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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口早已有人等候,是一名刀客。他笔直地站在我面前,黑纱裹刀。他等了很久,肩上的雪积成了薄冰。
“为何阻挡我?”
对方没有回答,黑纱扯去,弯月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光弧,砍了过来。这是我所遇到的最强的刀客了,因为我听到了对手挥刀时的风声。寒玉剑灵巧地闪动着,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对方的到刀法太玄了,几乎没有破绽,好几次刀刃都是贴着我的喉咙划过。我不敢大意,密切注视着他的每一招每一式,拆到四五十招时,我一剑洞穿了他的喉咙。鲜血滴在轻柔的雪上,血晕渐渐扩散开来。
对方的眼中充满了惊奇与恐惧。我对他说:“你不是败于我,而是你自己。自始至终,你一直贪婪地盯着我手中的剑,你想占有它,所有才会败在我的剑下。”
他凄惨地笑了笑,静静地倒在了纯白色的雪中。
欲望,往往是一个人最大的敌人。
幽谷依然幽静,我依然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那种踏在雪地之上的轻微的声响。我厌恶厮杀,可又不得不去面对,我怎么逃避得了现实?就如花开时时的罂粟,明知它是罪恶的化身,可还是忍不住回头去观望它花开时的娇艳。也许只有在这人迹罕见的幽谷,在这远离尘嚣的无比寂静中,我才能找回自我。幽谷时时充溢着淡淡梅香,这严寒中唯一的清香——寂寞而又浓烈。清冷的风携带着丝丝雪粒,迎面吹来,峭壁上的梅花微微抖动着,像极了秋风中红衣少女。几瓣梅花飘然落下,附上轻柔的雪。我静静地望着那几株红梅,凝视着它们绽开深藏的红颜。恍惚间,那几株红梅渐渐模糊,一个纤弱的身影慢慢清晰,最终幻化成盈香的笑靥。她浅浅的笑着,哀而不伤,像一个美丽的梦,永远触摸不到。仔细看去,不过是几株寒梅而已。我苦笑了一下,一开目光。天开始飘起丝丝飞絮,仰望苍穹,又是一阵不由自主的恍惚,我分明看到盈香那透出至纯之气的面容布满了整个天空,依旧浅浅地微笑着。隔了满天的飞雪望去,一层轻烟似的纱掩住了她,神秘而美丽。然后,箫声响起,一时凄凉之音充满了整个幽谷。
我闭了眼睛,想摆脱这箫声,自从第一次听盈香吹箫,箫音便印入了我心里,总在我孤独的时候响起。箫声没有消失,是真实的声音!我挣开眼睛,看到了面前楚楚站立的盈香。她没有穿雪衣,一任飞雪落上香肩。
“我知道厮杀之前你一定会来这里。”盈香说,“你不可能忘记这个地方。”
“至少现在我不会忘记。”我说,“刚才我杀死了一名刀客,你听到风声了吗?”
“没有,但我感觉得到。因为你每杀一个人,寒玉剑上的血便增一分,我的心便沉重一分。”
是的,那个刀客的血丝丝冷却凝固留在了剑身上。
“你真不是一个凡女子。”
盈香瞥了我一眼,说:“我不是剑客,也不是刀客,只是一个普通的尘世女子而已。”
我知道盈香在为无涯的话而生气。
“你还记得我的箫声吗?”
“记得,已经融入到了我的梦里。”
盈香抿嘴,一笑而过,低低地说:“可惜,我再也无法吹出那样的曲调了。”
我知道盈香想告诉我什么,正如我一直想对她说的一样,这也是我剑法减慢的原因。可是由于我的逃避,我偏要找些不必要的措词来遮掩内心。
“你还有琴呀。”我说。
“琴?”盈香愣住了,“可我从不会弹琴呀!”
“难道你忘了寒雪山,迷雾里,樱花下,你曾抚琴?”
“哦,”她悠悠一口长叹,“琴箫相同,无心焉能有曲可抚?”
