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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不懂诗词,但也听说过有人曾在酒楼墙上题反诗,倒把店家给连累了的事。
她不想因噎废食,谁知道这些人里面将来会不会出上几个举人名士,只是每天都会叫易峋来瞧瞧,有不妥的就拿笔墨涂掉。
易峋看了,不过都是些吟咏山野风光的,又或是感叹仕途不顺,漂泊羁旅的,倒也没什么。然而,其中竟有些句子,大肆称赞这女主人容貌娇美,风华出众,今日一别日后再不能见,有人面桃花的落寞伤感。
他心里本就烦躁,看见这些,更有些火气乱冒,拿了秦春娇记账的毛笔,饱蘸了浓墨,将这些句子尽数给涂了。
秦春娇在旁瞧着,不由问道:“峋哥,这些诗都讲了什么?”
易峋瞧了她一眼,将毛笔掷在柜台上,淡淡说道:“没什么。”说着,见秦春娇那双水灵的大眼睛望着自己,才又添了一句:“都是些无聊透顶的东西,我看着烦。”
秦春娇只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但在店里也不好去问,便到厨房里去做饭。
天热,也没人想吃热的汤饭,她将白日里剩下的面煮了,拿井水过了,浇了些蒜汁,放上炒鸡蛋和切细的黄瓜丝,便端了出来。
养的那些鸡已经能够下蛋了,并且天天吃的都是茶籽儿、油菜籽儿这些油大的好东西,一只母鸡一天能下两只鸡蛋,每天都能捡上一篮子鸡蛋。
这面爽口,十分适合盛暑天气。
几个男人在油坊干了一天体力活,早已饿坏了,三扒两咽就是一碗。
秦春娇吃着面,低声问道:“峋哥,娘的头疼,厉害么?”
易峋默然,半晌才道:“没啥,就是热着了。”
秦春娇点了点头,说道:“我妆奁里放了薄荷油的,娘怎么也不用。”
易峋没有接口,停了一会儿,他问道:“春娇,白天有个人去找咱娘,你知道么?”
秦春娇应了一声,微笑道:“知道呀。”
易峋眯细了眼眸,轻轻反问:“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秦春娇抿嘴一笑:“他是娘的老相识了,峋哥,我有件事待会儿要告诉你”
正巧此时,董大成兄妹两个,从外头回来了。
董香儿一脸气恼,眼圈还有些发红,显然是哭过的。
董大成也是满面的阴沉,两手背着,唉声叹气。
秦春娇见状,起身说道:“你们回来了,事儿谈的咋样?不顺利?”
董大成叹了口气:“他们家不答应,我们都说肯两倍的还彩礼了,还是不答应。”
秦春娇没想到这件亲事竟然这么难退,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问道:“你们吃饭了没有?锅里有面,叫栓柱给你们盛去。”
董栓柱答应着,连忙起来就往后厨去。
董香儿却忽然说道:“还吃啥呀,气都气饱了!”说着又咬牙切齿道:“这辈子,我就是死,也不会再跟李根生那个乌龟王八蛋!”
秦春娇走过去,拉着董香儿的手,将她拽到了一边,细细的问怎么回事。
董香儿抽噎了一下,便将今天去李家的情形讲了。
原来,李家原本是打定了主意,董家必定不会容女儿就这样被休回来,董香儿在娘家住不牢靠,那就还得回去求他们。她低声下气回了婆家,以后自然就得乖乖听话,再不敢闹腾。
但没想到,董香儿竟然在娘家长住了下去,甚至还带了兄弟上门说要和离,彩礼原封不动的全数退还。
这下,轮到李家慌了。
董香儿这个模样、这么勤快肯干活的儿媳,可不好找,这不是还了彩礼的事儿。再说了,乡下娶妻不容易,只有娶不到老婆的光棍汉,可没有嫁不掉的老闺女。李家无论是休妻还是和离,这名声一旦传出去,谁家肯把闺女嫁过来给他们折磨?不但老大不好再讨,就连下头的小儿子,也难说媳妇了。
再说,李根生原本就贪恋着董香儿的姿色,李家又打听到董香儿如今在下河村一间铺子里做事,一个月能赚不少钱,更是咬死了董香儿不肯撒手。
他们今日过去,李家便放了话,他们也不休妻了,也不会跟董香儿和离,就是抬一百两银子来,也不中用。
董香儿这辈子,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她如果再不回李家,就休怪他们不客气!
第九十五章()
董香儿越说越恼;艳丽的脸上腾起一片红色;她说道:“这李家就是咬死了;如果不是大哥跟着;我今儿只怕还回不来了。我就不明白了;这女人嫁了男人;怎么就跟卖了他们似的?!”
她这话;说的一屋子男人都不住的低声咳嗽。
秦春娇皱了眉,她倒是没有料到董香儿这门亲事如此棘手。原本只当李家多拿些银子,这门亲事就能退掉;谁知道这家如今就跟乌龟似的,咬住了死不撒口。
董大成在旁说道:“更可气的是,这家人竟然还满嘴瞎说;污蔑三妹在下河村跟人有了奸情;还说奸夫上门跟他们打过架,哪有这档子事!”
