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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程度。
他不知奶奶救下他,算不算得上是行善,因他出生至今,除了疼以外,就什么都没感受过了。
而这世上,无所求便去信佛的人数不胜数,所以他觉得,佛大概没空去管奶奶这种有所图的人的福报。
自那之后,无论被人欺负多少回,无论对自己的身世有多好起,他都没再跟奶奶提起过类似的事。
六岁这年的某个炎炎夏日,霍努土司府上的管家到庄园挑奴隶时,从一群与藏獒争夺食物的小奴隶中,挑中了肤色白得有些不似常人的他。
出发去土司府的前一夜,奶奶主动同他提起他的身世。
几年前,唐国的药商商队途径这间庄园,牧羊女因容貌出众而被主人挑去奉茶,商队中有个年轻英俊的药商,一眼就看上了牧羊女。
数月后商队动身返程,药商临行前告诉牧羊女,等他下次再到西蕃时,就会接她回唐国。
谁也不知,药商口中的“下次”指的是何时,半年后唐国商队再来时,队伍中便没有了年轻药商的身影。
而牧羊女在某个雨夜,于牛棚中产下一名男婴之后,因失血过多而丧了命。
“那之后,他回来找过她么?”
“没有”奶奶顿了顿,又道:“一个是西蕃奴隶出身的牧羊女,一个是唐国商户之家的公子,他们之间注定不会有结果。”
奴隶不该奢想那些永远不会属于自己的幸福,这样简单的道理连他都懂,而他的生母却不懂
临行前,将他身上的赏钱都分走之后,奶奶淡然笑着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血痕。
“少说话多做事,不论主人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一定要做出温顺明理的样子来,才会得主人喜欢。只要你听话就能填饱肚子,以后若能在土司府混个好差事,别忘了把奶奶接过去,奶奶身边只有你一个亲人”
奶奶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掰过他瘦弱的肩,将他身上那件干净衣裳换下后,又把他原来那件破烂不堪的衣裳塞到他手上。
这一年启程去土司府时,他因弄丢了主人赏赐的衣服而吃了二十鞭刑。
五年后
清晨的牧场,从凛冽的风中不时传来铜钦和金刚铃混合的声响,他很饿,饿到没办法觉得这声音有多么悠扬动听,他只记得,这几日是民众大会召开的日子,一到这时寺院里、土司府中便会供上千盏酥油灯。
酥油烧热之后灌入眼中
脑海中不断闪现出数月前,霍努少爷当众对某个年幼的奴隶行剥皮之刑时的画面,这些画面一涌现出来,饿意便堪堪退了下去
蹲在牧场入口的草垛边,他掩着嘴,两眼直勾勾的望向前方。
也不知昨日那个女奴,还会不会过来,虽然她笨得直接把帐篷里的草料当柴火烧了,虽然她骗他说,她给他的那几个红薯是在他门外捡到的,但他倒在雪地里昏迷不醒时,也是她将他拖回了帐篷,救了他一命。
而且他觉得,她柔声细语怕同他说话的样子很好看
其实,她虽说了会再来看他这种话,他也只当她是因不慎烧了他的草料,心下愧疚,才会这么说的。
可是不知为何,他明明不信她说的话,到了天快亮时,心下仍是热切的盼着她来。
“小弟弟!小弟弟!咦今日不在牧场么?”
换了一身浅色衣裙的女奴,徘徊在他帐篷边上,而他在看到她走入牧场时,故意在草垛后逗留了一会儿才疾步跑过来。
他还未跑到帐篷前,人就被她给拉住了。
她眨着莹亮动人的眸子,冲他笑道:“我还以为你今日不在牧场呢!”
她笑起来的时候,两眼弯弯,似两道倒挂上去的月牙。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笑,不是冷笑、嘲笑,那笑里没有掺杂任何恶意,晃得他有些发愣,片刻后他猛然推开她,受了惊一般兀自跑进了帐篷。
她也不生气,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便跟着他走进了帐篷。
“小弟弟”
她怯怯的出声,伸出一只指头戳了戳他的脸,他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紧抱着膝盖不搭理她。
“小弟弟”
她又重复了一遍,起身走到他跟前,缓缓蹲下身来看着他。
他拿眼偷瞟过去,她看上去十岁出头的样子,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上,五官小巧精致,唯有眼睛生得很大。
他见过的女子极少,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她的长相,只觉得她虽穿着和他一样的粗布麻衣,脸却干净的不似奴隶,而且即使她不笑的时候,眼底都会泛起一层淡淡的柔光,一种让人看了之后,会忍不住想接近她的柔光。
“小弟”
“你多大了?”
他不耐的打断她,她瞧着和他差不多年纪,却总是张口闭口的管他叫弟弟。
“十岁。”
她竟比他还小一岁
看她不问别人的年纪,就胡乱叫人,他心下猜想着,她的主人一定没有好好教她。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他不自觉垂下眼眸,语气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笑盈盈从怀里掏出用锦帕包好的点心,递到他跟前:“出了门才想起给你带吃的,所以所以只带了这些”
他蓦然睁大眼睛,颤手接过那几块点心,狼吞虎咽就往嘴里塞。
她皱着眉,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问道:“你爹娘什么时候回来呀?他们走前就没给你留下什么吃的么?”
