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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这回新娘子笑着手肘往后,花束高过头顶划出一道弧线。
宾客“哇哦”一声期待。
陆悍骁却眼睁睁地看着那花球往自己这儿砸过来,正中红心,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他伸手接住,百合香悠然入鼻。
台上的新人对他笑得故意,全场掌声响亮,小辈们开始起哄,“陆哥哥发红包!”
“陆哥哥我同学办婚庆公司的,到时候给你打折啊!”
轮到最能闹腾的那位小表妹,她吱吱呀呀了半天,爆出一句,“祝陆哥哥早日出嫁。”
“哈哈哈哈还出嫁呢,谁娶得起我们陆哥啊?”
陆悍骁笑得无奈,走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鬼灵精怪,再闹我,明天就把你嫁出去。”
小表妹对他做了个鬼脸,“下个月再嫁我啊,我男朋友下个月回国,他现在还在美国实习呢!”
一旁的同辈笑她,“哪有你这么恨嫁的。”
嘴炮火力转移目标,陆悍骁在听到那个国名时,好不容易转移的些许注意力,这会子又集中起来,压得他直坠深湖。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
陆悍骁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异样,上班,开会,偶尔跟哥们儿几个打打牌。唯一的改变,可能就是出差的时间变多了。
他让自己变得忙碌,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路上。
徐晨君了解到他的状态不难,随便问几个他公司的人就一清二楚。听到“平和”“平静”这些关键词,徐晨君也松了气。
就说嘛,成|年男人谁没有过几段感情经历,她的儿子虽然从小狂妄自我,但也不是钻死胡同的人。
徐晨君欣慰地想,自己的坚持还是有效果的。
而且她坚信,母子是天生的血缘相融,有争吵再正常不过了,等过一段时间,陆悍骁也不会再和她闹别扭了。
但一个多月下来,徐晨君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陆悍骁这么长时间,就没回过陆家,就连她抛下台阶——主动打电话给他,他也不接。事后敷衍地补条短信,问她有什么事。
徐晨君已经明显感觉到儿子在跟他刻意拉开距离。
后来实在忍不住,徐晨君撺掇陆老太出面打电话,以她身体不适为由,终于连哄带骗地将陆悍骁召唤回了老宅。
他一回家,徐晨君姿态虽然还在,但言语间已经有了明显的讨好意味。
“齐阿姨熬了绿豆粥,最适合消暑,你喝一碗吧。”
她话语询问,但盛粥的动作已经在进行中。
陆悍骁面无动静,看着母亲递到面前的碗勺,他选择默无声息地走开。
徐晨君被撂成了冰霜,心里又气又急,忍不住喊他的名字,“悍骁。”
陆悍骁背对着,没有转身,应道:“嗯。”
徐晨君的精明高冷已经褪去一大半,“你就这么不想跟妈妈说话吗?”
陆悍骁干脆道:“对。”
徐晨君嘴角微颤,“你还在我怪我?”
“是。”
气氛陷入了沉默。
徐晨君忍不住向前两步,“悍骁,我们是母子。”
听到这话,陆悍骁侧目,眼神倏地降温,“你让我为难的时候,我们也是母子。”
徐晨君一时怔然,竟无话可说。
陆悍骁侧脸冷漠,声音平静,“妈,你可以用长辈身份,做你认为正确的决定,不管我有多爱那个女孩,不管我有多煎熬挣扎,你都能够全然不顾地在中间搅局。”
他脸『色』沉如水,喉头滚了滚,“现在你满意了?满意了吗?”
徐晨君和他对视的目光,不怎么坚定地动了动。
陆悍骁眯缝了双眼,一字一句地说:“你满意了,但从此以后,我对你不满意了。”
长辈身份让徐晨君下意识地提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就为了一个女人,你这样对妈妈?”
陆悍骁却呵地一笑,“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徐晨君冷面肃穆,瞬间哑口。
陆悍骁直视着她,“我不是对你妥协,我从来没想过放弃周乔。”
是周乔不要他了而已。
陆悍骁转过身,背影冷淡,“下次别再用『奶』『奶』当幌子骗我回家。”
在陆家待了半小时,陪陆老太说了会话,陆悍骁准备离开。
刚走到客厅,齐阿姨就小声叫他,“悍骁,悍骁。”
陆悍骁表情温和了点,“齐阿姨?”
“你过来。”齐阿姨神秘地对他招了招手,“我有东西要给你看的呀。”
“哟,给我看您存折啊?”陆悍骁笑着听了话,走过去,“存多少钱了?”
齐阿姨却递给他一只手机。
陆悍骁挑眉,“怎么?888买的?”
“交话费送的。”齐阿姨指着屏幕,眨巴眨巴眼睛道:“看嘛,你看嘛。”
中年人一般不倒腾,所以手机没设密码,陆悍骁划亮屏幕。
呃,微信朋友圈?
