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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妙言心中怜惜,正要上前扶起她,小姑娘却站起身,迅速跑到广场边缘的石柱旁。
她指着觉海望向众人,笑中带泪:“这个大和尚心肠恶毒,逼死百姓,早已犯下戒律!而且,而且他还曾逼女干于我!我虽然出身贫寒,却也知道礼义廉耻!我忍辱负重这么久,终于向皇上诉说了冤屈!想来爹娘在天之灵,可以如愿了!”
她说完,含着泪水,猛然撞上了石柱!
全场哗然!
凤樱樱大叫了声“枇杷”,奔过去把那小姑娘扶起来的时候,只见她的额头上晕染开大片血红,已没了呼吸。
沈妙言摇着团扇的手,忍不住倏然收紧。
她盯着枇杷,那个女孩儿并不像被破了身子的模样。
唯一的解释,是她要用自己的清誉,栽赃陷害觉海。
再用她最宝贵的性命,叫觉海百口莫辩。
她,死也不要这个男人再做和尚,再侮辱佛道之名……
沈妙言垂眸,心中五味杂陈,竟不知是何滋味儿。
而觉海面色惨白,嘴唇发抖,连手脚都是冰冷的。
面对所有人质疑的目光,他吼道:“贫僧从未犯过清规戒律,何来逼死百姓一说?!而且贫僧也从未碰过这位女施主,她一派胡言,不过是受妖女唆使,故意害我!”
沈妙言自然不会叫枇杷白死。
她摇着团扇,冷然一笑:“监院大师急什么?这一桩桩一件件,咱们慢慢查就是。首先,是灵安寺佃租的问题。既然大师坚持认为佃租不曾有错,不如把贵寺账本提供给皇上查阅,如何?”
觉海攥紧一双铁拳,赤红的双目,盯紧了沈妙言。
这个女人,分明是有备而来!
老主持见他如此,便也知晓寺庙里的账本的确有问题。
他望了眼沈妙言,又望了眼苍天,摇了摇头,叹息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天理也,天理也……”
他感慨完毕,慈眉善目地对君天澜道:“皇上若是愿意,可以搜寺。”
总归,他们灵安寺今日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君天澜面无表情地示意韩棠之搜寺。
韩棠之带着两百名禁卫军,动作极快,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就搜出了一大堆账本。
他拎着单独从大雄宝殿内搜出的账簿,呈送到沈妙言面前,“凤二姑娘,这十本账簿,是从佛祖座下莲花里搜出来的。既是被单独放在一块儿,想来,定然与其他账本有些不同……”
君天澜瞥了眼对自己女人献殷勤的臣下,倒也不恼。
沈妙言接过,又对谢陶道:“谢夫人可否帮个忙?”
谢陶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听见她的话,笑吟吟奔过来,朗声道:“凤二姑娘放心,我定然会仔细看账。”
这十本账簿她原就翻看过,因此今日再看时,速度更快,迅速就把里面不对劲儿的地方,一笔一笔讲给众人听。
文武百官们听着谢陶清脆甜糯的嗓音,神色各异的视线,皆都在老主持和觉海身上打转。
灵安寺这些年靠欺骗百姓得来的高额佃租,加起来数额之庞大,着实令人心惊。
觉海白胖的脸庞上沁出细密冷汗,一双眼只盯紧了老主持,嗫嚅道:“主持,这些佃租的额度,几十年前就是如此,不存在弟子一当上监院,就擅自更改的道理……”
他其实知道这些佃租不合理。
也知道这般佃租,曾逼死了多少人。
可是……
可是,灵安寺所有的光辉荣耀,都必须依靠他们自己来堆砌。
而金银,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那大雄宝殿里的纯金佛祖塑像,那每间禅房里的古董字画,全寺上下数千名僧人的吃喝住行,外来僧人、贵客们的斋饭与精细款待,有哪样不需要使银子?
旁人只看到灵安寺是护国圣寺,荣耀非常,却从不知道,他们为了维护这光鲜的门面,需要花多少雪花纹银!
可每年香客们上供的香火钱根本不够他们维持这份体面,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压榨佃租,从百姓身上掏银子……
他想着,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主持……”
老主持抬手,笑容依然慈蔼,“不必多言。此事牵连整座寺庙,不会叫你一人承担。”
“可是——”
“那些人命换来的体面,是全寺上下所有人都享用了的。若论罪,人人皆有罪,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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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4章 他的妙妙,倒越发骄纵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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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4章 他的妙妙,倒越发骄纵记仇
觉海眼角湿润,忍不住抬袖擦了擦泪花,“一人做事一人当,主持,我干出来的混账事,绝不拖累师兄弟!”
他上前几步,一双赤红虎目紧盯向沈妙言,“若我自刎于此,可足以谢罪?!”
沈妙言轻摇折扇,“三千繁华,若能管住自己的心,魔,亦能成佛。若是管不住,佛,亦会堕落成魔。监院师傅造下的累累孽果,莫非你以为用命就能偿清?”
她说着,侧目瞥向觉海,琥珀色瞳眸中尽显邪肆轻狂,“小女子以为,灵安寺罔顾人命王法,不堪为护国圣寺,该驱逐众僧,以儆效尤!”
觉海睚眦欲裂,怒吼道:“妖女,你怎么敢?!”
