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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静谧的阳光;漫过荒芜的庭院;漫过躺在红棕色长椅上的修长身影。
白无络慵懒的用手背遮着双目;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扬起;勾出一点若有似无的弧度。左臂自然垂落下去,锦白的衣袖沿着惨淡的光随风晃荡;将将擦过地上寂寥的青石砖。
白七端着一杯黑乎乎的东西;悄无声息的来到白无络身后。
“师父;先起来把它喝了吧。”
语毕;白七紧抿着唇;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重神情;那双和白无络有几分神似的凤眸;盯在地上看了很久像是在踟躇;片刻后;他才走过去,将莹白的瓷杯放到长椅旁的矮几上。
白无络的右手缓缓从眼上滑落;平日里,无时不刻都氤氲着诱人笑意的眼;此时却绯红一片。
眼神放空了一会儿;他坐起身端过瓷杯;将杯中冒着热气的液体一饮而尽。
“先前;你不是说,不过一个时辰便会自行复原;所以不许我备这药的么?可现在需要恢复的时辰越来越长;连我给你备药时;你都没力气说我了”
白七仍旧低着头,语带哽咽,束起的长发顺着低头的姿势,落在肩一侧。
静默无声了半晌,空了的瓷杯蓦地递到眼前,他将捏紧的拳头松开,徐徐接过那瓷杯,他的动作过于缓慢,连双手也在发颤。
“我的事,你不该过问。”
白无络面上浮出苍白的笑意,伸手过去揉了揉白七小脑袋。
“一定要如此么?万一万一她不要呢?”
手上的动作一滞,唇角淡的仿若被风轻轻一扯便要四散飘逝的笑意,倏然间褪去。只怔了片刻,白无络旋即又笑了起来:“不会的。”
他笃定的说着,声音却很轻。
“她不会的。”
白七双肩剧烈的颤抖着,仰头时,眼眶泛红:“随便你”他紧下唇别过脸不看白无络,“所以我才那么讨厌她,什么都不给,就想从你这里取走”
“白七。”
白无络挑眉打断了白七的话,他语调并无什么起伏,但白七知道,他是生气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没给”
难得听白无络在这个问题多说几个字,白七不满的问道:“比如说?”
“比如说”不知想起了什么,白无络轻笑了一声,“比如说,你面前的这个我,之所以会是今日的我,皆是因她给了我许多旁人不曾给过我的东西。”
瞥见白七困惑的神情,白无络摇头笑道:“你还小,所以不懂。”
“又拿这套说辞来哄骗我”
白七撇了撇嘴,迟疑着说:“那等我再长大一些就会懂了么?要长到几岁呢?”
“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未必会懂,有的人即便懂了,也不会去做,所以我说等你长大之后就会懂,是骗你的。”
白七吃了一惊,眼看他又要重新憋红眼眶,便听白无络低缓道:“最重要的东西,得自己去保护,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
师徒两个皆穿着皎白的长袍,日光于地面投下一大一小两道淡影。
“师父,我想在院子里移栽几颗松树,我见她府上到处都种着松树。”
短暂的沉默结束后,白七转移了话题。
这是他一早便想说的,这院中处处萧瑟荒芜,老看到这种死气沉沉的景致,肯定会影响心情。
“我不是说过,府里不许种多余的东西么?季节与气候让这园子看起来是什么样,它就是什么样,而且,土司府的松树又不是她喜欢才种上的,”
“那也不能连杂草都不让我除吧”
曲丁是在迦罗离开当日的晌午,出发去的盐城。
尽管大雪已停,但翻雪山还是耗去了不少时间,所以他用了三日才抵达盐城。
这时,南卡和白无络已来到横在南境与东境间的雍衿湖边上。
呈新月形的雍衿湖,被一大片沙丘围在中间,因气候严寒的缘故,这片沙丘表层皆是冻土,沙丘之上遍布着暗红的岩石。太阳自碧蓝如洗的天空升起时,日光柔柔散落在金色沙丘上,冷暖色交织在一起,遥遥看去,就像天女遗落在人间的五色绸布。
当夜,队伍驻扎在雍衿湖畔。
在这样的美景旁休息,南卡的心情却不太好。
因为她收到了锁儿派人送来的,关乎赈灾情况的信函。
“贵族离城后第三日,大雪下了有五尺厚,他们走前忘了招回在雪山下扎营,准备捕雪豹的一百多名奴隶都被冻死了,当天,城内约有数千人被冻死。
贵族离城后第五日,饥寒交迫的奴隶,跪在贵族府外,想讨些吃食果腹,但里头的家奴谨遵主人临走前留下的命令,将大门紧闭,翌日清晨,府外约有六百多个冻死的奴隶。
贵族离城后第七日,盐城发生暴/乱,上千名奴隶拿着棍棒闯入贵族府中,留守的家奴为了不让这些奴隶抢到食物,放了一把火烧了宅院,府内数百名家奴均被烧死,闯入府中的奴隶死伤无数。盐城原有一万多名奴隶,六十三个贵族,如今,城内仅剩下一千三百二十一名奴隶,抓回来的贵族我去地牢里数过,正好六十三人。
曲丁入城当日,便开始发放物资,因城内所剩的人数远远低于预期,他酌情将多出来的物资,按人头分了下去。曲丁如此尽职尽责,实在是出人意料,之后盐城的事,我会根据送回来的消息看着办,你不必担心。”
“想来,锁儿是怕你担心盐城的情况,才会派人加急送信函过来,不料,你却担心的更甚了。”
白无络抿了口茶,看着在帐篷内来回踱步的南卡,淡然笑道。
“你再来回多走几圈,便能让那些死去的人重新活过来了么?天灾又不是你做主降到盐城的。”
南卡倏然站定脚步,回眸瞟了眼白无络。用温润的嗓音说出这种漠然的话,听起来虽然有些突兀,但以她对他的了解,她猜测,他大概是在安慰她。
“小白,你听说过西蕃地狱的故事吗?说是盐城地底下有通往地狱的通道,生前作恶多端的西蕃人,死后都得去地狱受八十一日的刑。受刑者,会被恶魔割掉脚下的一块皮,每日得背着几百斤重的盐,在几十层高的盐田里一圈一圈的走。若是成功将盐背到终点,脚下的皮便会自动长好,若是没有,盐的重量便会增加数倍,但不论成功与否,他们都得如此循环往复的背八十一日的盐”
“盐城的确有很多盐田,你是想说,盐城的地底下有通往地狱的通道,所以那些死了的奴隶都直接下地狱了?”