梅香越来越浓,盈香不禁向那几株寒梅望去。
“我曾见过寒雪山的梅花,盛开之时浓烈、奔放,凋零之时凄美、颓败。如今,梅凌雪盛开,孤芳自赏,一任芳香涌溢,不知她凋零时又有几分的哀伤。”
盈香不再言语,蹙紧双眉,雪花票落在她的眉毛之上,融成晶莹的泪。
我冒雪爬上峭壁,选了一枝开得最盛的梅花折下,举到盈香面前。她激动得双手颤抖,却不接过。我轻轻一笑,将梅花别在她胸口之上,浓烈的梅香立刻包围了她,盈香俨然成了最美的一株梅。
我牵着盈香的手出了幽谷,那个刀客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从此,我出剑时有了顾虑。我的剑慢了许多,寒玉剑的光芒依然寒冷,我依然可以杀死很强的刀客,但我知道杀手生涯正在离我而去,我失去了赴约取胜的把我。
无涯和昙生在荒原上所能杀死的人越来越少,刀客的出现,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智依然冷静。
离赴约只有两天了。
灾难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来临。赴约的前一天,母亲永远闭上了双眼,带着上一代的恩怨,带着对我深深的失望,躺入了沉重的棺木。
我没有哭,我勉强用剑支撑起身体,看着妹妹扑倒在棺木上放声大哭,伤痛欲绝。突然间,我掉进了无声的世界,巨大的悲痛涌来,我欲哭,胸口犹如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如何哭得出。
醒来时,已是深夜,盈香坐在我身旁,脸色凄然。无涯和昙生告诉我母亲已经入土。因为厮杀就要来临,没来得及办理任何仪式。我哽咽着点头,母亲生前不在乎名利,死后也不会在意的。妹妹在外屋低低地哭泣,智来回地踱着步子,不时长叹。
我吐血了,被子上血迹斑斑,可这点血又算得了什么?如果换得回母亲,我情愿吐尽我所有的血。
妹妹走进屋来,喊我哥。
我的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从此以后,妹妹只有我一个亲人了。
想到明天的约定,我不由心寒起来,寒玉剑能否战胜秋寒剑,我感到希望渺茫。明天,也许是我活在荒原上的最后一天。我握住盈香的手,说:“现在,除了妹妹,你是唯一让我放不下的人。可是明天,明天就是我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天。我不怕死,我早就受够了这种束缚,我承受了太多的孤独与寂寞,死对于我是一种解脱。我没有什么要求,我希望我死后连同我的剑能够葬在荒原上最寒冷的地方。盈香,忘记我,重新生活,不要伤悲,时间会令你淡忘一切的。告诉我的朋友,好好照顾我妹妹,我便死而无憾了。”
妹妹不再哭泣,只是默然,这一切都是她所必须面对的。盈香挣脱我的双手,掩面冲了出去。
“不用追了,让她一个人冷静一下。”我喊住起身欲追的妹妹,“带我去母亲的墓。”
夜很平静,墓碑上只刻了三个名字,母亲,我,妹妹,没有碑文,母亲的一生绝不是一篇悼文就可以描述的。看着看着,我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凄厉悲伤的笑声在夜色中久久回荡。我拔剑乱舞,体内的悲痛化成巨大的力量,充满我的全身。我感不到丝毫疲倦,我听到了——剑的风声!
妹妹了解我此刻的心情,她无法劝慰我,悄然回去了。
“好剑术!”黑暗中一生喝彩。
我愣住,声音好熟悉。
“寒玉清澈,悲与明月,快哉,快哉!”
无痕一手托了一坛酒,一袭黑衣走到我跟前,长剑在他背上闪动着微蓝色的幽光。
“醉酒消愁!”
“再好不过!”
“这不是普通的酒,”无痕说,“这酒有个名字,叫千愁一醉,是一个江湖客送我的。无论是谁,只要喝了这酒,就会忘记一切忧愁烦恼之事,不会有丝毫的痛苦。你敢喝吗?”
