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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若无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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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冢无法,只得将她双手按在枕边,他知道雪野意识还在,便低下头附在她耳边低声劝慰道:“雪野,别乱动,忍一忍就好了……”哪知雪野根本不搭理他,话未说完,入目的是雪野侧卧的脸,消瘦的肩,还有衣衫被撕开的后背……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动作过于暧昧,正要抬头,雉却已经闯了进来:“老大,你这是……我不是故意的!”影冢一脸尴尬,正要解释,雉却已经跑远了。

“臭小子。”影冢自然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再去解释不是越描越黑么。可是扪心自问,刚才那一刻,自己真的没有一点感觉么?

雪野间歇性地扭动,有时安静如同婴孩,有时动作剧烈得就连影冢也觉得甚难压制。直到后来雪野自己挣扎得都没有了力气,影冢才暗自松了口气。苦笑,看着自己被雪野抓开的手背,影冢只得换了姿势,从来没觉得一个时辰有如此难捱。

日上三竿的时候,影冢见雪野呼吸终于趋于平缓,大吐一口气,找了条毛毯给她盖了,又等了半晌,雪野终于彻底清醒了。

水米未进,苦药已饮,她睁着两只大眼睛环视一下四周,已然将零碎的记忆片段拾掇起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着面色平常的影冢,欲言又止,那句感谢萦绕在舌尖,与浓稠的苦味纠结在一起,终是吐不出来。

倒是影冢似乎也不放在心上,关切道:“你现在烧得厉害,再休息会儿吧,有什么事从长计议。”

雪野本来心无块垒,听他这句话倒是留了心。既然连东之武神都要“从长计议”,那这事一定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影冢见她露出如此孩子般疑惑的神情不由得呆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找点话题:“你背后的十字伤是怎么回事?”

“伤?我不知道。”雪野才脱力,说话的语气都放缓不少,却仍是掩不住惊讶,怎么连这也给他看去了,腮边一红,说出来的话却是,“要大人亲自照料,雪野惶恐。”

影冢却一扬眉:“我只是想证明,梭罗能做到的,我也能。”

这事不提雪野还要对他感恩带德,一提雪野气就不打一处冒,本来就近似淡金的脸色更加苍白:“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梭罗的信已经到了,你要看么?”

雪野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自己反倒没有把握了,听他这十拿九稳的口气,估摸着自己算是被梭罗“丢”出去了。可是她跟了梭罗四年,亲胜父兄,这感情不是这么容易就割舍掉的。何况东陆也正值用人之际,退一万步讲,哪怕只是做个杂役,师父也不该会这么轻易地把自己拱手让人啊!难道影冢用了什么可以要挟师父的东西?

可是既然木已成舟,她并不打算做无谓的挣扎,看着窗外的萧瑟秋景:“师父有另外要对我讲的话么?”

“据我所知还没有,也或许是有些话不方便对外人讲,若想回去一趟便去吧,记得回来就成。”影冢似乎很理解她的感受,反而安慰起来。

“你这不是教唆我畏罪潜逃么?”雪野突然调侃道,一针见血,“你想帮我挡下来?没那么容易吧,你还没正式拜将呢!”

“其实,你还是想与我一战。”影冢笑道,“你直接说未必我不会答应,何必转弯抹角的?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打输了可不许哭鼻子。”

“……”雪野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影冢却已经对着门口喊了一声“进来”。

一个亲兵对着影冢单膝跪拜道:“大人,龙族族长乐翔求见。”

“好,让他在龙骧殿等着,我就来。”影冢一点头,雪野却先招呼出声了,影冢只得看着她,“你要去?”

雪野忙点头。

“你不是早饿了么?你养精蓄锐,等体力恢复了来找我一战,这些事不用你操心。”影冢含笑看着她,又交代了几句,径自走了。

心非石木岂无感

“这个人,虽然不及师父,可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雪野无聊中一通乱想,刚浮起的笑容却被自己的思路打断,师父怎么就突然不要自己了呢?

她突然忘记了师父对自己的要求是多么严格,想到的是师父在那样朝阳如血的清晨将自己救回;想到自己难以入睡时师父给她讲从前征战的故事,结果听得她越来越无法入睡;想到第一次试剑时,夜阑人静师父还心急如焚地等她回来……

越思量越心伤。勉强用了些糕点水酒硬生生把自己从郁闷中扯出来,突然想到影冢出去处理的事很有可能与自己有关,来不及沉溺于悲伤,拔足而起,直冲龙骧殿。

“大人莫非要护短么?”

雪野忙对两旁的护卫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到“护短”二字心脏砰地一跳,顺着门缝看去,只见在森林看见的女尸横放在殿堂正中,几名侍卫簇拥着一名白发老人立于影冢左侧,雪野看不见他们的脸,却感觉得到他们咄咄逼人的气势。她的目光顺着朝影冢看去,见他长眉微蹙,沉吟道:“乐翔,你女儿的死我也很遗憾,可是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是雪野所杀?我可以担保雪野一整天都和我在一起,没有机会去杀人。”

“证据么……”乐翔见影冢开了口,命人送上一支箭矢,胜卷在握,“大人明察,这种箭,似乎只有‘妖瞳’雪野才有吧?”

“一支箭能说明什么问题?尸体我看过了,妖瞳若要杀人,不会同时用两种方法。”雪野听到这里心里一惊,影冢……看人还真准……

“但是大人,有人在浮生森林里见过雪野,我的亲兵可是雪野的手笔,这总是你不能否认的吧?”

“你待如何?”

“在下不敢在大人面前放肆,可是大人总得让我能跟我的族人有个交代。还请大人将雪野交由我带回去。”

“那你将如何处置?”

