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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澈歪着身子,心道自己气不顺也真是不能怪他。可谁让宣璟辙离开的那晚,自己就是提起了这小畜生来,才和宣璟辙吵了一架呢?
想起来就生气
祁小王爷也是个奇人,长得眉清目秀,看着风流倜傥,外人面前很能端得住他翩翩公子的形象,可实际上就是个大娇包!
撒娇还特别认人,谁不爱给他脸,他黏糊谁,看见苏澈撒娇,看见宣铎撒娇,看见宣铎那俩儿子对他客气点,他还就正经老实了。
纨绔子弟的最高境界,看见好东西便要挥金如土,从小就是个众星捧月的王爷,让家里几个亲娘姨娘给惯成了一坨烂泥,这辈子都别想被扶上墙去。
长大以后是又好男色又好女色,家里妻妾一堆不够,外边还养着几个小官。这些苏澈都还不知道,要是真知道了,一准立马拍死他。
璟旻又凑过去道:“哎,你在这里,还受了伤,我皇兄呢?怎么不来?”
苏澈瞥他一眼,“你哪个皇兄?”
璟旻:“啧啧,奔着你来的还能是哪个,总不能是当今圣上吧。”
苏澈:“你是不是傻?璟辙多少年没露面了。”
璟旻挑眉:“不啊,我在这半个月,他给我写了两封信了。”
苏澈一怔,拼了命地压着自己突然快要跳出来的心脏看着宣璟旻道:“信呢?在哪?”
璟旻:“在我房里,你要看?都是些提醒我如何提防关外蛮子攻城布阵的东西。”
苏澈:“我要看,你少说两句,赶紧给我拿来。”
宣璟旻站起身来,迟疑着往外走,“你干嘛啊,多长时间没看见我皇兄了,看字还能解馋吗?”
苏澈:“快滚去给我拿来!”
宣璟旻打开房门,对着等在外面的随侍道:“去,本王房里那两封宁王的信,给本王拿来。”
随侍脚步快去又快回,很快,两封信就送了进来。
苏澈拿过,看到封口处竟的确正是宣璟辙的私印,便亟不可待地拆开。
每只信封里只有单薄的一页纸,无论字迹,还是这惜墨如金、要言不烦的风格,全都是宣璟辙特有的。
信中的内容和战事相关,苏澈打眼一看便是字字珠玑,全都是真材实料的可用之法。
她粗看细看,横看竖看之后,才抖着手将两封信放回信封中,“信是谁送来的?从哪里送来的?”
第280章()
宣璟旻道:“信都是宁王军送来的,这个你得去问苏袁弘了。”
苏澈:“请来,去给我请来。”
宣璟旻:“妹妹,你没事吧。”
苏澈:“谁是你妹妹!去把苏袁弘给我找来。”
早多少年,这二人就在兄弟相争。
俩人同年,又都是春天生人,宣璟旻大了苏澈一个月,却硬生生被叫了很多年弟弟。因为她说,她和宣璟辙之间不许再夹着任何人,就算他是畜生也不行。
如今,苏澈都变成姑娘了,祁小王爷还得是弟弟
他没地方说理去,只能又被这个假姐姐使唤着,跑去找那一天到晚都忙得找不到北的苏袁弘。
苏澈在房中等得都快翻白眼了,苏袁弘才姗姗来迟,听她问起这两封信时才道:“这信是从平日给我们各个暗桩调度银钱那人手中发出来的,后来也才知道,先前寄给当今圣上的信,也是从他那里发出来的。”
苏澈:“那人到底是谁?会不会就是宣璟辙?”
苏袁弘怔了怔,“呃,不是。这人也常写信给我们,落的名字叫韩穆,而且他的字迹也不一样。”
但苏袁弘说什么苏澈都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只觉得这调拨银钱的枢纽不对劲。
也许是太希望宣璟辙正全须全尾的隐在某处,她急切道:“你能联系到这个叫韩穆的人吗?我写封信,能送的过去吗?”
