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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执子之手却又放手,终于在十日前,好不容易,当真是好不容易又放下了内心的芥蒂,重修旧好。终于回到了过去,在思渺山上,没有忧愁的情分,可惜时间,能回到忘忧谷里那三年么?
可惜,回到的过去不是当初。
那个时候的少年少女,不知道彼此身份,不知道,你我之间会有一道不共戴天的大仇,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像一湾无法横渡的苦海,像河汉清浅,却默默无语的牵牛织女。
仿佛是悟了。上一代的恩怨是上一代的事,你与他不共戴天,我与你地久天长。
仿佛是迎刃而解了。
奈何,伪装的“悟了”,终究不是最初的“不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终归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俗尘渺渺天意茫茫,宿命如此又奈若何?纵相识,难相聚,更无法相守。若,人生只如初见,多好。
这一刹,她神色变了,朦胧泪眼里,仇天的身影迷离起来,却变得陌生。
天地沉寂,四野无声,昆仑山常年不落的积雪,却微微颤动,不为人知。仇天强撑起身躯,漠然一笑,左手翻转起来,旁人难以察觉。杨慕涵却暗道不好,突兀的喊了一声不要,冲杨曌扑去。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电光火石之间,风雷之声乍响,天地间浓郁的阴阳二气扑到仇天手心劳宫穴,方寸之地,蕴藏了无尽轮回。
杨慕涵亦将须弥步提到极致,甚至超越了自身负荷,带着大开大合一日千里的气势,冲到了两人之间,却无暇动弹。偷天手,只手可偷天,这神秘的第二式,将仇天裹在阴阳气流里,送到了杨曌面前。流星飒沓,光电飞驰,也追不上这神秘的速度。仇天愣住了,杨曌更是愣住了,回过神来,两人分外眼红,哪还有功夫去抵挡,拿出了最强攻势,冲对方劈去。
杨曌的金刚般若指,毁天灭地里不乏狠辣。仇天的潺潺剑气。滔滔不绝里不失杀意。然而,两人的招式却仿佛穿透了一层薄薄的纸,仍以余威震着对方。杨慕涵吃痛的闷哼一声,脸色惨白,迎风倒地。
如蝼蚁般渺小无力,就像千山暮雪,藐视着星星点点的火苗。
杨慕涵一双柔夷拼命抓着积雪,却愈发无力,脸色也愈发惨白,身下的血水汨汨流淌带走着身上余温。仇天如遭电击,脑海里一片空白,慌忙丢下了手中轩辕剑,眼中只有雪地上单薄如纸的杨慕涵。
蓦地,杨曌口中却“桀桀”冷笑,竟趁他不备,又是一记追魂指跟了过来,直中仇天胸口。一阵玉碎声不绝入耳,句芒玉佩,应声而落,化为齑粉。仇天亦受了重创,却恍若不知,跌坐在雪中扶起杨慕涵,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失声痛哭。
华池驱散着残兵败将,蓦地回头,却听闻仇天惨叫,顿时飞速奔了回来,拎起杨曌直直的**拳砸了下去。杨曌胸骨顿时凹陷下去,一口鲜血喷出,竟重创的话也说不出,直直躺在地上,脸色狰狞的呕着血。没了黄袍软甲,他怎能受得了华池的重拳。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师兄,你总说,我哭了不好看。我总是想不通,现在看到你哭,当真的难看的紧啊。你不准哭了。。。你答应了对不对。嘿嘿,你说过,一辈子也不骗我的。”杨慕涵身子愈发冰凉,恍如不自知,絮絮叨叨,与仇天欢快的笑着说话。
仇天只有掩住内心悲痛,噙著眼泪,与她连连点头。这一刻,无论她说什么,都只是慌忙去点头允诺。见惯了生死,亦见惯了身边人的渐渐离去,可是他又怎经历过,眼睁睁看着深爱的人的生命,在眼前一点点逝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痛楚。
“从今以后,你腰间要紧紧系着芙蓉花,再也不准摘下。看到她,就能想起我,直到。。。直到你寻到另一个知心人。”杨慕涵花容失色,愈发惨白,墨色的清秀眉毛,成了脸上唯一的色泽。昔日涂丹的朱唇,也隐没在冰雪中,不见颜色。
“傻瓜,你不要再说胡话,你不会。。。”仇天紧紧抱着她,正哄着,却见师妹倦意爬满了容颜。那娇躯,竟在一瞬间软了下去,香消玉殒。黄泉人世,从此两地隔绝唯梦中重逢。
仇天嗓音沙哑着,吼不出一丝声响,任由泪花在脸上如线般滑落。无情天地,沧桑风雪,昆仑山顶的咆哮声里,不知蕴藏了多少狂怒与悲鸣。怀中的女孩儿安详的沉睡着,一只手握着她腰间的兰花玉佩,一只手抓着仇天腰间的芙蓉花。
“谷神丹!谷神丹!”
