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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员外的动作很快,一天的功夫就打通了地方上的种种文书契约,一座无主道观也没人敢跟陈员外来抢,当天就派了十几名匠人将道观内外修葺一番。
道观匾额上写着“仙霞观”,三进院落不算很大,迎面三清殿堂,往后是祖师祠堂,最后是丹房静室。
齐德仲来到仙霞观之后才察觉过来,此地过去应该也有修行人驻身,只不过被废弃多年无人经营,加之位处城外荒郊,香火断绝,年久失修自然破败。
“供奉祖师居然是太华三仙?”
祖师祠堂之中,灰尘蛛网和朽烂帘帐已被清走,香案烛台以及层层叠叠摆放的祖师牌位都还在,齐德仲抬眼观瞧,发现最顶端三面并列牌位,是九州修行界中鼎鼎有名的太华三仙。
太华三仙成道甚早,座下弟子创立了太华门,距今已有近三千年的历史,太华门更是当年倡导建立红山议会的主要力量,弭平千年前九州修行界的杀伐争斗。
在齐德仲眼中看来,太华门一如高山仰止,即便是飞云门在太华门面前也有如后学晚辈一般。
而像太华门这样的修行宗门,数千年以来门人弟子无数,也有一些人离山自立门户、或者在门外修行。
其实如齐德仲这样被逐出门墙的例子,在修行宗门内并不多见。门人弟子犯戒,并非人人都有齐德仲这般决然坚稳的心性自废道法,仍需门中尊长依律惩戒,或禁言洗心、或苦行炼形,总之有的是办法让门人弟子重归修行正途。
一般来说,如果弟子屡教不改、心性如朽木难雕,注定今生修行无成,师长也不会一味让弟子留在门中耗费时光,大多会以各种名义遣弟子离山。但即便这些门人弟子离山修行,依旧是原本宗门的传人,需要守宗门戒律、待原本师长同门以礼。如果要在门外传法,也需要回禀原本宗门,传法同时传戒。
长林郡城之外的仙霞观就是这样的存在,按照祖师牌位上的排列,最早是一名叫做昌黎子的太华门人离山修行,另外开创仙霞观这一脉,仍旧奉太华三仙为祖师、受太华门戒律,传承六代,最后不知为何,观中修行人消失无踪,距今起码有五六十年了。
齐德仲虽然不是太华门弟子、也不是仙霞观传人,但是他对修行前辈一向敬重,修行人尊师、重道、敬法,三位一体。无道则无法、无法道难彰、无师法难传。
向修葺的工匠要来洒扫之物,齐德仲亲自将祖师祠堂打扫干净,虔心恭敬、念念如在,不觉之间时光消逝,祠堂内中已是一尘不染。
跪在太华门与仙霞观列代祖师传人牌位之前,齐德仲伏身下拜,不自觉间触动法力,施展出内景心神部·丹元炼守灵,一股精诚敬奉之念如斋醮香烛荡漾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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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独敬如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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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尘俗僧道斋醮礼拜,会用到香烛蜡火,修行人也有类似手段,大多以各种奇珍异宝炼制而成。但最上乘的香烛并非如此,而是虔心敬奉、念念如在,以身为炉、以心为香。
作为得授道法的修行弟子,尊师重道敬法,要保持一种怎样的心境是为最佳?修行慎独敬如在。
师长境界再高、眼光再远,宗门底蕴再深、传承再久,道法玄功再妙、一应助益行功妙品再多,修行二字说到底,还是自己的事情。
修行不是为了别人而修行,师长奉道传法、护持传承,尽心尽力而为便是,不可能时时刻刻照料门人弟子,哪怕是世俗孩童也有成人成家的一天,焉有父母庇佑一生之理?
至于修行戒律,那只能禁止门人弟子有邪行恶障,却不能强求传人修为精进,这个世上总归是有心性懈怠、资质愚钝之人。
只有做到无有师长监督护持,却依旧自觉谨守戒律、摄心定性,这样方能算得上是慎独,而有此心性的修行人,哪怕师长不在身旁,尊师重道敬法之念一如既往,所敬如在。
齐德仲不敢说自己真的能够完全做到修行慎独敬如在,但他也在不断洗炼心境,以求接近此等境界。某种意义上来说,像齐德仲这样已被修行门派逐出之人,最容易丢失慎独之心,从此一蹶不振,沦为世俗庸人。
不得不说,当初飞云门护法常宁要将齐德仲逐出门墙,所怀想法多少有些狠辣,比起其他惩戒,这种看着自身心境日渐衰颓、道法修为难守的折磨,在修行人眼中比直接取命还要痛苦。
跪在牌位面前跪拜一轮,周围精诚敬奉之念,如无形香烛气息,倒卷反摄到香案之上,齐德仲心境稍动,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块玉简突然出现在面前。
如此变数按说换做别人,怕不是要兴奋雀跃,但齐德仲却淡定得多,拿起玉简眉头微皱。
“先是铜镜法器引来鬼咒,接着是城外破败道观暗藏太华传承,现在又来这么一手?到底是何方高人?”