苏袁弘:“我们都是书信来往,送信自然没有问题。”
苏澈:“好,纸,笔。”
正午之前,苏澈的一封急函便快马加鞭出了辽远城,向西而去。
与此同时,李旭的尸身也被仔细清理,整理了容装,城中找来了一口最好的金丝楠木棺材将他安放其中。
苏澈写完了信便听说此事,又硬让人把宣璟旻那酒囊饭袋叫了来,背着她一起去送了李旭最后一程。
直到马车载着李旭离开了辽远,苏澈才一语不发被宣璟旻背着往回走。
一进房,宣璟旻就抱着她大哭了一场。
李旭对他而言也如至亲,从小在宫中玩耍时,他们身边总也少不了这位大统领的身影。那家伙特别会招孩子喜欢,就算当值中,也要被他们缠住不放。
而自此以后,这人便彻底离他们而去了。
苏澈垂着眼不出声,任他在自己耳边撕心裂肺了一场,直到他哭得没了力气,她才劝道:“行了,别哭了,李旭要什么有什么,也算死得其所,不过是先别人一步罢了,咱们还不是早晚得找他去。”
大半个月后,雍庆城传来消息:圣上说李旭衷心耿耿,一路护驾厥功至伟,追封他为卫国公,其子封为南安侯,其正妻封为一品夫人。
还听闻李旭被风光大葬,甚至直接葬在了宣氏皇陵中。
消息传来时,苏澈在议事大厅瞧热闹。
苏袁弘和飒熙正规军新派来的将领秦玉一人手里拿一面小红旗在沙盘上打架。从试图说服对方到不讲道理地互相谩骂,再到动手,苏澈从头看到尾,也一路笑到尾。
西爵族被凌天生吞之后,其他各部族首领的人头也基本上都在春日里关外的大风中变成了几颗干瘪的头骨。
如果不能趁此时机发兵向前,夺回失地,以后再想找这样的好机会可就难了。
所以这两个人自从三日前准备共同友好协商进攻路线起,到现在,除了各自的身手见长,还没折腾出什么其他高见来。
苏澈笑得肚子疼时便接连来了两个消息,一是李旭的追封和下葬,二是苏澈给宣璟辙去的那封信有了回音。
但是回来的并不是一封信,而是一个人。
来报者称,太守府外,一个自称韩穆的年轻公子求见苏澈。
苏袁弘看见苏澈脸色突然间变得不好,便也不顾再去和秦玉掰扯,陪着她去了正堂,又着人将韩穆请了进来。
所有苏府的暗桩,乃至整个宁王军,在近三年中,一直都由这位叫韩穆的神秘人在背后指点着江山。
他从未在人前现身,消息都通过纸笔,用信件与各方沟通。
众人对他都心存好奇,可只因信任宁王对他的托付,所以也从不多问。
而这一次,他接到苏澈的信笺后竟主动抛头露面了。
风尘仆仆的韩穆,一身青色棉布长衫,外面裹着件普普通通的厚棉袍,穿着如同他的样貌,都相当的不起眼。
外表看起来,他至多三十出头,举手投足没有一丁点公子气,倒像是个落魄的穷书生。
他将自己随身背着的小包袱放在一旁,先看向苏袁弘,深深施了一礼,又看向苏澈,还未动,便听苏澈道:“你是韩穆?宣璟辙他人呢?”
韩穆微怔,竟没搭腔,只是不紧不慢打开了包袱,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苏澈气都快喘不上来了,苏袁弘在旁边听着,生怕他们老大随时急厥过去,便道:“韩先生,宁王他人现在可是在你那里?”
