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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督主,这里还有一处地牢!”
“打开。”
“是!”
几句对话模糊响起,然后便是脚步的踢踏声,大力的撞击声,最后轰隆一声巨响。但九趴在潮湿且散着恶臭的地上,勉强拨开额前的乱发,眯眼向着前方看了过去。
“怪物!啊怪物!”
突然有人嗷嗷怪叫起来。
但九一听说有怪物,吓得手脚并用,奋力向着人多的地方爬去。倒不是她不想像个正常人那样直立行走,只是这后背处沉重得很,她试着用手臂撑起身体,好几次过后,只能以失败告终。
那些人却像是见了鬼似的,见她爬过来,慌不迭地向四周散开。
“啊……咿呀……”但九想喊救命,喉头动了动,却只吐出了几个单调的音节。她心里一沉,终于发觉了不对劲,正要抬手去摸后背,眼前长满青苔的斑驳地面上,出现了一双尖头皂靴。
但九止了动作,呆愣愣向上方看去。
男子神情如霜似雪,眉头微蹙,眼光中隐约可见一丝厌恶。他打量她的时间很短,在接触到女子呆愣无助的眼神的瞬间,他偏开脸,转身,对一众属下命令道:“带走。”
风鼓起他身上的玄色大氅,猎猎作响。但九的眼睛完全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如果她没看错,这个人,她之前就已经见过。
她见到他的时候,他躺在那个华丽的厅堂里,已经没了呼吸。
那么这个语调冷淡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又是怎么回事?
眼下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和冲击,又没有丝毫线索和轨迹可解。但九此刻只觉脑袋里混沌一片,想抬起手掌狠狠来两下拍醒自己,手臂却丝毫使不上劲,象征性地摸了摸脑袋,又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她被关进了一辆木囚车,双脚也被沉重铁链锁住,皮肤和锁镣接触的地方,渐渐磨破了皮,血肉模糊。每日里只有一餐,全是硬得可以当砖头砸人的干粮,这样没几天,但九的唇角已经起了好几个血泡,神智也越发模糊起来。
负责看管她的是个虎背熊腰的中年汉子。看向她的眼神总是带着满满的惊惧和憎恶。此时见她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想着这女子是督主下令要带回京复命的,万不可在他手里出了事,所以当下也暗暗发了急,当夜就偷偷塞了一件大氅和一条烤好的兔子腿进了囚车里。
到第二日再去看那女子,兔子腿已经不见,女子裹着大氅靠在囚车的一角,脸色已经还转了几分。汉子正暗自松了口气,瞥眼看到女子也睁开了眼,直直看了过来,脸上满是感激的神情。
汉子心里一紧,目光掠过女子后背,摇摇头,翻身上马。
在这天之前,但九的情绪一度很低落,当身体已经难受到麻木后,甚至有了破罐子破摔,不如就这样死了的想法。她以为自己是熬不过昨晚的,那条香喷喷的烤兔腿也没能勾得起她求生的**。
直到那道尖细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快醒醒。”
这嗓音相当有辨识度,尖细高亢,且带有几分孩童的稚嫩感。但九瞬间就想到那个身着华衣的老婆婆,于是勉强撑起眼皮。
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预想中的,个子矮矮的,不苟言笑的婆婆。
而是只尖嘴的五彩鹦鹉。此刻它收了羽翼,舒舒服服地趴在一只美颜猫的脑袋上。
看到但九往角落里缩了缩,又缩了缩,白猫舔了舔爪子,不屑冷哼一声。
自被那一阵引力吸入这个世界,但九已经吃了好几天的苦,现下看到白猫,立马生出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连着猫脸上一成不变的鄙夷神情在此刻看起来也是分外可爱。但九抽抽鼻子,一把将白猫揉在怀里。
对方一怔,然后在她怀里死命挣扎。
但九不管,把脸埋在它柔软的纯白猫毛里来回磨蹭。
早在她扑过来时,五彩鹦鹉已经快一步蹦跶到一旁,此刻咯咯直笑道:“姑娘快松手,伊洲快被你捂得透不过气啦!”
但九后知后觉,红着脸松开手。
白猫摊在地上直喘气,异色双瞳瞪着深黛色的夜空,一脸的生无可恋。
极闹腾了一阵,弄出不小的动静。枕剑而眠的番子却毫无所觉,便连那些站立阖目的马儿,也是睡得香甜。但九这才发现她所处的囚车四周被覆上了一层浅白的膜状物,像是一道屏障,彻底与外界隔离开来。
刚才兴奋过了头,引得锁镣蹭破刚长好的嫩肉,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但九此时不能说话,抱着腿咿咿呀呀了半天,最后叹口气,学着白猫那样无语望苍天,未语泪先流。
“姑娘受苦了。”五彩鹦鹉不知何时已化出人形,依旧是那个老婆婆的模样,“只要帮助那人圆了梦遂了愿,姑娘便能回来了。”
圆梦……遂愿……
见但九一脸不解,老婆婆再次点头道:“那人以性命相许,向我们求了一个梦。姑娘此刻,便在他的梦境中。”
白猫此时终于顺过气来,低头闻了闻身上的气味,因着嫌弃紧皱了鼻子:“要不是那个讨嫌的捕快突然闯进来,梦境早就结化成功,哪还需要你这个蠢货。”
但九听它又叫自己蠢货,气得牙痒痒,摸了摸光秃秃的脚底板,愈加气愤。
鹦鹉所化的老婆婆看着这一人一猫,目光渐有深意,又捂着嘴咯咯笑起来:“说来也是机缘。也只有姑娘这般纯色的魂魄,才能轻松进入这梦境中,且不会惊扰这梦境的宿主。”
她此时言笑晏晏,跟初次见面时的冷淡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但九心里疑惑,又隐隐觉得她这话里有些不对。
……如果说她能轻松进入他人梦境,那么,他们能出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姑娘想必也已经察觉了吧。”婆婆似是知她所想,勾起唇笑道,“我们并不是人。”
第4章 冷酷督主【4】()
但九虽然心里已经有几分猜度,却万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直接坦然,当下也不知道该做如何表示,愣了片刻,才满脸尴尬地抬手摸了摸脑袋,闷闷点了点头。
瞧见她这般动作,身着五彩华衣的婆婆眸光一滞,思绪瞬间被拉扯到某个年数已久的过去。似乎有一人,也曾这样,对着初次见面的少女,满脸不知所措。
“梦境已经残缺,其中的变数尚不可知。只得请姑司厂督来此说出请求时,眼中已是死色。娘在其中周旋,助那人达成所愿。”不过瞬间,婆婆已经收敛心神,缓和了神情,向但九请求道。
不过寥寥几句对话,信息量却极大。但九觉得以自己的脑容量和反射弧,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消化对方话语里的所有资讯。不过眼下她倒是抓住了其中重点,简明扼要提了两个问题。
——没有别的方法来修补梦境了么?
