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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张祁云的口才是极好的。
三言两语,直击关键。
沈妙言犹疑地抱着软枕,是啊,从前她与四哥之间,就是因为门第,而被薛宝璋横插一脚,叫她不能言正名顺地嫁给他。
若她也是皇帝……
还是这天下的皇帝……
大周那群老臣,又有谁敢说一句不是?
她犹犹豫豫了半晌,才咳嗽一声,正色道:“你既然已经做了,那暂且就按照你的法子来吧。不过我有言在先,若他们果真到了,是否要挟天子以令诸国,由我说了算。”
张祁云含笑起身,拱手道:“遵命。”
此次班师回朝,花容战也随军队前往京城。
半个月后,众人终于抵达。
楚华年的皇后李傲菡,自然不愿意楚国被他人占据,伙同一群老臣,登楼大骂沈妙言,却没料到,沈妙言手中居然有楚国玉玺!
那是比任何东西,都要名正言顺的存在!
沈妙言金甲白马,于秋风中傲然而立,淡淡道:“楚华年弑兄夺位,苍天不容。如今楚华年已死,尔等若是投降,朕愿意宽恕尔等性命,仍是官居旧职。”
李皇后亲眼看见连澈抖出了她夫君的人头,眼前一昏,知晓城破在即,竟直接从城楼上跳了下来,在三军面前摔成了一滩肉泥。
沈妙言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倒也钦佩她忠贞,因此命人好好收殓了,与楚华年一道葬入楚国皇族的陵寝。
她吩咐安葬过李皇后,却见京城城门徐徐打开。
率先投诚的,不是其他人,而是裴朗。
他骑着骏马,恭敬地驰到三军面前,朝她遥遥跪下:“微臣裴朗,携国库秘钥,给女帝陛下请安!愿女帝陛下洪福齐天,江山永固!”
他手中捧着楚国国库的钥匙,那副谄媚姿态,实在令沈妙言作呕。
大约他年纪轻轻就能爬到尚书郎的位置,便是靠着这么一副谄媚嘴脸讨好楚华年的吧?
可惜,她虽称不上什么明君,但识人还是清得很。
她轻笑一声,不阴不阳道:“裴卿果然忠肝义胆。连澈,收了。”
连澈纵马上前,用刀尖挑起裴朗手中的国库钥匙。
继而勒转马头,在裴朗恭敬的目光中,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沈妙言仰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城楼上的文武百官:“朕知道,裴朗此人惯会阿谀奉承,所谓的名声和地位,不过都是奉承得来。朕虽非明君贤帝,却也愿意虚怀若谷,听那苦口良言,而不是被这等小人闭塞了耳目,终至亡了国家。”
她是女人。
可此时此刻,在那文武百官们的眼中,她已然超脱了男女之别。
她静静骑在马上,秋风中,身形笔直。
令人觉得,她是值得信赖的,她是可以带领楚国走向强大的。
众人对视片刻,终是沉默着拜了下去。
沈妙言暗暗在心底松了口气,如此,也算是兵不血刃地吞并了楚国。
入主皇宫后,她住进了仪元主殿。
朝中一应事宜,皆由张祁云和花容战打理。
把难民迁入西南的事宜也被提上日程,由魏思城和张晚梨共同完成。
几只萌宝欢天喜地地进了宫,鳐鳐是个嘴巴大的,叽里呱啦就把他们恶整裴朗的事儿告诉了沈妙言,直逗得她前仰后合。
朝中权力,在无声无息地完美过渡。
一切都走上正轨后,沈妙言于承庆殿举办了国宴,改国号为“魏”,大赦天下。
谢陶坐在张祁云身侧,不少京中贵妇以为她是张祁云的夫人,因此可着劲儿地讨好她,时不时就来敬酒。
谢陶抱着小年糕,茫然地应付着她们。
好不容易清静些,她才望向张祁云,轻声询问道:“大叔,妙妙和皇上若是见面了,会不会打起来啊?”
“唔,”张祁云品了口美酒,“或许。”
“皇上要是来京城了,我夫君会不会来啊?”谢陶蹙眉摆弄着铁链子,“若他知道我跟你形影不离,他定然会生气的。大叔,不如你赶快为我解开这链子吧?”
她是好脾气的人,活了二十多年,除了对谢昭,对其他人是真没生过气。
她也是痴情专一的人,总觉得顾钦原是喜欢她的,总觉得他们两人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
无论经历多少磨难,大约最后总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毕竟,那些流传千古的戏文里,不都是这么唱的吗?
而张祁云并不喜欢从她口中听到顾钦原的名字,一边慢条斯理地品酒,一边淡淡笑道:“你还想回到他的身边?”
“我是他的妻子,自然该回到他身边。他总是在宫里忙到深夜,我得等在府里,为他留一盏灯。大叔,我怕相府夜里漆黑,他没有灯,找不到回初心院的路,他会摔跟头的。”
张祁云捻着杯盏,尚未说话,花容战忽然凑了过来。
他喝了两坛子酒,已是半醉,笑嘻嘻搂住张祁云的脖子:“张相爷啊张相爷,顾钦原那家伙清冷孤傲得很,没成想,却遇到你这么个对手!趁他在镐京迎娶了谢昭,转手就撬了他的墙角,你行啊你,什么时候办喜酒?”
话刚说完,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他睁着醉眼望向侧边,只见谢陶不可置信地捂着嘴,眼圈迅速红了。
她坐在灯火中,仿佛没有感觉般,眼泪一颗颗掉落,止也止不住。
“呃……”
他以为,谢陶是知道顾钦原迎娶谢昭的事儿的。
原来,她不知道?
