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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澈放下笔,又将绢布举起,回头向炽珏问道:“如何?”
炽珏点头,“不错不错,我看你就用这副吧,那张却实在扎眼。”
苏澈笑道:“两个我都要,对着贴起来就是了。”
炽珏:“双面都是画?哎,不好不好,一面是画一面是诗才对。”
苏澈:“我又不会作诗,我只会画画,这绢又不透光,两面都是画也挺好。”
炽珏知道自己说也是白说,便道:“随你喜欢吧,只是那一张忒难看,简直是焚琴煮鹤,坏丫头!糟蹋了我的好东西!”
苏澈忍了忍,才道:“我觉得好看就行,也不是给你的,你操的那门的心?”
炽珏:“呵!看来最近是没有要跟我求的东西了!”
不过转日,苏澈竟送了炽珏一身新袍子和新布鞋。炽珏差点老泪纵横,“丫头,你这是要掏我心窝子呀?”
苏澈:“没有,从别的弟子那拿的,他们整日都要穿弟子服,我看着这身这么骚气,放着浪费,就给您老拿来了。不过这鞋可是我做的,都做了一年了不知道做废了多少双才做好,试试合不合脚?”
炽珏有些喜忧参半,将袍子扔到一边,专心试起鞋来。
这布鞋虽然做得歪七扭八的样子不咋地,但穿着合脚。炽珏感动她这番苦心,苏澈高兴了,走的时候欢天喜地的。
可惜等炽珏站起来走了没两步,脚趾头就从鞋前边开线处漏了出来
他默默将那布鞋脱下来用步包好,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苏澈的一番心意,就这么留着吧
第250章()
苏澈来到天山的三年以后,外域终于就要举办十年一度的仙剑比试大会了。
方氏姐弟没有资格参加,但是看着比要上台的人还激动。他二人还曾言道,若能在百年之后的比试中胜出,也不知到时能否寻到青玄,并拜在其门下。
苏澈原本连前往观战的资格都没有,她连续旷课又经常无故缺席炼场的修习,所以最后还要靠炽珏给她走个后门,差人将她领了进去。
但墨儿也只来了三年,没资格参加比试,却坐上了评判的位置,苏澈看到她时真有点无言以对。
能够参加这次比试的都必然已是来到外域百年的弟子,这些人,初入山门的弟子平时是看不到的。无论课堂还是炼场,都与他们不在一处。也唯有此时能有幸一睹这些师兄师姐的风采,相信谁也不会轻易错过。
此外,更为激动人心的便是对面山崖上坐着的所有十二位宁字辈师尊,他们只有在外域的比试大会时才出现,让外域弟子们能远远瞻仰到他们朦胧的仙姿。
苏澈原本还能勉强跟在方氏二人身边,可看台之下人越来越多,她抬头见自己正上方便是高大粗壮的树枝,便跃上枝头,挑了个站得高看得远的好位置。
云祁抬头瞭她一眼,便对着要伸出锁链将她卷下来的小师弟摇摇头,低声道:“这个咱们管不起,当看不见吧。”
于是苏澈独自坐在树杈子上,心中嘲笑下面一众傻子找不到她这么好的位置。
可没过多久,她身边就又坐了一人。苏澈扭头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栩澜,她拱拱手笑道:“大师公。”
原本淡然微笑的栩澜听她这一声招呼,差点从树杈子上直接折下去,他定了定神,正色道:“知不知道为什么不能乱叫?”
苏澈摇头。
栩澜道:“有师门要看辈分,没有师门才要看阶品。连我的师公都要把你供着,如果你刚才真给我行个大礼,而我又受了,现在天雷怕是要立马劈在我身上。”
苏澈一惊:“哎呦,真的假的啊!”
栩澜:“自然不会骗你。”
苏澈道:“那我一会儿拿你的徒子徒孙试试去。”
栩澜笑道:“休要调皮。修行之人最怕的便是天雷。”
苏澈:“为何?”
栩澜:“等你需要历劫便懂得了,只有承受住一道接一道的天雷击在心脉上,才能迈上下一道修行的阶梯啊。所以,凡是受过雷劫的弟子,都怕提到天雷二字。天山因历劫不成,应劫而逝的弟子太多了。”
此时擂台上鼓声隆隆,很快,比试便要开始了。
擂台建在两座崖壁之间,台上有桩和一些看不懂门道的深坑。怎样算输赢,苏澈自然也不知道,纯属来看个热闹罢了。
上台的弟子都有了外域的百年修为,虽然入山之前的修为已尽数被毁,但这近百年却远比此前要强上数倍,怎样都会有两把刷子来吸引未来师父的眼球。
可这终归只是外域弟子的比试大会,除了要依靠观战决定收徒的宁字辈师尊,在天山内域弟子眼中,这些比试实属小打小闹。
苏澈支着下巴看了许久,便觉得自己若能上得了这擂台,大概也不会比他们差。如此想来,便更觉得十分无趣。
于是她无聊又去撩闲栩澜,“你怎么会来看这外域的比试?按说,你对这些该没兴趣的吧。”
栩澜突然笑道:“我对我师公有兴趣,上回因要接你入山,我才有幸见了师公一面,在那之前我大概有一千多年都没见过他老人家了,听说他今日来了,想试试有无仙缘再见他一面。”
苏澈掰手指头一算,问道:“你师公可是炽珏?”
栩澜的表情已像是被雷劈过了,他缓缓点头,低低应了一声“是”。心道:自从人了这山门,我还没听谁这么随便地把这两个字给聊出来的。
苏澈:“我昨天还见过他,前天也见过他,嗯,此前几天,我每天都见过他。你想见他吗?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栩澜:“”
苏澈:“怎么了?”
栩澜:“呃,我师公他看起来如何?”
