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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落在褚随德等人身上。
宋蝉衣动不得,不代表这些人动不得。
他淡淡道:“鳐鳐,你先回寝卧,朕有些事亟待处理。”
宋蝉衣从他怀中站起,整理了下衣裙,余光扫视过紧张兮兮的褚随德,甜笑道:“太子哥哥从前处理政事,从来都不避着我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丑事而已,平白叫小公主见笑。”
魏化雨端起一盏苦艾茶,垂下眼帘,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
宋蝉衣微微一笑,不再多留。
她走后,魏化雨才抬眸盯向褚随德,“据朕所知,从前津门镇虽则干旱,却也有良田千亩,沙林万顷。兼之这地方乃是交通要塞,因此养活镇上数万口人,应不是问题。”
“瞧皇上说的,您昨儿晚上不是逛过镇子里的夜市了吗?您难道没瞧见,那夜市上的笙歌繁华吗?”
褚随德笑得恭敬。
“笙歌是有,却是在这驿馆里。而繁华,朕只瞧见你褚随德几位大人府上颇为繁华,小桥流水,园林景致,比中原那些个豪门富户还要阔气呢。”
魏化雨盯着他笑,舌尖抵着虎牙,邪肆地舔了舔唇瓣。
好似那深林里的恶狼。
褚随德抖了抖,连忙陪笑道:“这都是镇上百姓们的意思,他们觉得微臣治理有方,因此非得送金银朱贝给微臣。微臣推辞了许多次,可他们集体请愿,非得要微臣收下不可……”
“集体请愿?”魏化雨笑出了声儿,“朕活了十几年,还从未碰上如褚大人这般黑白颠倒的人物!镇上百姓人都快死得差不多了,你跟朕说,是他们集体请愿?!集体情愿让朕取你人头才是真的!
“褚随德,那夜市里游人羸弱,可见是你们随便抓了些百姓,套上华丽光鲜的衣物假扮而成!酒楼店铺、小摊小贩那卖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分明就是随便做的食物用来滥竽充数!那般虚假的夜市,你当朕瞎了不成?!”
跪在地上的肥硕官吏,满头冷汗,揩了又揩。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有想不明白的。
想来,昨夜去他们府上偷开粮仓的那群强盗,正是皇上他们。
他有备而来,竟是早就打着整治他们的目的……
脑满肠肥的男人,又抬袖揩了把汗,“皇上,微臣可以跟您仔细解释的……这津门镇连年少雨,百姓们着实没有办法,因此都,都搬走了……微臣们苦啊,微臣们驻守此地,着实清苦——”
“清苦?”魏化雨挑眉而笑,“这楼台亭阁、小桥流水的,你跟朕说清苦?打量着蒙朕呢?来人,把这群尘垢秕糠的玩意儿,都给朕下到大牢里去!”
他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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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9章 她要教训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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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9章 她要教训杏儿
他说完,立即有十数名侍卫冲进来,不由分说地抓住褚随德等人,不顾他们的哭求,直接把他们拖了出去。
魏化雨坐在花几旁。
他示意厅中众人都退下,只单单留下了风玄月。
“皇后是宋蝉衣假扮的,朕要你带人,迅速查探出鳐鳐的下落。”他压低了声音,抬袖斟茶。
风玄月惊了惊,张嘴欲要质疑,在深深看了一眼魏化雨后,又把满腔疑问都吞进肚里。
他家君王有着怎样的睿智,他是知晓的。
既然他说了现在的皇后是假的,那就必然是假的。
于是他起身,朝魏化雨拱了拱手,清秀的面庞上,难得现出一抹郑重,“微臣领命!”
他走后,魏化雨独坐厅中。
手里一盏苦艾茶,若是叫姑娘家喝了,定然苦得连胆汁都得吐出来。
可他偏是喝不惯正常茶水,唯有这苦艾茶,能叫他的思绪运转如飞,把精神状态提升到最佳。
少年狭长如刀的双眸,闪烁着浓浓的凌厉。
他在想,若他是宋蝉衣,他会如何对付鳐鳐。
可思来想去,若他是宋蝉衣,必定斩草除根,不会叫鳐鳐还活着。
但宋蝉衣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他根本没办法料定她所有的想法。
在朝堂中从来游刃有余的少年君王,突然格外头疼起来。
而驿馆后园子里,宋蝉衣身着火色凤袍,正穿花拂柳,朝寝卧而去。
她的步履极为优雅轻巧,姿容清丽,与这园林浑然一体,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
她行至寝卧前,就看见杏儿与其他几名宫女,正聚在一块儿玩叶子牌。
少女抿唇一笑,“杏儿。”
杏儿抬头瞧见是她,连起身都不曾,仍旧继续玩牌,“皇后娘娘跑到哪里去了,奴婢们早起不曾见着您,连累的皇上还对奴婢们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是吗?”
宋蝉衣听着她语气里的埋怨,竟也不恼。
她款步上前,随手执起杏儿身边的一盏茶水。
对着杏儿,兜头泼下。
那茶水很有些烫,杏儿脸皮都被烫红了,疼得尖叫一声,猛然跳起来,愤怒地转向宋蝉衣:“公主殿下是疯了吗?!”
“疯倒是没有,只是觉得本宫的婢女们太过懒惰。”宋蝉衣拂袖,在大椅上落座,冷冷道,“来人。”
立即有送亲的侍卫,恭敬地出现在庭院中。
“杏儿等人目中无主,偷懒懈怠,不服管教,辱骂本宫,该罚!着每人打三十板子,生死不论!”