他咳嗽了两声,望向正在与贵妇人们笑谈的温倾慕:“啊,慕慕,你说啥?哦,你叫我啊,我这就回来!”
说罢,灰溜溜迅速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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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9章 江山也好,女人也罢,他都要握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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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很喧嚣,却又很安静。
张祁云目视坐在灯火中的姑娘,她在案几旁盘膝而坐,捂着小嘴,两行清泪簌簌而落。
虽是哭泣,却半点儿声音都没发出。
怀中的小猫咪懵懵懂懂不知发生了什么,犹然费劲儿地伸爪子够案几上的鱼。
张祁云随手拈起条鱼尾巴,扔到角落里,小年糕“喵呜”一声,立即从谢陶怀中窜出去追鱼尾巴了。
张祁云扯了扯铁链子,淡淡道:“出去走走吧。”
离开承庆殿后,两人沿着雕花游廊,慢慢往前走。
四周寂静得能听见远处的丝竹管弦声,张祁云望着她的侧脸,她仍然在哭,却仍是半点儿声音都没有。
他深深呼吸,“为何不哭出声?”
谢陶双眼红肿如核桃,声音哽咽:“他说女孩子不可以大声哭,那样就不美了……”
张祁云无言以对。
游廊每隔几步,就坠着一盏琉璃宫灯。
朦胧灯光透过琉璃,落在谢陶的两肩和面颊上,折射出格外温柔纯净的光晕。
两人走了半晌,张祁云忽然伸手拢住她纤细单薄的肩膀。
谢陶茫然地驻足望向他。
男人低头,目光透着怜惜,声音格外醇厚低哑:“你才二十出头,正是女子最好的年华,何必把最美好的青春,都耗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谢陶,抬起头吧,外面的世界很大。你的世界,也应该精彩无限,而不是被顾钦原那个渣滓,全部占有。”
谢陶呆呆望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她往后退了两步。
张祁云知晓一时半刻她是接受不了这套说辞的,因此也不逼她,淡定地抚了抚胡须,“楚宫夜色极好,我陪你走走?”
他生得高大,身形笔挺,七八寸长的胡须令他看起来格外威严。
可这样严厉的男人,却有一双极好看的剑眉星目,朗月青竹般,透着睿智清醒的光芒。
这样的男人,绝非池中之物,挂两国相印,实在是情理之中。
小姑娘半垂着脑袋,怯怯望了他一眼,没怎么注意到他的英俊,只惦记着他那把威严的大胡子。
她爹爹是大胡子,她兄长好似也开始蓄须了。
她幼时并未从父兄那里得到过关爱,因此如今面对这个大胡子,她下意识地把他的怜惜与关心,全当做父兄的怜爱。
于是面对他四处走走的建议,她乖乖点点头。
而与此同时,君天澜的军队就驻扎在大周和草原的边境旁。
魏思城不许他带大军穿过草原,因此他只带了两千名亲信禁军进入草原,与魏思城和张晚梨一道,南下赶赴楚国京城。
行了大半个月,众人总算出现在了京城外。
此时天色已晚,城门关闭,魏思城亲自与守城官员交涉了半刻钟,很快安排好一切,折返回来,到君天澜的大帐中见他。
因着魏思城从前是沈妙言名义上的皇夫,所以君天澜很是看他不顺眼。
见他进来,仍旧面无表情地端坐在大椅上,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魏思城也不在意,只淡淡笑道:“你是大周的皇帝,如今四国盛典,摸黑进城也说不过去。所以张相一早吩咐下来,让大周的车驾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休息一晚,明日入京。”
他说罢,就退了下去。
帐中灯火黯淡,君天澜翻了页书,却是如何也看不进去。
五年了,他们隔着遥远的狭海不得相见。
如今一城之遥,却依然见不得。
明明从前,不过是房中一道雕花月门的距离。
跨进去,就能看到在小床上打滚的小姑娘……
夜凛进来禀报道:“皇上,丞相求见。”
君天澜合上书卷,顾钦原很快踏进来,朝他拱了拱手,正色道:“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说。”
顾钦原又上前两步,低声道:“四国盛典的主意,未必是沈妙言所出。十有八九,是她身边那个张祁云所出。张祁云野心勃勃,必然是在城中设了陷阱,欲要擒住诸国皇帝,以令天下。”
他顿了顿,抬眸道:“既如此,皇上不如将计就计,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先下手为强,先一步控制住沈妙言、君舒影、赵煜。如此,天下格局将定!”
君天澜半垂着眼帘,缓慢摩挲着指间的墨玉扳指,并不言语。
“皇上,如此绝好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您若妇人之仁,如何重新同一大周?”顾钦原蹙眉,“您无非是顾及沈妙言,可那个女人心中,果真就有您吗?更何况女人没了可以再寻,若江山没了——”
“钦原,”君天澜打断他的话,“回帐吧。”
“皇上——”
“回去。”
顾钦原垂眸,拱了拱手,只得退下。
大帐中,一灯如豆。
君天澜摩挲着扳指,暖黄灯火跳跃在他的眉睫间,明明该是暖色,可他的侧颜看起来却清寒如霜。
已近立冬。
夜空星辰封冻,万物萧瑟,一层白霜覆于枯黄干草上,厚如积雪。
帐中并不暖和。
君天澜轻轻吐出一口气,放下书卷,和衣而寝。
她是他君天澜的女人。
这一生,永远不会改变。
江山也好,女人也罢,他都要握在掌心。
而另一座小帐篷内,薛宝璋被两名身手极好的侍女,寸步不离地看守着。
她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