韩穆顿住动作,之后摇了摇头,又继续在包裹中翻找起来,还好,他马上就拿出来一支碳笔和一沓方纸订成的小本子。
苏澈咬着唇,瞪着眼,努力忍着眼前的慢性子一步步向她走过来,然后将本子放在桌上,看了苏澈半晌才低头在纸上写道:“韩穆是哑人。”
韩穆是个哑巴
他将那小本子翻页,炭笔在纸上行走如飞,正是平日里与各个暗桩沟通的字迹。
他讲述了自己如何被宣璟辙看中,而后将他收留,又把所有苏府相关的营生全部手把手教给他去熟悉和介入,直到最后,全盘托付。
苏澈:“他看中你什么!”
韩穆:我身体虽弱,口不能言。但精通兵法,所以宁王才将宁王军托付给我,只为万一一日宁王军遇战事,我也好帮忙策划一二。
苏澈:“宣璟辙的信都是从你那里发出的!你怎么解释?!难道你想说那些都是他提前留下给你的?他能预知未来了不成?!”
韩穆迟疑片刻,将小本子又翻了一页,指了指空白的页面让苏澈看,然后握笔写了起来:“苏澈。”
尽管只是粗糙的一支炭笔,字迹却与宣璟辙的一模一样
苏澈僵坐,看着韩穆又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
那是一枚私印宣璟辙的私印。
第281章()
近些年,所有以宣璟辙的名义发往各处的信函,都是出自苏澈眼前的这位韩穆之手。
宣璟辙最后一次见他时留下了他的私印,要他在必要的时候,以自己的名义去做他认为该做的事。
这嘱托已足见信任,若苏澈相信宣璟辙的眼光,此时此刻,她也不该对他有所怀疑。可此时她心里深切的失望,简直让她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将真相和盘托出,韩穆一掀长衫下摆,便跪在了苏澈身前。
他谢罪,对自己过往的所作所为。
宣璟辙说,自己的身份可以拿去利用,却唯独不能对苏澈隐瞒和欺骗。若有朝一日,苏澈发现了韩穆的存在,他须得让她明白,自己并非真正的宣璟辙。
所以,那日苏澈的信函突然而至,韩穆甚至没有打开来看,寻得苏澈的所在便毫不犹豫地连日马不停蹄,直奔辽远城而来。
苏袁弘见苏澈再不说话,便先送韩穆出去,让人照顾着他洗去一路风尘,并好好休息。
次日,他又与韩穆长谈了大半天,多年来与这位韩先生书信来往,虽然此次只是初见,但在苏袁弘心里,韩穆已如兄弟知己,必要时可以给予指点的依靠。
韩穆本姓江,父亲是罪臣,在他还年幼时便犯下重罪,本应满门抄斩,但皇上看在他有过功绩,便减刑将其全家发配西北。
韩穆的父亲在发配途中暴病身亡,母亲自尽。许是受了太大的刺激,虽然皇上最终因同情撤回了对他家其余人的发配令,可韩穆自此便再不能开口讲话了。
回到家乡,他受人唾弃,便改了韩姓,离家四处流浪。
韩穆自小爱书,那些饥寒交迫又受尽屈辱的日子,他都是靠着手中的几本书苦熬过来的。
他对书的喜爱也从不分方向,没有偏爱,任何内容都会让他很感兴趣,所以积累得的满腹学识涉猎甚广。
成人之后,他对自己的才学还算自信,但因是戴罪之身,他终生不能考取功名靠近官场。纵然学富五车茹古涵今,却又因是个哑巴,连去私塾教书都不行。
好在他对名对利都看得十分淡薄,甚至连自己注定孤苦的一生都能坦然面对。
人生一世,既来之,则安之。不同路也会有不同的风景,他四处走走,偶尔停下写写画画,靠寥寥收入维持生计,独自享受着属于他自己的日复一日。
宣璟辙离开天山,途径山脚之下一小镇时,见到了韩穆的字画摊,角落里还放着几本他手写又合钉在一起的小册子。
画是不错,但最吸引宣璟辙的则是那些字,没有一篇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