仇天沙哑而欣喜,眼中泪花尽落顾不及擦,他猛的站起身来,望着华池,似乎在冲他证实着内心夙愿多么可行。慕涵,我一定会去冷香宫找来谷神丹,救活你,哈哈。。。他嗓音嘶哑,却说的坚决,一阵阴风呼啸而过,仿佛在嘲笑仇天的不自量力。仇天踉踉跄跄的身躯,刹那之间,竟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跌倒在地上。一身伤痕,涂抹在地上,在冰雪里烙上了触目惊心的印痕。
空气变得凝重,风雪的咆哮声停了,安静到足以听到呼吸和心跳。
一条巨蟒,吐着红信,不为人知的爬到了仇天身旁,缓缓张开了足有小山大小的头颅。那沾满毒液的獠牙,一口咬住了杨慕涵,急速离去,竟飞蛾扑火般窜到了刀山火海里。
诡异的一幕,匪夷所思,却也残忍之极。
“慕涵!”仇天大骇,惨叫了声,吃力的挪动着身躯,想阻止那条巨蟒。可惜阴风煞煞,似乎有人掌控般,吹的仇天站不稳跟脚,一次次,摔在万年寒冰上,直到头破血流。
站起,跌倒。
站起,跌倒。
仇天最终颓然望着飞蛾扑火的最后一刹。目光隔过眼前,额头上淌下的汨汨血水,遥遥望着那诡异的一幕。巨蟒口中衔着杨慕涵的躯体,直扑火海,只听闻一阵“噼啪噼啪”的烤肉声,带着绝望,将仇天最后一抹坚强的意志打落悬崖。
为什么。。。她死了还要受苦,为什么断绝我最后一丝希望!
天上雷声滚滚,山顶阴风煞煞,仇天木然趴在冰雪里,右手狠痛的捶地,他恨,恨自己渺小不堪。
那巨蟒,不是华池在玄牝大山收服的巨蟒么?仇天想到此事,吐出了胸中残存的一口微弱气息,艰难的动了动,扭头望着华池。华池却更不好受,徘徊在崩溃的边缘,长发尽散在风中妖冶乱舞,大口大口的鲜血喷出,脸上青筋几欲爆裂。
仿佛在一刹那,华池以驭兽派秘法统御的野兽,纷纷叛变,一阵阵强烈的撞击敲打着华池心神。华池脸色青黑,在煞煞阴风中如薄纸一般,飘来荡去,始终拼尽全力在风中颤抖着。
这一场无声的较量,华池第一次慌乱到无所适从。他竟不知,对手是谁,在何方。他只知道,那人功力太过高深,竟能通过驭兽派的**,加以研究改造,再中伤与他。
瀛洲岛上寻来的那只火鸟尚存一丝灵性,仿佛也在煎熬着,抗争着,在华池上空盘旋,鸟喙里,翎羽下,亦溢出了点点血痕。终于,华池输了一筹,火鸟亦输了一筹。火鸟竟俯冲直下将仇天叼在嘴里,疾行十余米,在一处悬崖边上,松开了鸟喙。
悬崖峭壁下,是万丈深渊,深不可测。一望过去,黝黑而空洞,危险而神秘,给人一种绝望的恐惧。
“啊!”一声娇呼,昆仑山上的众人还未听闻,已消逝在风中。梦琉璇一袭貂裘,美艳动人,在一座孤峰上,始终面无神色的望着众人。仿佛是一场戏,众人皆是戏子,杨曌,宫商羽,华池,杨慕涵,甚至神秘人,都是戏子。她波澜不惊的淡淡望着,手上轻缓的拨撩,拨撩着一曲凄婉哀伤的悼词。
