨怼。所愧疚者……余力绵薄,终究难以回报故人之挚情、恩师之错爱。这数十年人世嬉游……实在太短、太短了……”
他的身影逐渐淡褪消失,声音也低弱下去:“当世偃师奉我为圭臬,只因为我造的鸟雀会飞翔,牛马会奔跑,行动俱如活物。然而,我很清楚,它们堪称完美,只是没有生命。”
乐无异终究忍耐不住,神色慌张,试图用双手笼住散逸的光点,然而光点纷纷穿过了他的手掌。
谢衣身影已几不可见。直到这一刻,他仍是温润自持,风采卓然:“生命……至为灿烂、至为珍贵……而又永不重来……身为偃师,万望敬之畏之、珍之重之……”
惊鸿照影,梦幻空花。
乐无异垂头跪地,久久不言。
闻人羽上前,将手放在他肩上,用力沉了一沉。乐无异伸手,覆住她的手背,也同样,用力压了几下。
“帛书上,写了什么?”乐无异按捺下诸般感怀,问道。
两人展开帛书,仔细研读。帛书中讲述了流月城的由来,与他们之前所知并无二致。但其中许多内容,他们也是初次听闻。
天柱倾覆,女娲补天。灾劫之后,大地浊气增加,不再适于烈山部人生活——烈山部人体质特殊,过度接触浊气将会折损寿命,因此唯有远离大地。
神农仁慈,允许流月城长留北国天穹,以供烈山部人栖身。离去之时,他承诺将尽快为烈山部人寻找出路。
可是,神农再也不曾回来。
伏羲为防止五色石和矩木等机密外泄,布下结界,流月城从此与世隔绝,烈山部人无法踏出城外半步。岁月流逝,大地浊气日见浓郁,即便高居天上,烈山部后裔仍难逃浊气侵蚀,体质衰退、寿命减短,甚而罹患绝症,肢体溃烂、痛苦而死。
看到此处,乐、闻二人互看一眼,都是一般心思:流月城人为非作歹,固然可恶,但究其源头,也可悲可悯。
接下来便是谢衣生平。
闻人羽对着帛书念道:“时如逝水,千载已矣。我出生前,连老城主独女沧溟都已染上绝症,命不久矣。而当时大祭司的两个孩子——沈夜和沈曦,也开始出现绝症症状。为了尝试借神血之力治愈沧溟,大祭司将沈夜兄妹送入了矩木核心,以为试验。两人在矩木中经受神血灼烧,病症痊愈,然而沈曦却从此每过三日,记忆便重回进入矩木的前夜……其中惨痛,难以尽述。十二年后,老城主及前任大祭司先后亡故,沈夜继任大祭司。同年,我拜入沈夜门下,开始尝试破除伏羲结界。”
乐无异眼色一凛:“‘昭明可破流月结界’……看来,即便另有办法,也是极为麻烦,否则师父不会舍易求难。”
闻人羽点头,继续读了下去:“多年后,一次试验中,我成功割裂伏羲结界,使其短暂裂开一丝缺口。却不料心魔砺罂在魔域中窥伺已久,趁机潜入城内。心魔靠吞噬心念与七情来增强魔力,但若长期滞留人界,它们的魔力便会渐渐消散。而伏羲结界,恰恰将流月城与人界隔绝开来,使得砺罂能够存活。于是砺罂许下承诺,它将慢慢引魔气感染城民,使城民不再惧怕浊气。而作为交换,流月城人需将矩木枝叶散布下界。如此,它便能通过矩木,源源不断吸收下界七情。沈夜接受了它的条件。之后,城中爆发动乱,牵连无辜者甚众。我迫于形势,最先接受魔气熏染,以争取时间调查心魔的来历和弱点。然而最终我发现,心魔已附上矩木,以矩木为盾牌。而如果矩木被毁,那么整个流月城都将不复存在。”
闻人羽停顿一下,梳理思绪:“所以,流月城不仅有沈夜,还有心魔砺罂?昭明不止能破开伏羲结界,还能克制心魔。”
乐无异道:“既然如此,那一定要找到昭明。下面有没有提昭明的事?”说着接过帛书,仔细搜寻。
帛书记载,谢衣叛逃下界,寻找克制心魔之法。他偶然从巫山一座古祠的残简中,读到了神剑昭明的传说。可惜,时隔千年,昭明踪迹全无。
“为此,”乐无异用手指比着帛书,一字字念道,“我制造了通天之器,用于重现木石记忆,由此,我发现,昭明已被分为‘柄’‘光’‘影’三个部分,流散下界。只可惜,我行迹暴露,只得拆解通天之器,以待来日。”
读到此处,乐无异忽然停住,难以再吐一字。
倘若帛书内容至此而终,固然令人难过,却不至于如此哀恸。彩云易散琉璃脆,世间憾恨,莫过于此。
谢衣在帛书末尾,如此写道:
“我一生心血尽付偃术,满以为终有一日,能以偃术超越所谓天道。”
“然而,恰恰因为我试图逆天行事,才给了心魔可乘之机。多年来我时常自问,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
“以凡人渺小之力,试窥浩瀚天道,终究不过镜中捞花、苍猿捉月。”
“后世能重组通天之器者,必是出色偃师。同为偃师,我明白,穷尽天地奥秘、探求偃术极限,乃至超越世间一切天道规则,是我们最迫切的愿望。”
“只望此书能令后来者略微感慨天命可畏,切切。”
谢衣一生漂泊,助人无数,百年之后,仍有人受他恩泽。
尔后,捐毒大漠,皓月黄沙,一代偃术宗师,慷慨赴死,以身殉道。
谢衣幻象消失不久,咒术失效,乐、闻二人便又回到了先前房中。
闻人羽手握帛书,微微出神;乐无异望着窗外,心潮起伏不定。
“这么一来,线索串起来了。”闻人羽开口,慢慢说道,“我已经把一路见闻告诉了定国公。傅——你娘,昨日同我说,十八年前,捐毒并非亡于战乱,而是亡于断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