“自然是由族人公决。”

所谓的“公决”不过是以命抵命,杀了人又将自己的手抹干净,还将责任推给所有人,这话说的偏偏又无懈可击。

雪野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直闯而入:“雪野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过还你一命,可是乐翔若真要让杀害公主的人逍遥法外,不是亲痛仇快了么?”

“雪野,你退下。”影冢见她进来,脸上的不悦更明显。

“影冢,你欠我一个心悦诚服的理由。”手里握着弓,觉得一战不可避免,却偏偏又不慌,慢条斯理地说着。只有一对招子盯在影冢的脸上,毫不旁骛。

“说的是。”影冢点头,对雪野道,居然不顾及乐翔,自主座上下来,与雪野正向而立,“一箭定胜负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雪野愣了愣,只能说好。可好字出口的瞬间,人已经倒了下去,却是影冢在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出手如风,一掌劈上了她的后背,在她猝不及防的刹那将她击晕,左手又天衣无缝地接住,呓语般轻不可闻地叹道:“你刚才想对乐翔出手。”

方才雪野满心以为影冢真的会与自己一战,只想在他出手先制服乐翔,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光风与角度的问题上,全然没料想他会猝然出手,而影冢既然号称“黑色流光”,速度之快,雪野在没有设防的情况下哪里抵挡得了!于是她仅仅来得及扫了一眼就华丽地倒了下去。

“大人?”乾涅痕见状一步抢上,用眼神询问。

“带下去。怎么说这些人总是她杀的,我一视同仁。”影冢面无表情。

“大人……?”方才雪野在的时候乐翔屁都没有放一个,现在雪野一被带走他居然话又多了起来。似乎他该敬畏的不是影冢而是雪野。

“雪野一共杀了几个人?”影冢冷着一张脸问他。

“十三。”影冢只是这样问了他一句,没有半分杀气,却已经让他不寒而栗,底气也不如刚才那么足,他实在是想不通,不过一会儿功夫,影冢的耐心一消失,自己可得小心了。

“加上你的女儿呢?”

“已经算上了。”

影冢冷笑了一声,懒得与他多费口舌,吩咐道:“拿刀,十三把。”

“大人!”随他多年的亲兵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虽然不敢违抗他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

影冢只是摆了摆手,朝乐翔道:“我记得冥界还有一个规矩。”

乐翔动容:“大人莫不是想以自己鲜血洗去雪野的罪孽?”

“是。”冥界素来法制森严,若无上级的命令则杀人抵命,唯一可以破例的就是武神用自己的血换杀人者的生命。

“大人可想清楚了,那些侍卫是否值得大人这么做?”

“他们不值得,莫非你的女儿就值得?”影冢本来就克制着自己,听他这话便横了下眉毛,“你不过是龙族族长,单以你的地位,我本可不必买你的面子。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死者。”影冢声音不高,却冷砌,在一向以血统为自豪的乐翔听来就像是大耳巴子刮在脸上一般。

“我相信雪野这么做事出有因,不过既然你在这里,就请见证好了,不用再找雪野的麻烦。”影冢又道,话音刚落,一只三寸来长的银刀已经插入了肩窝。影冢剑眉挑了一下,觉得身体里一层凉意,他静静吐了口气,又伸手拿起一把刀。

第二把,紧贴着第一把,这无疑加快了血流的速度,一身玄色衣衫再也遮不住,已经有鲜艳的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影冢知道时间越长血流得越多,若还想保住命,恐怕还真是不能停,于是在周围几十只眼睛的注视下一只又一只地插了进去。他的神情自始至终都很平静,除了偶尔因为疼痛倒吸的凉气,可就是这动作,他也做得轻巧,不想让下属看了笑话。想自己纵横冥界,能让自己受伤的人少之又少,上一次受伤也似乎是三年前的事了,可今天,居然因为一个小姑娘刺自己十三刀。别人不笑他自己都想笑,还是仰天大笑那一种的。

第十二刀刺下去的时候影冢除了右臂以外几乎没有不插刀的地方了,整个一活生生的血人。任谁都看得出他失血过多,就算是一个小孩子也可以将他打倒了,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可是没有人敢上前去阻止他。

影冢失血过多,拿刀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他的眼睛也已经开始模糊。

好在他叱咤这么多年,心志坚定,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刀还是在一寸寸接近自己的身体。

可是并没有意料中的疼痛与冰冷。

影冢那最后一刀,还是被人阻住了。

影冢无力地用迷朦的眼光看了扶住自己的人,摇头道:“你放手,如果你不想我前功尽弃的话。”

“大人,冒犯了。”却是乾涅痕去而复返,一把夺过影冢手上的刀丢在地上。朝乐翔道:“你女儿不是雪野杀的,影冢大人也没有必要为她的死承担任何责任,如果你再滋事,我第一个不饶你。”

说罢也不理会乐翔,横下心想若影冢要怪罪就算自己一并受了也不愿看影冢这般折磨自己,招呼了残月来处理伤口,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影冢。他与影冢算是莫逆之交,深知影冢的禀性,这种人死到临头都还冷静,也难得冲冠一怒,可是在他居然肯这么维护雪野,似乎有点过了?

试拂铁衣如雪色

沉沉寂夜里,层层云片犹如四翼鸟的羽翼,张扬地延展于天末,自暸望台上看去,彼地熊熊烈火烧起,连半片月也透着绯红的光华!一队轻骑的蹄音踏破了夜的秾稠,回荡在喑哑的空气里,荡出了些许血腥味。暸望台上的男子循声看去,知这行人已是油尽灯枯,眉头微皱,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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