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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你回去,我能治好你的”
有什么流质的东西滑进他的衣襟,又稠又暖,他眼中漫起血丝,战场上的空气被血渲染的稠黏而浓郁,许是厮杀声太吵,他听不见身边人的一点声音,他回头,说穆青,你让他们别吵了。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回头,不过只是离开了那人的身子一点点,她便如无骨一般,了无声息的栽了下去。
乔弥一僵,回过头来,动作不敢太大,风声在这一刹那间变得很缓,他声音很轻地唤了一声:“阿瑶?”
这四周,突然就真的安静了,天地缓缓,再也无声。
乔弥愣了愣,慢慢低下头去,将她的手重新拾起,放进掌心。
远方映出残阳余晖,层层递进,染透天幕,蔓延过这古都战场,映着落日旌旗,无限哀凉,天边刮过雨丝,将血汇聚成流,将所有人的衣衫,渐渐洗成深色。
微雨湿发,掌心的这双手早已感觉不到一点温度,乔弥指骨慢慢穿过她指间的缝隙,与她十指相扣,轻道:“阿瑶,杳杳还在等娘呢”
战场的厮杀声又再响起,萧字大旗迎风飘展,代表北祁,踩着无数将士的尸骨鲜血,从他眼前呼啸而过,一寸一寸,踏碎了南莫的山河。
——
后来,大祁史书有记,南莫桓帝继位二年二月春,南都破,长公主罄瑶以身殉国,薨。
那一战,使得山间的溪涧湖泊,漂泊流淌了数月的红水。
三日后,鲁升吉大军奔赴赶至,与萧彧大军酣战三月,败。
自此以后,中原归一,改国号统一为祁。
第266章 不可磨灭的污点()
? 硝烟过后,清理战场,那一日杀红了眼的人找回神志,回首城墙斑驳,旗帜残破,眼前走过的人再也不是那面目狰狞丑恶该宰的修罗,穆青才发现,似乎有一个人,不见了。
灰败的城门前,将士的尸首一具一具的抬过,穆青看着,神情有些麻木,思绪在不觉间飘远了,浑浑噩噩的,不知自己眼下身在何处。
恍然记起,那日遍布血光的修罗战场上,有一幕壮烈混杂于其中的凄美,惊艳了落日余晖下,他们被血浸透的眸光。
细雨还在不断的交织,笼着远山如雾,沾湿脚下的土壤,清晰还余留有血腥的味道,副将正将这都城战后的境况一一禀来:无处安放的百姓,缴获的军械战俘,还有城中的兵荒马乱——
穆青听着,当日因愤怒而失控的情绪,渐渐地,息了波澜。
若是放在以往,此时该有一名苍髯老者,大笑着过来拍他的肩膀,或赞或警,嘱他不可自傲,而放眼如今十万将士,又有谁敢来他肩上动土?
心中觉了酸涩,副将的声音变得遥远,从一片混沌中传到耳边:“将军?将军?”
穆青回神,尚有些浑噩:“你刚说什么?”
副将只得又重新说一遍,向他询问稍后事宜的处理,话刚说到一半,忽而神情一肃,朝着他身后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穆青尚没回头去看,肩上便是一重,他微微一愣,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就僵在了那里,然后迟而缓的垂下头颅,无声唤了一声:爹。
这一双落在他肩上的手,真就宛如他家中的那位老者还在一样,如同旧时,每逢战后,便会如此前来,与他肃声交谈一番。
然而他清楚的知道,这已不是当初。
毕竟如今军中,敢在他肩上动土的,还明确的剩有一人。
“切忌扰民,若是发现军中有趁乱掠夺民财者,军法处置。”意料之中的嗓音,清沉而低缓,带着常年病弱,羸弱而苍白的气息。
“是,丞相。”副将得了命,又再离去。
穆青沉默回身,候身前之人的指令,萧彧看着他,眼眸幽深而沉重:“你且放心,我一定会将穆老将军给找回来,绝不会让他英魂无冢,白骨无家。”
穆青抿唇,按住佩剑的手有一瞬间指骨紧握,暴起青筋,眼前的这一仗北祁军中大伤了元气,尽管顺利夺城,他却知道还没到他该休息悲伤的时候,他敛首,拱手向萧彧行一记重礼:“多谢丞相。”
萧彧搀住,扶他起身,旋即道:“乔弥呢?”