“没咳咳没有爹娘”
他被点心呛住,不住咳嗽起来。
她立即将灌满水的银壶递过去给他,心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转移了话题:“我明日再给你带些吃的过来,你有什么爱吃的,都可以告诉我。”
爱吃的
一口吃下去,能饱很久的东西,便是他爱吃的。
他盯着手中的银壶想了一会儿,才道:“为什么要给我带吃的?”
女奴不可能随身带着锦帕、银壶这类的东西。
“你家中是不是有弟弟、妹妹要当活祭品了?你是想用吃的来收买我,好让我帮你代替他们么?”
第47章 南境往事(下)()
一年中;西蕃各境会举行两次大的祭天仪式;在这种较大的仪式上;活祭品是不可或缺的材料。
满月的女婴、六岁的稚童、二八年华的少女;都是符合条件的祭品。
西蕃最多的就是奴隶,所以以身祭天这种事;贵族们只需列出标准和人数;让底下的人从奴隶堆里挑几个合格的出来;便算是对天尽了一份心意。
想来;贵族们一定忘了;他们用来献祭给上天的;是他们口中连牲畜都不如的奴隶。
又或者他们没忘;只是故意装不知道;只在私下里以聊表心意为由安慰自己;因为只有如此,他们才能心安理得的在来年;再选出一些奴隶做祭品。
人对涉及生死的事尤为敏感,所以奴隶不可能不知道活祭品的事。
除非她不是
可哪家的贵族小姐;会换上一身奴隶的衣服;特意跑来给他送吃的呢?
于是他转念一想;或许她是个颇受主人喜欢的通房女奴;就和霍努少爷身边的那些女奴一样,自领回府开始好吃好喝的养着;一到年纪就能去贴身侍奉主人;加上她生得好看;所以偶尔得些贵重的赏赐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他心底莫名蹿起一股恼意,将活祭品的事仔仔细细的说给她听。
她听完之后,吓得脸色惨白,连一句顺畅的话都说不出了。
“取取取下活人肋/骨和整张皮做做祭品”
他将银壶里的水一饮而尽,冷声道:“还有更恐怖的东西,你想听的话,我可以说给你听”
话音未落,她赫然跑出了帐篷。
若不是她,他昨日便会冻死在牧场上,烧光了草料这样大的事,他却没挨一顿打,或许也是她帮着说情的缘故,她还拿了吃的过来看他
他不该这样吓唬她的
他懊悔莫及,想着她将银壶落在了此处,必会再回来取,于是他紧抱着银壶蹲在帐篷外,直到第二日清晨,也没等到她出现。
她一定不会再来了
他等了一夜,冻得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时,身边多了一口袋粮食,上头还放了一张短笺。
“不知你爱吃什么,所以给你送了半袋粮食过来。”
他是霍努少爷的陪读家奴,因霍努少爷在读书方面没什么天赋,所以这五年间,那些本该是霍努少爷学的东西,全都让他给代劳了。
但他对认字一事并无什么兴趣,而且自从两年前,霍努土司当着他的面训斥霍努少爷,说他连个奴隶都不如后,识字就成了他人生中新的灾难。
只要霍努土司不在府中,那位少爷就会变着法的欺负他,说是只要留他一口气,怎么欺负都不算过分。
直至此时,能清楚看懂她写了什么,他才觉出识字的好来,若不是他识字的话,也不会知道这袋粮食就是她送的。
将那袋粮食搬回帐篷后,他隐隐觉得不对。
他是因身上有一半唐国血统的缘故,才会被霍努土司安排做了陪读家奴的,可她一个普通的通房女奴怎么可能识字呢?而且他跟她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五句,她又是如何知道他识字的?
除非她周围都是识字的人,她下意识的觉得他和那些人一样识字
如此说来她不是通房女奴了
难怪她不知道活祭品的事
可她究竟是什么人
心里装的疑惑越来越重,他一夜未未眠,天快亮时,他起身走出帐篷,在昨天看到粮食的地方蹲下身等着她。
没过多久,她果然来了。
换了一身素白长袍的她,用斗篷掩着脸,小心翼翼在他帐篷外放下一袋吃食。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一只过分白皙的手却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讶然垂眸,看清了地上那团人影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拧了拧眉。
“我家中没有什么弟弟妹妹,也不会用吃食让你代谁去做祭品,我,我之前不慎烧了你的草料,这些就当是补偿吧,你可以放心吃。”
她说完,挣扎着想把手抽出来,也许是没料到看似瘦弱的他竟会有这么大的气力,又或者是怕用力挣扎会伤了他,总之在发觉他根本不肯撒手后,她就放弃了挣扎,缓缓走到他身边蹲下。
“你带吃的过来,你的主人不会骂你么?”
心下已有几分确认她不是女奴,他却仍是如此问道。
也许她挑明身份后,他便不能像现在这样同她说话了。
“不会!我我的主人他一般不会随便骂人”
她支支吾吾的低下头,抬眼瞥见他蜷着身子抖得厉害,便将外袍卸下披在他身上。
“我下次来,再给你带些衣裳。”
“下次是什么时候?”
她愣了愣,随后激动的扬声答道:“明天!明天我就带衣裳过来。”
之后的一个月里,她每日都会来牧场看他。
两个人不知不觉就熟了,除了每日都会带吃食,她还会时不时的带几本书过来看。
发现她常常以看书为由,赖在他帐篷里不肯走后,他迟疑着问了她一句。
“你没有朋友么?”
他怀里抱着一只刚出生的小羊,垂下眼睑不敢看她,若不是没有朋友,她应该不会成日的跑来看他,万一她交到了新的朋友就不会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