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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霜白的劲装上,悄然晕染开无数暗红血液。
有她的,也有那群禁卫军的。
君舒影始终跨坐在骏马上,看着她和他手底下的人拼命,艳绝的面庞上,半点儿表情也无。
然而紧攥着缰绳的手,却青筋暴起,骇人非常。
到底……
还是在意的啊!
在沈妙言体力不支跪倒在地时,他终于跨下骏马。
细雪落在青石板上,已是薄薄的一层。
他的挖金云纹长靴踩在上头,印出一个个沉稳的脚印。
他在沈妙言跟前蹲下来。
女孩儿的长发披散在两颊,随着北风而微微曳动。
她低着小脸,修长的睫毛遮住了瞳眸里的光,令人看不清楚她究竟是何表情。
他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颌。
她的唇角边,沾有血渍。
于是他取出帕子,温柔地给她擦拭去那血渍,声音也极为柔和,“那群孩子,就值得你这般为他们拼命吗?沈妙言,他们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们不知道我的名字,可我却是这大周的皇后。若我为着一己私利不肯保护他们,我当得是什么皇后?”
女孩儿慢慢抬起眼帘,“君舒影,我是很自私的人,可有的事,容不得我自私。”
在其位,谋其政,便是这样的道理了。
否则的话,那些在任的官员皆都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这朝堂,这天下,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君舒影无言以对。
他的江山,是张祁云和手底下一干武将替他挣来的,便是守,也有旁人替他守着。
他从来就不会去考虑那些麻烦的事儿。
人生苦短,打理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紧要的。
他沉默着把沈妙言拥入怀中,继而将她打横抱起,带着她跨上骏马。
他望了眼远处黑黢黢的长街,那些孩童如今都已追不回来了,只能想办法再替赵无悔那老狐狸弄些孩童回来。
只是那个叫汝汝的女孩儿,生来就带有异香,被赵无悔亲自点了要做献祭的圣女……
如今她也跑了,他只能想办法再把她抓回来。
他想着,一夹马肚,催马朝相府而去。
回到相府,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沈妙言知晓君舒影虽然明面上不曾说什么,可今夜之事,定然令他对她的防范之心更浓。
今后她再想插手做点儿什么,怕是难得很了。
而果然不出她所料,她被君舒影带回碧落苑后,直接就被带进他的寝卧。
他在圆桌旁坐了,斟茶浅呷,“妙妙总是不肯乖乖听我的话,今后没有我在,你不许再出这道门,明白否?”
他的声音尚算柔和,可话里却没有什么暖意。
沈妙言慢慢在窗畔的软榻上坐了,绞着一双手,眼帘低垂,并不说话。
君舒影从茶盏里抬眸,始终盯着她。
过了不久,外间传来叩门声。
侍女低声道:“主子,大管家求见,好像是赵相爷知晓了那些孩子被人放走的事儿,听说极为震怒呢。”
君舒影起身,又深深看了眼沈妙言,才转身离开。
沈妙言仍旧坐在软榻上。
她抬眸望向雕花门扉,听得那人在掩上门扉后,很快上了一把锁。
这是要软禁她的意思了。
她捻了捻长发,有些疲惫地躺在了软榻上。
另一边。
凤北寻从府外回来后,径直去了君陆离所居住的院落。
他俊脸清寒,一脚踹开君陆离的寝屋门,只见帐中的被褥拱起一团,似是有人在里面睡觉。
然而他刚刚分明看见君陆离在那条街巷里,定然是他伙同沈妙言救走的那群孩子!
他表情不善地盯着被褥。
须臾,他缓步上前,陡然抽出腰间长剑,挑开帐帘与被褥。
出乎他所料,君陆离身着寝衣,正甜甜地蜷睡成一团。
男人皱了皱眉毛。
睡梦中的君陆离似是被冻着,打了个喷嚏,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立即看见了站在自己床边的男人。
“北,北寻哥哥?”
他似是怔住,漂亮的丹凤眼里满是不解,“这么晚了,你到我这儿来做什么呀?你要跟我一块儿睡吗?”
凤北寻面色不善,“你刚刚,可有出去?”
“北寻哥哥真爱说笑,这样晚了,我最是怕黑,怎么可能会出去呢?”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少年,于幽微的灯火下龇着小白牙一笑,端得可爱至极。
而他很快掀开被褥,欢喜道:“北寻哥哥既然来了,不如今晚跟我一道睡?咱俩好久没有一起睡过了呢。”
凤北寻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见着实从他脸上盯不出什么花样来,倒也不再怀疑,只警告道:“你既来了赵地,一切事情,都得听我和北帝的,明白吗?”
