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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汪远之也总是笑眯眯地捋着白花花的山羊胡道,“过目不忘已是仙技,若再精学,必定前途无量。只可惜,你是个女娃娃……”
只可惜,你是个女娃娃。同样的一句话,这十八年来,她已从无数个人口中听到过。
她信命,却也不信命。
先朝武帝也是女儿身,却一统天下治国有道。她并非有野心妄想能与武帝比肩,可究竟是谁说的、哪一条国律定的,女子就只能出嫁从夫相夫教子,不能涉足朝政与君分忧?
短短片刻的功夫,连凤玖的心思已经转了好几转,脸上的神色也不复方才的明朗悦目,却是无端的多了一丝隐而不发的微忿。
白卿将她多变的神情看在眼中,出言打散了周遭凝顿诡异的气氛道,“连大人此番领了皇命上山,我若不给大人一个比试的机会,唯恐大人说我待人接物多有不公,既大人也是受君之托,那就和我来比一场吧。我若赢了,大人便请打道回府,我若输了,就随大人下山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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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多年未见(上)
俗语云,物极必妖!
连凤玖觉得这句话用来形容白卿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单说此时此刻,他那一脸波澜不惊的神情就让连凤玖怎么都捉摸不透。
“先生想比什么?”连凤玖压着忽快的心跳,故作镇定。
“我记得汪大人习赵孟睿笕四隳兀潘蚕罢悦项?”白卿答非所问。
连凤玖摇头道,“我只习卫夫人。”
“卫夫人师承钟繇,乃书圣之师,我手上还有她的《稽首和南帖》。”白卿闻言点点头。
“是真迹?”连凤玖瞪了瞪眼睛,心生好奇,若是本《稽首和南帖》真迹,那可值不少银子呢!
“拓帖。”
连凤玖闻言隐隐的翻了个白眼道,“卫夫人的拓帖我见过不少。”
“那我便和大人比习字如何?”
“习字?”
“大人方才看到我酿的酒了,我和大人以酒会友,香墨比字,一坛酒喝完以前,谁誊的《大周异志》多,谁就算胜。”
连凤玖只觉好笑,“这算个什么比法,先生若想让我陪你喝酒便是直说。”
“习字讲究耐、稳、准,连大人没有听说过吗?”看着连凤玖蹙眉的神情,白卿淡淡的继续道,“酒易混智,大人若是喝了酒以后笔下落字还能大小一致、笔画精准、形定而不飘且字数又比我多,那大人就算赢了。”
连凤玖闻言,心中冷笑着“呸”了一声,压着脾气道,“先生真爱说笑,我瞧着先生出的这主意却不是在比习字而是在比酒量呢。”
“素闻大人千杯不醉。”
“谁说的?”连凤玖一愣。
“大人的一个故友。”
连凤玖吃了瘪,突然发现要想从白卿嘴里套出句像样的话来还真是有点难度,“先生说笑了,我区区一介女流,酒量即便再好,也定是好不过先生的。”
“连大人口口声声都道好女不输男,到了比试上却又想占尽女子的优势,那不如……我让大人三杯?若是大人还不乐意的话,不若眼下就请大人打道……”
“好!幸而有先生让我三杯,且按着先生说的,一坛酒喝完以后,谁的字写的多谁就胜?”连凤玖及时抢断了白卿的话,见好就收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写的多是一则,也要字无大小、端正不飘,且无错字漏字别字。”
“若我赢了……”
“我便随大人下山。”白卿说着,眼中闪过一抹锐色之光,快的几不可查,让人捉摸不透。
连凤玖见状,认真的点了点头,一边挽着蜀绣窄袖一边问道,“就在这儿比?”
“就在这儿。”白卿语气平静的出了书房,不一会儿便是拎着一坛未封的酒又折了回来。
“笔墨都是现成的,任大人随意挑。”他说着从多宝阁上拿下了两只晶莹剔透的七色琉璃盏,一只放在了连凤玖面前,一只放在了自己面前。
连凤玖差点傻眼了,“用、用……用这个喝酒?”