我接过无痕递过的酒碗,仰头喝了个底朝天,立刻满口余香,有一种绵绵不断的感觉。
“好酒!”我赞道。
“好!”无痕随即饮下一碗。
我摔开酒碗,抱起酒坛,仰头往口中浇下。
无痕叫声“爽快”,抱起了另一坛。
绵绵的感觉在我体内蔓延开来,混入我的每一滴血中,我很快忘记了自我。我陷入了一个异常明亮的世界,无数的剑光在我周围闪烁,跳动,漫天的飞雪纷纷扬扬落下,始终落不到我的身上。
一缕晨光唤醒了我,头疼的厉害,隐隐约约记起昨晚的事来,恍如梦一场。两个空酒坛倒在地上,依然散发出淡淡酒香。无痕不再身侧,他走了。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蓦然看到母亲的墓,我挣扎着漠然走过。
盈香踏了晨曦来寻我,她对昨晚的事感到后悔。
“对不起,长恨。”她歉疚地说,“我不该在你最悲伤的时候离开。”
我牵起她的手,微笑着,盈香终于忍不住也笑了。
“你喝过酒?”
“一醉解千愁。”
“什么酒味?我从来没有闻过,这么奇特?”
“是千愁一醉,我也是第一次喝到。”
“千愁一醉!”盈香惊讶道,“荒原第一杀手张无痕来找过你?”
“你说什么?无痕是荒原第一杀手?”我呆住。
“荒原第一杀手张无痕来找过你并且让你喝下了千愁一醉,对吗?”盈香认真地说。
原来无痕成了荒原第一杀手,几年未见,他的变化实在大,不过他仍是我的朋友,不然他也不会邀我喝酒。
“当年,我哥便是败在他的剑下,千愁一醉也只有张无痕才有,这种酒很奇特,可以使人忘记一切痛苦的事。你现在还记得我吗?”
原来她担心我把她忘记了。
我轻轻搂住盈香的纤腰,深深吻上了她的唇。
盈香立刻羞得满脸绯红,像燃烧的晚霞。
“该赴约了,我本以为至死也见不到无痕,如今我不仅见到了他,还得知他成为了荒原第一杀手,我更无需为妹妹担心了,我可以死而无憾了。”
盈香眼中泪光晶然。
我知道这是我生命中最后的一天,本来我有很多话要对盈香说,可到了嘴边,却只剩了一句话,我俯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我——爱——你!”
盈香第一次哭了出了声音,泪珠簌簌落下,她愣在那里,忧伤惹人怜。
我回到家里,穿上爷爷的剑袍,我想以一个剑客的身份死去。妹妹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我没有向无涯、无涯告别,我不想我的死牵动朋友的心。
巍巍的寒雪山屹立在漫天的飞雪中,冷冷冰霜覆盖了这个山麓,寒梅的幽香随风缕缕飘逝。山巅空无一人,只有纷飞的雪和想以死解脱的我。
黑衣客一直没有出现,我将剑插入坚冰,依剑而待。杀手是不会违约的,杀手最重诺言。
很久以后,我终于听到了轻盈的脚步声,一柄寒剑指在我的后心,我用力拔剑,剑纹丝不动,被牢牢冻结在冰层中。
何必要反抗?
“动手吧,杀掉我,你们就可以打败自由军,一切就会屈于律法。用你最快的剑法刺穿我的心!”
剑在颤抖,力道在增大。
“慢,”我说,“让我面对秋寒剑死去,我答应过妹妹,要死得有骨气。”
我转过身。
“盈香!”
站在面前的正式盈香,根本不是黑衣杀手。我立刻明白了一切,盈香正是所谓的黑衣客的妹妹。多少年来,我一直在逃避现实,不断欺骗自己,害怕知道她的身世,我宁愿一无所知,也不愿看到残酷的现实。如今,一切都明了,我终究没逃过现实。
“动手吧!”我无力地说,我没有勇气面对盈香。
“长恨,一切该来的迟早会来,不要再逃避了。”
“盈香,我……”
“长恨,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把我从忧伤中拯救出来的人,也是第一个把我扔进更深忧伤中的人,我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