苏澈:“你三年多前才见过,现在又能如何?老是老了些,但看着还挺硬朗的。不过要说你们这些修仙的,为什么一个个都不变老,却唯独”
栩澜:“嘘苏澈,你看。”
苏澈见他突然打断了自己,又疯了似的盯着某处拿手去指,便顺着那方向瞧去,见一处石台上有一男子,虽穿的也是白衣,却并非弟子服,自远处一看还有些佼佼不群之感。
那人身姿高挑,气质雍容,黑发如墨,明眸如星,鼻梁高挺,薄唇微勾,加上那一身雪白的拽地长袍,还真有些仙风道骨不可一世的味道。
可苏澈毕竟看青泽看得久了,对这位的仙姿便流不下多少哈喇子来。她横竖瞧了他许久,才问道:“谁啊?你认识?”
栩澜眼眶子都红了,“那是我师公!”
苏澈:“呸”
栩澜哽咽道:“我也才刚听说,我师公他每回外域的比试都会前来观战,果然不假!”
苏澈摸了摸鼻子道:“咱俩说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炽珏?”
栩澜道:“正是正是。”
苏澈笑道:“那他为何要变成这样前来?哦!一个枯瘦老头子杵在这里太过显眼?”
栩澜问道:“正是。你见着我师公时,他一直只是个老者?”
苏澈:“难不成他还成天变来变去?”
栩澜点头道:“师公这样子我也只见过一回,后来再见便都是穿得破烂的枯瘦老者。但这样子才是我师公的真身。”
苏澈手搭个凉棚再次仔细望去,见那人只是在看擂台比试,很专注的模样,便又问道:“他为何要搞出两张脸来?”
栩澜明显只是心存侥幸前来一试,现在真让他给瞧见了,心情显见好得不得了,说不定待会儿还得多吃几碗干饭。
可他竟就这张脸眉飞色舞的脸,对苏澈说了一句特别凄惨的话来:“为了我死去的师叔。”
苏澈一叹:“我从未见过你师叔,原来他已经死了。”
栩澜忙道:“并非现在的心觉师叔,而是很早以前的一位小师叔,心惗师叔,是师公的一位女弟子。”
苏澈:哎哟?哎哟哎哟?
第251章()
栩澜终于不再那么满脸开花地喜形于色了,他沉声道:“据传,我心惗师叔自拜师起便迷恋我师公至深,师公劝说无用,便在浮岛周围专为她设下数道禁制,不允许她靠近。心惗师叔伤心之余也自罚幽禁,带罪郁郁修行走火入魔,我师公将她救上浮岛已经来不及,她便在师公的浮岛自毁元神跳岛谢罪了。”
苏澈:“”
栩澜:“听我师父说,我师公没什么为师之道,总和他们三个弟子玩闹在一处,还为我小师叔扛过两次大天劫,弄得遍体鳞伤,闭关疗伤数十载,大概正因如此吧,小师叔才会对他陷得那么深。后来,天山还一度出了不能收女弟子的门规,许多年后又因我师父一定要收女弟子而撤回。师公认定是自己那副好皮囊害了我小师叔,所以从此自罚改头换面,成了一个不修边幅的枯瘦老人,且再不收徒了。”
苏澈默默听时,遥望着人群中的炽珏,见他不时还会为台上的弟子鼓掌叫好。愉悦的神情看似和他用苍老模样示人时如出一辙。
皮囊惑人,谁也看不出谁的内里到底是千疮百孔还是完好如初。
无数岁月自那些痕迹上冲刷而过,来到如今,望着这已是硕果累累的天山,再想起他的爱徒心惗时,是否还会因悔恨而痛苦。
第一日大会顺利落幕,晋级的弟子明日还要继续比试。
苏澈与栩澜道别,便用随心符紧随炽珏,离开了外域。
一到浮岛,炽珏还来不及变相,回头一见苏澈时吓了一跳。随后他急忙对着苏澈一揖,道:“在下是掌门的仙使”
苏澈嗤了一声,“我问你是谁了吗?还仙使,有仙使,还能把你家掌门捯饬成那伤眼的模样?”
炽珏硬着头皮急中生智道:“在下一般不来,此次是来送信的。”
苏澈见他真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她,便伸手接过,道:“你差不多得了,不嫌累。”
炽珏叹了一声,眨眼间又变成了不修边幅的瘦老头,“丫头,你怎么认出我的?”
苏澈这会儿已是懒得理他,手中凌天的笔迹又爬满了厚厚的一沓信纸,“信来了多久?”
炽珏:“今日一早,我本来说晚些时候给你送岛上去。”
苏澈走到一边,慢慢读信。
从凌天的字里行间便能看出,山外已是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世界。不只是凡人争夺疆土与皇权,邪魔与恶妖也纷纷揭竿而起,在他们的天下中争抢着一席之地。
就在苏澈不敢相信短短数年间怎会发生这样可怕的巨变时,凌天说道:神祇降世已成定局,天地间所有生灵即使毫不知情,也会因突生的压力和危机感而狂躁难安。加上一向镇压着天下的凡人之力走向衰败,宣氏皇族江山不保,无法成为平衡人界最重要的依仗。这世道必将大乱,且将贻害殊深。
凌天写这封信,便是要告诉苏澈,天山是个躲避风雨的好地方,好好留在天山,千万再不要重返这已是戾气横生的血腥人世。
苏澈将信反复看过几遍,便又找到炽珏,将信给了他,问道:“我以前收的信都要交给我师父,现在我师父不在,要不你看看得了?”
炽珏觉得苏澈可能想诓他,谨慎道:“不是写了这么多骂我的话吧?”
苏澈不语,等他读信。
炽珏看完,长长叹了一声,“外域的比试大会一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