他正要对沈妙言动手,老主持及时拦住他,温声道:“此事到此为止。我等种下的因,便该由我等吃那结出的果。觉海,吩咐下去,咱们收拾行李,即刻离开灵安寺。”
他已是八十高龄,白眉垂在脸侧,笑起来时,越发衬得面慈心善。
对他而言,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觉海缓慢垂下手,只盯着沈妙言不语。
所有武僧都眼巴巴望着老主持与觉海。
须知,他们自幼流离失所,灵安寺就是他们的家。
如今要他们离开这里,无异于要了他们半条命,叫他们后半生都活在痛苦之中。
老主持见众人不为所动,轻叹一声,转过身,率先去禅房收拾行李了。
漫长寂静之中,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刚刚还怒意滔天的觉海,竟然对着君天澜跪下了!
他冷声道:“皇上,灵安寺自打立寺以来,始终效忠大周皇族,不曾有半分逾越。如今您为了个妖女,就要铲除寺庙,实在不妥。杀也好,剐也好,贫僧愿意承担所有罪责,但求皇上放过灵安寺!”
君天澜始终面无表情。
半晌后,他望向沈妙言,淡淡道:“你来决定。”
这是妙妙的仇恨,她若要宽容对方,他无话可说。
她若要对方的命,若要毁掉这间寺庙,他也会心甘情愿为她动手。
沈妙言摇着紫竹骨折扇,踏着轻软的绣花鞋,缓慢走到觉海跟前。
她在他面前俯身,唇角噙起浅浅的弧度,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漫不经心道:“大师,我仔细想了想,你若自刎以谢罪,我倒也愿意放过灵安寺众僧……”
“妖女休想诓我!”
觉海大怒,猛然朝她吐出一口唾沫!
沈妙言灵巧避开,慢慢直起身,合拢扇子道:“你若不肯也没关系,枇杷的尸体还在那儿,你轻薄她的事儿,想来很快就会传遍茶楼酒肆……到那个时候,你们寺庙的里子和面子,怕是都要没有了……啧啧,真可惜啊。”
“你——”
觉海胸脯起伏得厉害,转眼间,竟被她气得生生呕出一口血!
粘稠的血液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僧衣上,他目眦欲裂,望向沈妙言的目光,恨不能把她千刀万剐!
可对方始终笑盈盈的,一双琥珀色的水眸,笼着纯净雾气,仿若不知世事的稚童。
他憋着胸腔里喷涌上来的污血,目光环视过广场,只见所有人都在唏嘘感慨,窃窃言语之间,把这座寺庙的声誉贬低到了极致。
可是明明从前,这些达官贵人,都十分崇敬他们的……
果然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他缓缓笑了。
大口大口的浓血从他唇角淌落,他盯紧了沈妙言,低声道:“我若一力担下所有污名,你当真肯放过灵安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觉海闻言,缓缓站起身。
他身高八尺,习武三十多年,笔直站在阳光里的模样,看起来身材魁梧,顶天立地。
他环顾四周,声音分外洪亮而沉重:“今日之事,皆是贫僧的错。贫僧虽是僧人,却不曾以慈悲为怀,枉顾人命,枉顾王法,甚至还欺凌幼女……今日,贫僧在此自刎以谢罪!”
下一瞬,他抬起大掌,猛然击向了自己的天灵盖!
尘埃四起。
他死死盯着沈妙言,就这么在她面前慢慢倒了下去。
沈妙言垂眸,眼底皆是冷意。
她趁着觉海还有最后一口气在,语带嘲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惜,我魏天诀是你口中的妖女,而非什么君子。”
觉海的瞳孔猛然瞪大。
然而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死死瞪着沈妙言,就这么死不瞑目地离开了人世。
沈妙言转身,唇角噙着冷然的弧度,朝君天澜走去。
夏风拂面。
她轻纱质地的广袖在风中飞舞,如同水中晕染开的朱砂。
漆墨青丝在腰后肆意散开,宛若墨笔在风中一缕缕勾勒而成。
那左脸颊上的黑色斑纹,在此时此刻就像是半张面具,遮掩着女子的绝世容颜,只那眉眼倾城,唇瓣精致饱满宛如涂着花汁,妖精般勾着人尝上半口。
一颦一笑,邪肆张扬。
她气势外放,美得惊心动魄。
她走到君天澜面前,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就错身离去。
空余下风中半抹雪莲香。
君天澜唇角轻勾,他的妙妙,倒越发骄纵记仇了。
不过……
他喜欢。
而就在沈妙言走后,一道修长如玉的身影,牵着个少年的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来人面容俊美,朝君天澜拱手:“微臣凤北寻,参见皇上!”
君天澜睨向他,继而将视线投落在他身侧的少年身上。
少年生得白嫩秀气,一双丹凤眼勾着雾气,俨然是大周皇族的象征。
凤北寻笑了笑,“这位乃是八皇子,幼时寄住灵安寺,如今灵安寺即将分崩离析,他倒是无处可去了。”
少年上前,恭敬地朝君天澜拜了拜,稚声道:“给皇兄请安。”
他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还是唇红齿白的懵懂模样。
君天澜俯视着他,倒是想起了这桩事情。
当年他与君舒影争夺皇位时,镐京城中还有个未成年的皇子。
后来那位皇子的母族方家犯了事儿,他母妃被打入冷宫,他也被扔到灵安寺自生自灭。
没想到多年过去,他竟然长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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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5章 那我可不可以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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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5章 那我可不可以喜欢你?
他打量那皇子的功夫,凤北寻又道:“皇上,凤二姑娘提起灵安寺的账本,正好,臣这里倒是有桩与灵安寺有关的案子,想要翻案。”
“说。”
“当年惊动京城的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