她早就看不惯杏儿这群宫女了。
从前魏文鳐性子软对她们不管不问,可如今她宋蝉衣既身为主子,那么就要好好管束一番。
而她说完,杏儿等宫女,瞬间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其他宫女们皆都跪下求饶,可杏儿偏还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宋蝉衣,只觉她们的公主,似乎与从前不一样了。
有宫婢捧茶水而来。
宋蝉衣端起茶盏,轻呷一口,抬眸之间皆是盈盈笑意,“怎么,你可是不服?”
她虽然在笑,但眼神却冰冽如刀。
饶是杏儿,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无比确信,她们的公主,的确改了脾性。
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想着,咬了咬唇瓣,小心翼翼地对宋蝉衣福了福身,“奴婢不敢……”
很快,庭院中便接二连三地响起打板子的声音,以及宫女们的痛呼和惨叫。
季嬷嬷不知何时出现的。
她深深望了眼宋蝉衣,轻声道:“娘娘倒是改了脾性。”
“呵……”宋蝉衣放下茶盏,不以为意地吹了吹自己新涂丹蔻的指尖,“自己从娘家带来的奴婢都敢欺负本宫,那么到了魏北皇宫,魏北那群看人下菜的蹄子,莫非还能给本宫好脸色看吗?”
“娘娘说的是,有的事儿,的确不能姑息。”季嬷嬷又看了她一眼,“只是如今咱们到底是在魏北的地盘上,若这般打自己人,传出去必定要给魏人笑话。奴婢以为,娘娘不如小惩大诫,打几板子也就罢了。”
宋蝉衣余光瞥了眼季嬷嬷。
这位嬷嬷,瞧着四十余岁,脸上总是鲜少流露出表情来。
也不知她有没有看穿什么……
若是看穿了,写信给大周那边,她怕是要捅马蜂窝。
到底是君念语亲自调拨给魏文鳐的嬷嬷,宋蝉衣忌惮着她的城府,因此朝她甜甜一笑,起身挽住她的胳膊:“瞧嬷嬷说的,我也是这般想的呢。之前说三十板子,不过是吓唬她们的罢了。”
说罢,朝侍卫们招招手,“够了,别打了。若闹出人命,本宫可得心疼死了。”
季嬷嬷唇角弯了弯,眼中十分欣慰。
宋蝉衣余光始终注意着她的表情。
见她如此,暗道这老嬷嬷应当未曾发现端倪,于是彻底放了心,只以魏文鳐的身份自居,等着明日启程,返回燕京。
大漠连天。
沙林深处,白鸟正冒着炎炎烈日,举着不知从哪儿找到的一把生锈铁锹,很努力地挖坑。
鳐鳐盘膝坐在一处阴凉地方,似乎仍旧嫌弃有细碎太阳,未免晒伤肌肤,因此高举着羽衣,把所有阳光隔绝在外。
她看着白鸟,咬了口手中酸果,指挥道:“你挖的太小了,也不够深,根本埋不下那么多人。”
白鸟满身大汗淋漓,一头漆发全部束起,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哪里还有之前的俊秀潇洒。
他皱眉盯向鳐鳐,“我是来送你去天香引的,为何要沦落到在这里挖坑?!”
“可是那里堆积着成千上万具尸体呢,咱们若不把他们好好埋了,你于心何忍?正所谓入土为安,难道你就不希望这些百姓,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吗?你不是要磨砺你的剑道吗?挖坑埋尸,何尝不是一种磨砺?”
小姑娘眨巴着湿润的琥珀色圆眼睛,满脸天真无邪。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也算是看明白了。
这白鸟呢,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
他极讲究他的剑道。
为此,愿意吃很多苦。
她看着白鸟咬牙不语,只一心埋头挖坑的模样,不觉笑了笑。
虽则两人立场不同,但这不妨碍她钦佩他。
她知晓现世浮躁,无数人都为了眼前的利益钻营苟且,这个男人能够一心坚持他的剑道,真的很难得。
她想着,收回视线,取出颈间挂着的红绳。
红绳上串着一把黄铜钥匙,及拇指盖大小的瓷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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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0章 鳐鳐的香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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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0章 鳐鳐的香膏
那瓷罐着实精致,寻常人看去,只当是块碧玉,压根儿想象不到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鳐鳐小心翼翼旋开玉盖,里面盛着点点晶莹剔透的香膏,鹅脂似的白腻漂亮。
她用小指尖儿挑起一点,轻轻抹在自己背靠的沙林树上。
这是她自己调制的香膏,只要一丁点,香味就能够持续整整七天。
她要用这种办法,给太子哥哥留下点儿讯息。
小姑娘想着,趁白鸟不注意时,又悄悄拿了三块石头,在树下堆成三角形。
日暮将晚,白鸟凭着过人的武功,终于挖出一个天坑。
他费劲儿地把成千上万的尸体都搬进去,搬完又仔细掩埋立碑,竟已是两日之后。
重新踏上北去的路,两人因着连日不曾沐身,因此皆是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
白鸟望了眼天际的朝霞,淡淡道:“我查探了这片沙树林,占地万亩的沙林,乃是因为缺水而导致枯萎的。”
“是吗?那水去哪儿了?”
鳐鳐天真不知世事。
“我若没猜错,河源该是被津门镇那群官吏派人挖的改道,以供他们园林之乐。”
鳐鳐跟在他身后,蓦然想起驿馆中那修筑漂亮的小瀑布。
当时她看着还觉得欢喜,却原来,那瀑布竟是用人命换来的……
小姑娘心里难受了几分,因此没再言语。
白鸟回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把腰间挂着的水囊递给她,“不开心时,喝点儿水,会开心许多。”
“……”鳐鳐嘴角微抽,“你怎么不说,生病时多喝水,那病也会好得快?水是万能的吗?”
“在大漠里,水就是命。”
白鸟淡淡说着,走到前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