少年抱着被褥,连忙乖巧地点头。
凤北寻提剑离开后,君陆离悄悄儿松了口气。
他抬袖擦去额间的冷汗,一颗心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儿。
当时他见势不好,就偷偷躲了起来,好歹没叫北寻哥哥当场逮住。
之后皇嫂嫂和那些人打起来,他就偷偷跑了回来。
他知晓他扔下皇嫂嫂一个人在那里,是很不地道的,可他又能怎么办,他毕竟是喜欢北寻哥哥的,至少在明面上,他是不会惹他生气的。
他觉汗湿后背,于是褪下寝衣。
少年肌肤格外白皙,只是胸前却紧紧围着一圈圈白色绫布,牢牢遮挡住了他的胸口。
“真是麻烦……”
他嘟囔着,为着要擦汗的缘故,只得慢吞吞解开绫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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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7章 大约又去外面抓小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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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7章 大约又去外面抓小孩儿了
寝屋中,一重重帐幔被放了下来。
烛火摇曳中,隐约映出帐幔中一道模糊纤细的身影。
正是君陆离。
他于帐中嘀咕出声:
“如今皇嫂嫂被软禁,五皇兄干的又不是人干得事儿,北寻哥哥助纣为虐,清醒的似乎就剩我一个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帮皇嫂嫂和四皇兄的……”
帐中人影嘀咕了许久,擦干净身上的汗水后,又把那条长长的白绫布仔细裹上。
帐幔挑开,出现在烛火中的,便仍是那个瘦弱纤细,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翌日,黄昏。
沈妙言身着琵琶袖胭脂红袄裙,满头漆墨青丝披散在腰际,一只纤纤玉手搭在窗弦上,正俯瞰着碧落苑的景致。
君舒影今日一直不曾回来,大约又去外面抓小孩儿了。
世人都说大周皇帝凶巴巴会吃小孩儿,可实际上,四哥待孩子却比谁都要慈忍。
真正狠得下心伤害小孩子的,是舍弃本心的君舒影啊!
她垂眸,修长的睫毛遮住了瞳眸里的黯然。
正黯然神伤之际,紧锁的雕门外忽然响起轻微的叩门声:
“皇嫂嫂?”
沈妙言一怔,望向雕门,只听得细微的开锁声响,君陆离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屋门。
她站起身,惊诧道:“你怎么来了?!”
君陆离很紧张地踏进门槛,“我借着送酒水饭菜的名头,在酒菜里下了迷药,把外面看守的侍卫都给药翻了!皇嫂嫂,你若信我,就跟我一块儿离开这里,好不好?”
沈妙言自然是想要逃走的。
君陆离把偷偷带进来的侍女服饰交给她,让她打扮成相府侍女的模样,才又带着她离开碧落苑。
他药翻侍卫的事儿,并未被人察觉,因此倒也没人对他产生怀疑,更不曾对跟在他身后的侍女产生怀疑。
两人轻车熟路地走到花园,仍旧停在了花园角落的枯树前。
君陆离从怀里掏出颗夜明珠递给沈妙言,“皇嫂嫂,你拿这个照明!我料想这暗牢才被人发现,五皇兄暂时应当不会再使用这里,所以下面定然无人看守。你从这里逃出去,一定不会被抓住的!”
沈妙言接过,对他道了谢,匆匆转身钻进树洞内。
君陆离目送她离去,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如此,他也算是对得起四皇兄了呢。
……
沈妙言沿着树洞底下的暗牢地道,一路朝前方而去。
这里大约被君舒影弃用了,果然半个人影都无。
她很顺利地抵达那座库房,继而从库房翻上屋顶,正欲抽身离去,在嗅到风中浓厚的沉香味儿时,又忍不住顿住步伐。
她于月色下侧目,但见这条街巷幽长深邃,而君舒影在这里大约足足堆积了十座屋子的沉香。
他要用这些沉香堆积成三座沉香火山,以巨船载之,一路沿着葬魂海运往那座神秘岛屿。
沈妙言挑了挑秀丽的眉尖,若她现在一把火烧了这些沉香……
至少,能叫君舒影焦头烂额,使得他不急于去迫害孩童或者其他人。
她是说做就做的人,想到纵火这茬,就飞快寻来了火种与火油,趁着那群看守不注意,极灵敏地窜过街巷,在放置沉香的屋子里洒上火油,又将火种扔了上去。
须臾之间,街巷中大火四起!
沈妙言独立于远处高高翘起的屋檐上,琥珀色眼眸中倒映出火光,随着夜风而成连绵起伏的火海。
那群看守被吓醒,慌得嚷嚷着救火,拼了命地拎着水桶来回奔跑。
沈妙言捻了捻垂落在胸前的发辫,嗅见空气中那股子沉香味儿越发浓厚。
眼见着下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她没再久留,转身消失在了这条街巷中。
……
清水河的清晨,氤氲着曦色薄雾,透着江南水乡才有的朦胧与静谧。
纵便那青石长街上熙攘繁华,贩夫走卒、公子仕女等往来不绝,可行走其中,仍觉仿佛身处宁静的水墨画中。
便连街边卖花姑娘的吆喝,听着都宛若吴侬软语,令人格外舒服。
沈妙言在临街的酒楼大堂内坐了,问小二要了碗豆腐脑和一碟牛肉锅贴,就兴致勃勃地拿了木箸与瓷勺,开始大快朵颐。
豆腐脑雪白嫩滑,淋上热乎乎的红油辣酱,一勺入口,好吃鲜嫩得几乎要叫人把舌头吞进肚里去。
沈妙言吃了大半碗,白皙额间已被辣得沁出细密汗珠,却莫名令人他心情大好。
她捧起热茶,刚呷了一口,就听得四周有人议论:
“听说丙子街那边起了大火,烧了许多沉香!”
“是啊!我家靠近那边,大晚上的,就闻到一股子沉香味儿,别提有多浓郁了!也不知究竟烧毁了多少沉香!”
“我还听说,那些沉香乃是相府里的贵人购置的,如今被烧了,大约那贵人会很伤心吧?”
“有什么可伤心的,反正那些贵人都有钱得很,难道还在乎几箱沉香吗?说起来,我听说相府里丢了位小姐,赵相爷命人在城里张贴悬赏公告,说是提供线索者,奖励五十金,毫发无伤把人送回去的,奖励一万金!”
“真有此事?!那我定要去瞧瞧了!”
“走走走!”
两人说着,去柜台那边结了账,相携离开了酒楼。
沈妙言木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