乔弥呢?
穆青突地一阵迷茫,恍惚道:“属下不知。”
好像一直到战事的尾声,便都不曾见到过他口中所说的这个人了。
说好的要报相救之恩,说好的无论如何,都会以乔二夫人安危为先,结果呢
愧疚如丝,密密笼上心头,穆青微垂眸,不知再该说些什么,头顶的天光破不开云层,已持续的阴沉了很长时间,以至于远方刮来的风声都似低沉的怒吼,突然有疾猛的一阵,便就那么刮了过来。
萧彧趔趄了半步,抬手扶住城门的边框稳住身形,攻城时那断裂掉的城门门闩,便恰好混杂着血土横陈在他脚边,经他足下一绊,发出沉闷的一响,惹人注目。
这不经意间的一眼,就见那粗壮的木身,被撞裂的断口处,竟有一处刀削般平整的切口。
穆青眉心微动,攻城时被撞木撞开的城门怎么也不会有这样的断口,他正想要蹲身细看,刚有动作,便见一双苍白的手,已先他一步落在了这根门闩之上,显然发现这个蹊跷的,并不止他一人。
穆青抬眼,看萧彧半蹲着身子,从断掉的切口处摸过来,除了最外围切口的平整,剩下的,便是层层断裂出的尖利木梢,也是它最该有的参差不齐的形状。
若是城门门闩提前便有了这样一个缺口,那想要撞破城门,委实就不算得是件什么难事了。
脑中闪过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性,萧彧淡声道:“穆青,那日的情形,你再跟我说上一遍。”
几乎是条件反射,穆青猛地便又想起那日攻破城门,半空中突然逶迤绽开的那朵金色华莲,踩着密集的鼓点节拍,灼了许多人的眼瞳。
他是真没想到,那人会跳下城楼。
恍然还如昨日,战场纷乱,他初见那人金衣凌顶的那一刹,尚且只觉愤怒,还当还当她是欲以己身作为筹码,逼迫乔弥妥协,进而行大逆之事来开口劝他退兵,可没想到
她竟是一言未发,当城破之时,便立即纵身跃下,殉了她的故国疆土!
“尽管不合时宜,可末将还是想说”他低声道:“末将钦佩她,乔二夫人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当得起这一国公主的身份。”
萧彧沉默片刻,不曾否认,竟算是了默认,俄顷沉吟道:“是个大义之人,诚然凤室先帝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只可惜”他话音微顿,拇指摩擦着那平整的切口,终究是没能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想来有些事情,凤罄瑶也是不愿有第二人知晓的,既然她生前到死也不曾说出一个字,那他又何必要将这件事再挂在嘴边提起?尽管这件事,她的初衷并不是为了他,可说来说去,最终的受益人到底还是他萧彧,那他便向世人隐了这点瑕疵又有何妨?
这个人,她从不曾枉为公主,也绝不曾愧对于臣民,生前却恶名昭着,也是难堪,唯这死后或还能讨得一点偿还,他也不能给她断了去,时间最为公正,黄沙过后又是新洲,他们己国公主的好坏,总有世人会替她洗证清白,也不用他来道这一句可惜——
可惜她,还是因这情之一字,在她余生的最后一刻,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污点。
“将这门闩烧了吧。”
萧彧叹息,他这一生难得为谁叹上一句,未料得这一次,他叹的格外深沉。
穆青垂首答应下来,这南都城门口的风声一声比一声疾,呜咽着,像是无数人在耳边嚎叫着哭诉,又仿佛战亡于此的将领还欲顽守着这方故土不愿散去,故而只能盘桓着呼啸声声,发出阵阵凄切的回响,可怜又荒凉。
萧彧道:“杳杳还在么?”