——那个人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趴在地上的白猫丢了俩白眼球过来:“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修补梦境需要再度施法,能量异动会惊扰这梦中的宿主。假如让他察觉自己身处梦中,这梦中所有事物都会毁灭消失,不仅是你要玩完,我们也要受到术法的反噬。”
总结下来就是,修补梦境这事就算摊在她头上了,除了这样,别无他法。
婆婆这时已经重新变作了鹦鹉模样,动作轻巧地蹦跶到白猫脑袋上。白猫竟然没嫌弃它爪子上的泥星,一副再自然不过的乖顺姿态。五彩鹦鹉尖声尖气对她道:“那个人的心愿,很简单。”
便是能向喜欢的女子,剖白心迹而已。
天色隐约露白。一猫一鸟再无多话,迅速消散了身形。木囚车四周的屏障也开始褪去。
“啊喂你们还没告诉我他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啊!”但九在心里着急大喊。
半空中传来人声,荡起圈圈模糊回音:“半之。那个姑娘叫半之。”
啥?半只?半支?还是扳指?
还真是奇怪的名字啊。但九还想再问清楚,却听得旁边马儿清脆打了声响鼻。
天亮了。
此处深林蔓延,山雾重重,偶尔听得一两声鸟鸣,更显凄清静谧。幸好地势不高,径路也还算平坦,只是地面因着霜冻很是容易打滑,所以车马一路都行得异常缓慢。
车轮缓慢转动,几乎感觉不到颠簸。此刻但九裹着大氅,摸着鼓鼓的肚皮,一脸满足地靠在囚车的木栏上。后背处依然沉甸甸的,她勉力抬起手臂大概摸索一番,隔着几层衣料,凭触感应该是鼓鼓囊囊不规则的一团。
原来是个驼背啊。
不仅不能说话,还是个驼背。但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腕是近乎病态的细瘦,尖长的指甲里满是泥污。
很明显,这并不是她自己的身体。
想想也是,她当然不能凭空出现在这里,必须得有个现成的身份依附上去才不会惊扰到梦中人。现在看起来她的运道实在太背,好死不死竟然穿到了这样的身体里。不仅身有残疾,眼下还失了自由。
连行动都受控,要帮助那人达成心愿,显然困难重重。
但九突然就想起那天在这梦境中恍惚醒来时,那个向她缓步走来,墨发深眸的男子。她从没见过那样一双安静冷漠的眼睛。
眼神辽远,却又杀机毕现。
那时听见有人唤他督主,又见他头戴垂绦毋追冠,一身圆领服带蟒补,且他一众手下都是圆帽罩甲,直身皂靴。但九曾有段时间很是痴迷厂花先森,现在见到了他们这身制服,真是打心眼里觉得眼熟。
如果说当下的处境就是一团揉乱的毛球,那么现在她已经准确捋顺了其中一根线头。
这个用性命换取一个梦境的男子,应该就是东厂的现职老大了。
在盘绕山路行了小半个月,终于进入平坦官道。屋舍人家渐渐多了起来,老远瞧见这一行统一制服面容肃冷的队伍,都是关门闭户,避之不及。东厂替皇帝办事这么多年,向来秉持着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办公原则,手段毒辣狠厉,说是骇人听闻也不为过。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头百姓,凡是被请进东厂喝茶的,十有**都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偶尔个把跑得慢的,瞥眼看到半卧在囚车里的女子。下意识地张嘴尖叫,却又立即拿手死死捂住嘴巴。那声尖叫便如同夭死的初生儿,突兀地断截在半空。
是夜终于进入少城,番子领了命令,包下整个客栈歇脚。掌柜的说话直哆嗦,引道时还连续摔了好几个跟头。他心里不知这帮活阎王为何不去驿站,却非要来做他这里的生意。上房下房全都仔细打点妥当,连着马匹的草料也备得比往常丰厚。
天色已暗。掌柜的站在马棚旁,只能模糊看见木囚车里缩成一团的瘦弱身影。他低低叹息一声,摇摇头转身走开。
半卧在囚车里的少女却丝毫没察觉到他叹息声里的惋惜,因着终于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饭菜,但九很是高兴。
马棚里虽然气味呛人,却也好歹算是有个遮风避雨的场所了。她把大氅铺开盖在自己身上,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四周都是马儿进食发出的沙沙声。少女在这阵温柔的轻响里,极快地睡着了。
客栈二楼临西南角的窗户也在这时轻轻阖上。
司暮并未回身,只沉声吩咐道:“带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