只是仇天落入深渊,她乱了阵脚,按捺不住,蹙眉惊呼了起来。
火鸟眼中神采渐渐失去,将仇天丢下悬崖,扑哧飞去。仿佛听了谁的命令,又缓缓降落,抓住了杨曌,振翅一挥,带他逃离这个沦为地狱的昆仑山。可惜它并未被华池摘掉灵根,受神秘人的邪异之力,也稍微轻些。当初华池一时仁慈,没取它意志,不想如今它残留些许神念,又与神秘人抗争了起来。
那一双火红绚丽的翅膀,鲜血一点一滴,掉落在下方的雪堆里,雕刻了一颗一颗光彩夺目的玛瑙石。它缓缓飞起,如定格,又迟缓的挪动着,留给了华池太多时间,眼角的泪水,仿佛在告诉华池,它愿以性命,感激当日华池的相救。
鸟兽有情,斜阳无语。
华池落魄的身形定了定,吐了口黑血,随后一跃而起,手上五指化为了最锋利的鹰爪,一把抓碎火鸟的脖颈。热血洒下,这个通灵的海上仙鸟,临死前竟没有痛苦的啼鸣。
仇天在悬崖边挣扎着,他一手握紧轩辕剑,轩辕剑紧紧插在石壁上,支撑着他孱弱无力的躯体。蓦地,仇天笑了,望着昆仑山上最后一抹斜阳,斜阳里鸟兽尽散,华池单膝跪地一脸悲伤,火鸟与杨曌仍在空中往下跌落。
最美的画面,是与天地相争的倔强。仇天望了望刀山火海,不知何时熄灭了,可惜一切都已灰飞烟灭,只剩下无数锋芒悲壮的与夕阳默默倾诉。芳迹难寻,慕涵,我去陪你。
佳人已故,大仇已报,生有何恋?
仇天悲怆的仰天长笑,“去吧。。。”他拔出石壁里的轩辕剑,一把丢到杨曌下方,剑芒冲天,剑柄落地,恰巧接住了即将落地的杨曌,将这十恶不赦的大仇人刺死在斜阳里。
仇天虽已看不到,却安详的闭上了疲倦的双眼,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直直坠了下去。
“铿!”远方佳人泪痕满面,望着残阳如血,望着幽幽深谷,被断弦割破了纤纤玉指。淡淡的半夏花香,不知疲倦,围绕着哀伤的美人。在迷雾里看不穿泪滴,听不清啜泣,数不完云鬓上的珍珠几何。只有冰冷刺骨的幽寒,凝固在晚照里的血,和不知疲倦的风。
“你怎么可以轻生?没了慕涵,你还有我,最不济,还有虞夕昏睡着在等你。”梦琉璇喃喃自语,将七弦琴丢下山崖,踩着莲足,匆匆走下山去,“我一定会找到你!”漫天花雨,在袅袅的云烟深处,消失在凄迷晚霞里。
一个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相伴,一个是朝思暮想一往而深的痴迷,一个是同生共死李代桃僵的患难。
若,三个人你都爱,世间怎会有如此滥情的真心?
若都不爱,浊世深情又为何物?
(上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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