而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周乔的微信。
“还住你那的时候,我就加了乔乔的微信的呀。”齐阿姨拍拍陆悍骁的手臂,“阿姨知道你心里苦,她前几天还有跟我发信息问候呢,她在那边过得蛮不错的,你看看这些照片。”
周乔这一个月的朋友圈动态,活跃鲜艳许多。
异国街头,路灯,雨天,阳光万里。
学校,伙伴,宿舍桌面上贴着的一朵小花。
陆悍骁慢慢划看照片,全神贯注不错过一张。
最新的一条是昨天发的。
'吃了一个月汉堡可乐,想念祖国的臭豆腐和火锅。'
配图两张:用吃剩的鸡翅骨头摆出的骷髅人造型,和一张自拍。
陆悍骁看着照片里的周乔,目光贪婪得再也撕不下来。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抬起头对齐阿姨笑,哽着声音说:“她把头发剪了啊。”
周乔以前是一头乌黑的长发,现在是及肩的梨花头。
齐阿姨怕陆悍骁难过,“剪短也好看的。”
陆悍骁点点头,把手机还了回去。“谢谢你,齐阿姨。”
齐阿姨眼里已经湿润,她抬手抹了抹,“你『奶』『奶』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别置气,多回来陪陪她。”
陆悍骁应道:“好。”
秋老虎已近尾声,国庆节之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爽。
秘书朵姐发现他们的老板越来越沉默寡言,成天工作出差不苟言笑,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lbb牌机器人了。
老板严肃紧张,下面干活的人自然也不敢活泼了。
也归功这样的高效率,公司三季度的财务报表可能会在全年业务中呈现完美的曲线上升图案。
但朵姐并没有太大感觉,陆老板脸上就写明了四个字:我失恋了。
相比赚钱,她更希望老板能够笑得多一点。
朵姐抱着一堆签好的文件从办公室出来,直摇头叹气。
不过最近总算有一件好事情发生。
他哥们儿贺燃当爹了。
贺燃老婆简晳是陆悍骁的发小,感情一直很好,这两口子的爱情故事也能用跌宕起伏来形容。
陆悍骁和陈清禾一起去看望小宝贝,是闺女,粉嫩一团,眼睛虽未睁开,但看眼廓弧形,肯定是个大眼姑娘。
陈清禾一身硬邦邦的肌肉,不敢抱孩子,“妈呀,她看起来又小又软,我怕勒伤她。”
“出息。”陆悍骁不屑嘲讽,挽起衣袖,像模像样的架势。
他从摇篮里轻柔地将宝贝抱起,左手揽着她的『臀』,让她的小脑袋稳稳地睡在右手的臂弯里。
陆悍骁低头垂眸,看着孩子,笑得一脸温柔。
陈清禾真是大开眼界,“骁儿,你是不是在外头有私生子啊?一股『奶』爸气味儿。”
陆悍骁抬头瞥他,“对,有私生子,长得又高又结实,你还见过呢。”
陈清禾皱眉,“我见过?谁啊?叫啥名儿啊?”
陆悍骁勾嘴冷笑,“叫陈清禾。”
“……”
贺燃和简晳乐不可支。
这时,护士进来,说是要检查伤口,于是男同胞们都出去走廊待着。
陈清禾去洗手间,陆悍骁背靠着墙,烟瘾犯了,拿了一根在鼻子口嗅嗅过干瘾。
贺燃看着他,“你最近烟瘾很重啊。过犹不及,少抽点儿。”
陆悍骁笑笑,把烟收进盒里。
“说起来,我还是挺佩服你。”
贺燃侧目,“佩服我什么?”
“明明是个暴脾气,却没把简晳给气走。”
“去你的。”贺燃一听不乐意,“老子分得清轻重,简晳这女人,我一眼就看中了,看中的人,我怎么可能让她跑掉。”
陆悍骁神『色』收拢,头往后仰,抵着墙壁。
“说句夸张的,男人这一辈子就是辛苦命,混过,浪过,不懂事过,老子天下第一无人能敌。”贺燃嗤笑了一下,“但只要碰到了对的人,那舒坦劲儿,觉得以前都是白活了。”
陆悍骁没说话。
换做以前,他一定不留余地地嘲讽。
但现在,他好像懂得了这种感觉。
贺燃靠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骁儿,你是我们这群人里,人生最顺风顺水的一个。我打小就是从我爸棍棒下混出来的。就连清禾,也被丢进部队,魔鬼训练了好几年。你做生意有天赋有资源,在商场如鱼得水是金字塔尖上的人精。”
陆悍骁呵了两声,“夸我呢?”
贺燃微微叹气,“但有利就有弊,越顺途,反骨也越深重,所有的矛头最终只会体现在一点上——自我。”
陆悍骁默了默,低下头看鞋尖。
“自我的人,在某一方面一定是不成熟的。你呢,对小姑娘的占有欲太强,眼里容不得沙子。可你想过没有,也许那并不是沙子,而是珍珠宝石呢?”
陆悍骁被点拨,瞬间联想到他对周乔身边异『性』的种种误会和恶意揣摩。冲动易怒,火气上头便听不进任何解释。
贺燃幽幽叹气,“其实我和简晳,遇见得不美好,开始得也不够顺利,你是一路看着我和她走过来的,你该知道,我们也面临过家庭反对,门第观念,也有过犹豫的时候。”
陆悍骁“嗯”了声,“我知道。”
“其实,大多数时候,女人远比我们勇敢坚定。”这是贺燃以过来人的身份,得出的最切实的体会。
“只要你能给她安定以及充分的信任,她还给你的拥抱,会比你想象中更多。”
贺燃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结束授课,“陆老板,你给我闺女的红包挺厚,本人很满意。”
“……”
去你妈的,原来是看在红包的面子。
从医院出来,陈清禾开车。
陆悍骁坐在副驾驶上嫌弃了他一路。
“你放的什么歌,q『奸』我耳朵。”
“你这车里有股鸡腿味,是不是没钱做保养?我借给你。”
“还有这坐垫,能换个颜『色』吗?就像坐在一坨屎上。”
陈清禾忍无可忍,差点把方向盘给掰下来。
“日,你再『逼』『逼』就下车。”
陆悍骁严肃地望着他,端详了好一阵,恍然大悟,“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原来是司机太丑了。”
陈清禾扬起下巴,“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