董香儿听见这话;不由瞥了她哥一眼;低低斥责了一声:“哥;别说了。”
原来;李家人说的;便是易峋。他们一口咬死;董香儿若不是在下河村和男人勾搭上了,怎么会闹着要离。而且,他们打听了;那铺子就是易家开的;董香儿要不是让这家的男人占了啥便宜,人家凭啥给她这么高的分红。
李根生更是破口大骂,董香儿放/荡无//耻,下//贱//荡//妇,还唆使了奸夫上门斗殴。若不是念着往昔的情分,他早把他们告进官府。
董香儿被他骂毛了,一气之下和李根生撕扯起来,把他的脸抓花了几道。老李两口子一看儿子吃亏,顿时也火了,吵嚷起来。两家子,劝和的,嚷叫的,乱成一锅粥。
董大成护着自己妹子,还吃了些亏,幸而董香儿在那村子里住的俩月,人缘还算不错,隔壁邻居听见动静,过来拉架,这兄妹两个就趁乱走掉了。
董香儿倒不想提这事儿,唯恐秦春娇多心,然而董大成还是说了出来。
幸而,秦春娇并没放在心上,这种闲话下河村也有人说,她压根不信。
一旁赵三旺急了,跳起来说道:“这家人真不讲理,香姐分明是被他们糟践的过不下去,硬生生把人逼回来,现在又咬死了不放人。香姐,你不要回去,就在村里住着,我我们不会任他们胡来的。”
董香儿瞧着他,眼里闪闪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却笑了一下。
董大成看在眼里,骂道:“三妹是我董家的姑娘,她的事有我们娘家人管,轮不到你这臭小子多嘴!”
董香儿听了这话,便不愿意了,责备道:“哥,人家是好心,你说这话干啥!”
这本是董家的事情,外人不好插口,但眼看在铺子里又要吵起来,秦春娇便接了话过去:“既然三姐的事,有娘家人管着,那三姐就在娘家住着,也不用再去李家了。等李家来下河村闹得时候,你们董家出面保着她就是。”
董大成脸上一红,梗着脖子说道:“这是自然,我们董家的姑娘,我们当然护着。”
秦春娇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她原本要的就是这句话。
晚上,铺子打烊。
秦春娇跟在易峋身后,看着前面那高大沉默的背影,心中怪怪的。
回到家,是刘氏来开的门。
秦春娇担心母亲的身体,进门便问道:“娘可好些了?我听峋哥说,你今儿头疼?”
刘氏看了易峋一眼,只见他面色淡然,晓得他不是个爱搬弄口舌的人,心中微微一定,含糊说道:“没啥,天太热了。”
秦春娇说道:“我妆奁里有薄荷油,娘你用了没有?”说着,便挽着刘氏的胳臂进了房。
刘氏看着女儿那娇嫩的脸,满是担忧自己的神情,心中不由便充满了暖意。
她的女儿,体贴懂事又聪明能干,既是她的宝物,也是她的骄傲。她跟着秦老二,什么也没有落着,唯一得到的,就是这个女儿。
要她离开女儿去改嫁,她根本舍不得。
而春娇只怕也不会愿意离开易峋,去京里当什么千金小姐。
想到这里,刘氏温然一笑,她这辈子有女儿就够了。
她说道:“用了,用了,峋子也跟我说了,都好了,没事了。”
秦春娇还想问些什么,易峋却在门外说道:“春娇,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秦春娇听他这口气有些急迫,便答应着,出去了。
才出了屋子,易峋便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拽进了自己房中,掩上了门。
秦春娇见他脸色有些暗淡,不由问道:“峋哥,出什么事了?你这么急着叫我过来。”
易峋却一时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他方才问道:“你说,今日白天来找娘的人,你知道?”
秦春娇听他问这个,不觉微微一笑,说道:“是啊,那个人是娘的旧相识了,她还没嫁到下河村之前,就认识的。之前拿腰牌抵饭钱的人,就是他了。他连着来了许多趟,分明是来看娘的,就是不挑明白。娘心里也明明有他,怎么也不肯说。今儿他又来了,我索性就告诉他,如果他再这么磨蹭下去,娘说不准就要改嫁了,他这才急了,跑来找娘了。”
易峋不由眯细了眼眸,轻轻问道:“是你让他来的?”
秦春娇点头应着,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又问道:“峋哥,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他来跟娘说了什么吗?”
易峋盯着她那澄澈的眼眸,淡淡问道:“春娇,你想进京么?”
秦春娇十分诧异,她问道:“峋哥,你怎么会这么问?好端端的,我进京干什么?”
易峋有些冷漠,他说道:“那个人今天来跟娘求亲,还说要把你和娘都接到京里去。还说,要认你当女儿。往后,你就是官家小姐了。”
话才出口,那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竟而出现了一丝狼狈。
易峋生平,鲜少有超出自己掌控的事情。上一次,是秦春娇要进相府时。而眼下,则是第二次。
慌乱之下,他将秦春娇搂在了怀中,口吻决然道:“我不让你走,就算你想去。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哪怕是你自己。春娇,你是我的。”
这话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发的誓。
秦春娇早就听怔了,她没想竟然会出这种事。
易峋灼热的手掌,在她腰肢上游移着,又抚摸上了她的背脊,令她背上麻酥酥的,蹿上来一阵战栗。
秦春娇微微有些恍惚,连忙回过神来,自他怀中挣扎出来,她看着易峋,说道:“峋哥,你想什么呢?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在这儿和你好好的过日子。我娘她娘她苦了半辈子了,我爹那人你也知道,如果我娘真是遇到了良人,我还是希望她能幸福。”
易峋有些动容,他捏了捏秦春娇那红润的面颊,低声说道:“春娇,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他怎样都好。你的母亲,我也视若亲生。她改不改嫁,我都会赡养终老。”
秦春娇心底里泛出了些温暖的甜意,她将头埋在易峋的胸膛前摩挲着,低低呢喃着:“峋哥,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回到了自己房中,刘氏正坐在床边,将白日里收下的衣裳折叠齐整,放进箱中。
经过日晒的衣裳,散发着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