白卿点点头。
“这……是、是抚远大师生前做的最后一对琉璃盏吧?”这祁连城抚远制的琉璃盏在黑市上少说也要上千两银子一只,且成对的更是凤毛麟角,连凤玖只觉得眼里满满的都是银子,生怕一会儿酒气上头失手砸了盏碗,她要四处借钱才能赔得起了。
“这是赝品。”可白卿却是面不改色,已经开始倒酒了。
连凤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脸上不由的浮上了一抹讪笑,“先生屋里的东西可真不少。”可惜好像没几个是真品。她是真没想到大周奇才,竟有收集赝品假货的爱好,也是相当独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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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多年未见(中)
白卿闻言,依旧的不为所动,淡淡然的转了话题道,“这是《大周异志》,大人先开始,我自饮三杯。”他说着便是随意的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册下来摊在了桌上,然后又从笔架上提了一支笔横在了连凤玖的面前。
连凤玖看了看白卿,犹豫着伸手取过了笔道,“只要我赢了……”
可未等连凤玖说完,白卿已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便随大人下山。”
连凤玖不再多言,提笔蘸墨,低头就写。她自幼过目不忘,天生的好记性让她读书习文快得异于常人。
话说这《大周异志》共分上、中、下三卷,她八岁就通读过一遍,十二岁潜心练字的时候又从头到尾誊过一遍,卷册里面的内容她早就烂记于心。
白卿随手抽的这册是《大周异志》的下卷,开篇便是唐元秀才许继游的故事。
文记:“唐元十三年,秀才许继游频年下第,其年失志,后乃从暹罗王子过海。于大谢公岛夜遭风,与徒侣数十人为风所飘,南驰两日两夜,不知几千万里……”
连凤玖写的很快,毕竟她不用抬头看书,这已省了很多时间。但是眨眼的功夫,白卿的三盏酒也已经喝完了。
“我负责给大人倒酒。”阵阵酒香随着白卿的声音从对面飘来,连凤玖一心想赢,太过专注,听了话后竟是连头也来不及点,腾出了左手端起了白卿给她斟满的琉璃盏张口便是一仰而尽。
白卿见状,继续斟酒,随即也慢悠悠的提起了笔,口中念念有词道,“唐元十三年,秀才许继游频年下第,其年失志……”
连凤玖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以后豪迈的喝下了第二碗满的快要晃出来的琼浆玉液。
其实她酒量确实不错,至少和人喝酒,她一直不是先醉倒也不是吐的最厉害的那一个。可所谓千杯不醉其实还是有些夸张了,毕竟以前她可没有像今儿这样一盏接着一盏不曾间断过的开喝的。
再且白卿这自酿酒,喝着醇香,上头却也极快,不过第五盏下肚,连凤玖就觉得握笔的手有些收不住力了。
头昏沉沉的当下,连凤玖猛的眨了眨眼,顺势抬头看了看桌对面的白卿,却见他刚刚斟好了两盏酒,随即淡然从容的从砚台上提了笔,口中继续轻念道,“诸龙虎等依前列位,与树木、花药、鸟雀等,皆应节盘回如舞……”
连凤玖一蹙眉,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发现白卿似已经快要追上她了,她心中不免着急了起来,落笔便不若之前那般稳健有力了。
其实空腹喝酒本就容易上头,她心有执念又恨不得此刻生出三头六臂来,眼下是早已顾不得落笔的字整齐不整齐,大小一不一致了。
不知不觉,两人已喝光了大半坛的酒,酒的醇香嵌在了静默的空气中,催人迷醉,可连凤玖却并未觉得难受,只觉轻飘飘的好像身轻如燕一般置身于朦胧云雾中。
恍惚间,她依稀听到了有人在唤她,“阿九……多年未见……”呢喃的低语温柔似水,如书文梦境里写的那般——童儿玉女三十余人,或坐空虚,或行海面,笙箫众乐,更唱迭和……一派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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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多年未见(下)
眼下正是冬临北山的时节,寒色正浓,花枝俊俏,从书房的小窗望出去,入眼便是山峦阴岭秀,积雪浮云端。
白卿端着半满的七色琉璃盏起了身,气息中少了冷峻,目光碎柔,呼吸中带着丝丝醇香,熏而不醉。
时过晌午,外头虽是疏影暖暖但已起了风,园子里独栽的香梅乘风而曳,隔着窗棂,将日光片片剪碎。
白卿微倾了身,凝视着伏案醉酒的连凤玖,稳稳的搁下了琉璃盏,然后伸出了手,将她散落在脸颊的发丝轻轻的挽到了耳后。
连凤玖似感觉到了什么,眼睫微颤,呼吸乱了几分,白卿见状,修长的手指就这样轻缓的停在了她的耳际。
这十年间,他偶尔也会想着若是有一天在城中和她相遇,她还能不能认出自己,自己的心境又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可他没有想到,她终究还是进了宫,做了官。有些事,仿佛是命中注定的一样,即便他有心绕开百般阻挠,上天的决定也似不会为世间凡人所动。
如今,他根本就是骑虎难下,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封信,想来早已经引起了皇上的猜忌,不然放眼大周朝堂,皇上又为何偏偏会让她上北山来请人?
想到这里,白卿浓俊的剑眉就微微的拢了起来。他自认为人处世素来小心,但凡皇权,不沾不染也不过问,谁知竟还是会在她的手上破了规矩。
想到这里,白卿的嘴角竟扬起了一抹淡淡的浅笑,笑至眼底,似带着苦,却有些甘之如饴的味道。
眨眼间,他的指尖略过她的墨发,顺着柔顺的发丝而下,轻轻的抚过她染熏的脸颊,肌肤之触,细腻而美好,让他心跳加速。
日光微斜,如碎金一般从雕花窗棂倾洒而入,借着柔光,白卿拂袖转身,铺纸研磨、提笔落书,竟是一气呵成。
静谧的冬歇暖午,书房里只闻沙漏细细而落的声音,屋子里飘着浓浓的酒香,碎碎的日光停在白卿落笔的云卷纸上,照出的通篇墨文用的竟是卫夫人的字体,清秀平和,娴雅婉丽,神韵超然……
白卿字写的很快,除了下笔是卫夫人的字体外,他竟也能将连凤玖的笔迹模仿的惟妙惟肖,洋洋洒洒一篇异志,当他写完最后一个字,左右也不过用了小半盏茶的功夫。
墨尽笔沉,看着还倒在案头睡的七晕八素的连凤玖,白卿目光柔和的弯了弯嘴角,忽而自言自语道,“外头都说大周女官连凤玖好似拼命三郎,你倒也不负众望。可你不喝我也会让你,这般拼命做什么……”
他声音清雅,宛若天籁,话未说完,却听到门口传来碎碎的脚步声。
“先生,外头下雨了。”是观棋。
白卿闻言,不着痕迹的抽了案桌边高架上的灰鼠毛大氅,然后轻轻的披在了连凤玖的肩头,随即步不闻声的走到了门边,伸手拉开了半扇门。
“园子里的东西都收了么?”
观棋一边点头一边忍不住探了脑袋往书房里猛瞧,心不在焉道,“都收了,都收……哎呦,先生打我做什么!”
观棋没想到会吃到白卿曲指砸下来的一个“爆栗”,痛得他怨声载道的。
“看什么,去摆饭,府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