“我是想说,如今的盐城,已变成了真正的地狱。”
白无络闻言欣慰的笑着,走过去摸了摸南卡的头,“果然是长大了,思考的问题也有了深度。不过,对那些同类相残,愚不可及的奴隶而言,说不定地狱才是他们最好的去处。”
“若非那几家贵族没有及时上报,也不至于让这么多人丧命,但如今盐城已是这般情形,我着实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南卡自嘲似的涩然一笑:“适才,我是在思考一些问题。一边是坚信听主人的话就能填饱肚子,如若不然就要挨打的家奴,一边是饥寒交迫的底层奴隶,明明都是奴隶,为什么里头的家奴发觉拦不住之后,不敞门放那些奴隶进来,而是宁死也不给他们留条活路
我不明白既然都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什么不选择更好的办法解决此事后来,我想通了,奴隶其实就如同一张白纸,主人教他们卑躬屈膝唯命是从,他们便只知卑躬屈膝唯命是从。奴隶中的大多数人连字都不识,没有人教过奴隶除了听话之外的事,这不是他们的错,所以,你不能笼统的用愚蠢来形容他们的所作所为。”
“识文明理,是为了教人伪装自己,人性本恶,同类相残的事并非只有奴隶才会做。奴隶只不过是不加掩饰的,把人的本性暴露出来罢了,那些离城的贵族亦是如此,所以,贵族和奴隶并没有什么不同。”
也只有在说到人性本恶时,白无络才会承认贵族和奴隶是一样的,虽然这比南卡想要废除奴隶制,给奴隶自由的想法,深奥了不知多少倍,但在还没给奴隶自由之前,她觉得透过现象看本质有些为时过早了。
帐外,风沙呼啸。
南卡定眸沉思了片刻后,缓缓抬起一只手。
白无络不会像迦罗那样,一看到她抬手便自觉将头低下头,她只得伸长了手去够他的脑袋,然后再拍几下,学着他先前的语气道:“小白果然长大了,连说的话都这么深奥,姐姐为你感到自豪!”
见她神情吃力,执着的将那些话说完才缩回手去,白无络哑然失笑,须臾,他抬起那只系了红绳的左手,捏住她半边脸颊。
“最近,你皱眉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忧思过重的女人老得快,说不定,再过不久我就真该叫你一声姐姐了。”他浅浅笑着,手腕上的红绳在昏黄的灯下也格外醒目。
眉皱多了,眉间便会留下褶皱,脸上有了褶皱,看着就显老,想起迦罗那张怎么看怎么嫩的脸,南卡不由得担心起来。
“你看,才说完,你又皱了”
白无络的手移至南卡眉间,轻轻替她揉开那里的褶皱。
“我不想皱眉,可是每次忍不住就皱了,我也没有办法呀”
“我有办法,想试试么?”
南卡点头如捣蒜,白无络勾唇一笑,忽地垂首朝她眉间凑了过去。
看到白无络猛然间靠过来的那一瞬,南卡想也不想的就倏然蹲了下去,以矮白无络一个头的身高优势,将他看起来像是准备轻薄她眉间的动作,轻巧的避了过去。
“小白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的好,若是旁人如此,我早就在蹲下来的时候,顺便拔刀了。”
南卡抱膝蹲在地上,不悦的仰着脖子看向白无络。
“对,我只是在跟你开玩笑,被吓到了么?”
第112章 空城欢迎你()
在左隆城的首战出人意料的顺利;不过;这跟队伍的神勇程度没有什么关系;主要因为左隆城已成了一座空城。
先锋队回来禀报时;疑心是空城计,南卡立即带着护卫队;撤到了几里之外的一片密林中。
攻打南境的路线;连护卫队的将士们也是在出发当日才知晓的;巫师倒是有可能算出这路线;但小霍努土司身边那个名叫江帛的巫师;南卡曾有幸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于驿馆屋顶的洞眼里见过过他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样子;以他的能力除非吃了仙丹妙药;否则根本算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因此她认为;小霍努土司不可能知道她此次出征的路线。
既然不是提前得知了消息,那左隆城为何会成了一座空城呢
傍晚时分;护卫队副将之一的赤烈,带着一小队人马回到了密林。
“末将仔细在城内外巡查了几遍;连城边的几个牧场也去了;就是没见到半个活人。城内的街边扔着几具衣衫褴褛被割了脑袋的尸首;而几家贵族府内;空空荡荡,已被搬的差不多了;所剩不多的陈设上也都布满了灰尘。”
衣衫褴褛;那必定是奴隶了。
府宅内基本已被搬空殆尽;仅剩下的陈设也都遍布灰尘,那就是说在南卡来之前,这些贵族就已离开了左隆城,而且照这搬空的架势来看,想必是不打算回来了。
“除了割了脑袋之外身上再无别的伤口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