穆青默然道:“一直由乳娘好生带着,若有情况会有人前来禀报,现眼下没有,应该是还在的。”
萧彧颔首,身子不好的人蹲久了些时辰,腿总容易麻,他转身往回走去,没了城门倚着,走路便像个瘸子,然而他头也没回,一本正经的坚强,继续挪着老寒腿又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等到穆青懂事的扶了上来。
心中满意,萧彧未动声色,在这大风从未息止过的暮色中平静而轻缓地道:“战场上寻不到凤室公主的遗体,多半是被他给带走了,媳妇没了,女儿总该是要要的,派人看好杳杳,若是人回来了,替我将人留下。”
穆青道:“好。”
远处青山依旧,微雨斜阳,这一方广袤的疆土之上,故城未改,唯一不同的,不过是深入城心百余里,再也不见一杆凤字大旗,也再也没有一张,曾经熟悉的面孔。
第267章 万千风景不及她()
? 到底是连着血脉的骨肉至亲,冷静之后,他总会来寻,万千将士的血埋得太深,每至夜深黑风起,潮湿空气中,总能隐隐闻见血腥味道,被风带着,渺渺飘出百里,围拢十方营城。
军营最中心的营帐处,前右方有一株茂密的古榕,枝叶繁茂,其下目不视物,恍惚间,似乎有人就站在那里,沉静的,任由枝叶将自己身体覆进一片阴影里,布满了腐朽的死气。
眼前营帐里不断传来啼哭声,刺破云层,在人脑海中一声声地荡开。
岁把还不到的小东西,也不知从哪儿来的那么好的精力,哭到现在,竟也没见一丝停歇的。
隐约间有人轻声在哄着,呢呢喃喃,哽哽咽咽,听不清,也分不明。
乔弥知道,杳杳近来夜里总是会哭,孩子的音嗓,嘹亮就如沙场号角,穿透过千军万马,刺耳又扰人的紧。
他听了很长时间的哭声,阴影里闭上眼,风声细细沙沙,拂动鬓发,如同情人的手在侧,然而睁开眼,却又偏偏缥缈的抓不到,只能觉寒风更凛,凉透心肺。
萦绕于鼻尖不散的铁锈气息已经使人麻木,他听见阿淫的声音,依旧冰冷低沉,帘帐掀起,看见他将荷菱拉了出来,沉着脸应该是不愿见她再难过,所以在强硬地迫使她离开,然后营帐里,就只剩下了那小小的一个人,持续不断的啼哭声,听起来寂寞又孤冷。
四面再无人,乔弥这才往前去,站了这许久,肢体冻得有些僵硬。
他一个人走进无人的帐,步伐显得迟慢,昏黄的灯火将他的身躯映亮,修长的影子,觉不出的万年孤寂、寒冰料峭,他低头将摇篮里的小人儿抱进怀里,说来也怪,本来谁也哄劝不住的哭声,竟就那么抽噎一下,在他怀里缓缓地止了。
四周阒寂无声,他回头抱着杳杳离开,掀开帐子,却见外面突然亮起了数十火把,在他身前交织阻成一片明亮的光影,随即便见十余士兵刀甲在手,列成方阵,拦了他的去路。
杳杳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响,迷迷糊糊的伸手抓紧了他的衣领,许是哭累了,阖上眼便要睡去。
乔弥站在原地没动,看向前方捧着手炉,从士兵突然让开的一条道中走来的那人。
精算于人心者,从来都莫过于萧彧,凤罄瑶在这世上给他留下的唯一牵挂在这里,所以他知道,这个小东西,乔弥一定会来带走。
“你要往哪儿去?”萧彧淡道,嗓音听不出意图。
乔弥微垂眸,似乎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