齐德仲隐约察觉到,自从下山以来,自己遭遇的事情并非孤立自悬,而是彼此环环相扣,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推到如今这般境况。而这一系列怪事的背后,似乎都与那名大半年前出现在陈府门外的游方道人有关。
“反摄虔心意念而现,这样的手法倒是颇有妙趣,若无礼敬太华仙霞祖师之心,这枚玉简也无法现世。”齐德仲沉吟自语:“我方才洒扫祠堂内外各处,都没有看见有任何暗格或隐匿阵法,这等凭空出现、虚空造物的大法力……不知道是哪路高人的玩笑?想必这样一来,对方必有所感。那也好,我就暂且在此安身一段日子。”
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齐德仲感觉自己好像被哪路高人盯上了一样,连对方何等面目都不知道,就被一番玄妙机缘送来了一面铜镜法器和一枚玉简。
修行玉简炼制不易,内中能够记录声色光影,也可以存载修行道法,毕竟大部分修行道法不能单纯以文字图画描述,各种境界奥妙、磨洗心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以玉简存载最是方便。
不过自从齐德仲犯戒自废以来,就明白了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眼下筑基尚未圆满,无论是铜镜法器还是玉简,他一概不碰,安置在静室之中。
仙霞观稍加修葺之后,也显现出几分世外仙府的模样,但是比起碧亭山上放眼云海苍茫,还是差了不少。
陈员外事后拿着仙霞观的地契房契前来,说是要供奉给齐德仲。
齐德仲多少也明白陈员外的心思,并没有拒绝:“既然员外坚持,那我收下就是,心安难求,员外就莫要再多想了。”
陈员外府上这么多变数,都是靠齐德仲处理,更何况此间变数根源在于陈府家务,陈员外自觉有愧,如果齐德仲不收下这份地契,他反而更加心焦。
“还有一事,想要跟齐仙长商讨。”送了地契房契之后,陈员外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
“员外但讲无妨。”
“是这样,我深知仙长法力无边、神通广大,犬子此番得救,全赖仙长出手……我就是在想,犬子是否由此福缘,能拜在仙长门下。”
修行之事受世人仰慕并非稀奇,除非是对面不识真人,否则若有修行高人现世尘俗,难免受人追捧仰慕,更别说求拜师求仙法的了。
所以部分修行人不乐意显露道法是有原因的,这并非藏私,而是道法修行确实未必适合所有人,传法则传戒,根骨资质未足、徒费时光,心性悟性有缺、误人误己。修行道法就如同手持利刃,伤人亦能伤己。
“唉,陈员外,你忘了么,我已经说过,我已被逐出飞云门墙,现在是流落江湖的散人。你敬我称呼一声仙长,我自然用心解除贵府灾厄,但若论收徒传法,我修行未足,这么做只是害人之举。”
齐德仲一向不喜伪作,在他还是飞云门人之时就已这般性情。更何况现在的齐德仲重修筑基,未来精进路径都找不着,收徒传法更是遥远。
一般来说,相对正宗的修行宗门要求门人达到“真心全形”境界之后,才能收徒传法,譬如太华门。但也有一些境界未足便传法的,仙霞观就是典型,如果昌黎子当年能有真心全形修为,那他完全不必离山。
即便是飞云门,有真心全形修为者也不过寥寥两三人,其中就有掌门常清道人,这可是一条极其清晰的分水岭,自有玄妙所在,齐德仲也不愿意轻易打破。
看着陈员外有些失望的表情,齐德仲神色缓和地解释道:“令郎如今尚未恢复,我也没有那么快就离开,待得令郎能够下床走动之后,我可以传他一套导引之法,让他强身健体,至于是否与修行超脱有缘,那就不是我能够一眼看穿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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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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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凛凛、霜雪漫天,长林郡的冬天可谓是滴水成冰,仙霞观则是一如往日的清冷静肃。
自从齐德仲在仙霞观落脚之后已有半年时间,这半年以来,除了偶尔入城探望陈信,齐德仲一般不与外人来往,仿佛还是在世外修行一般。
陈信的身体恢复很快,毕竟是尚未到加冠年岁的少年,生机元气蓬勃,再加以适当疗养,初冬时节就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今天恰逢冬至,齐德仲留在仙霞观中默运玄功,按理来说他筑基已成,但内感修为的关口却迟迟未能寻觅得见。好在齐德仲对此也不至于焦躁,继续摄心炼形,将《黄庭十三剑》琢磨完全。
时近中午,仙霞观大门被人敲响,齐德仲上前开门,迎面正是陈信,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下人。
“仙长在上,请受晚辈一拜!”陈信一看见齐德仲,当即躬身跪拜。
“小公子无需如此。”齐德仲伸手将陈信扶起,询问道:“天寒地冻,小公子元气未足,为何要出城来仙霞观?”
陈信脸色早已不是当初那副浮肿面孔,因为兴奋而略显红润的俊朗面孔,对齐德仲十分恭敬:“今日冬至,特地为仙长送来过年应用之物,也是亲自上门拜谢仙长救命之恩。”
“分所当为而已,小公子不必介怀。东西既已拿来,我也不好让你们劳累带回,拿到后院去便是。”齐德仲没有矫情,领着陈信穿堂过室,在后院静室之中落座。
齐德仲坐下之后与陈信切脉一番,沉吟良久才开口说话:“小公子近来可有不适?”
“没有了,特别的精神。”陈信眼神雀跃。
齐德仲轻轻应了一声,心中却是有别的疑虑:“奇怪,陈信体内分明有股益气壮阳的药力未散,冬日本应藏精纳气,哪里来的这般耗散?”
看着陈信喜乐之色浮动的眼神,齐德仲隐约猜出了什么,但并没有多言,转口提道:“当初我曾经答应员外,要传授你一套导引之法,今日你既上门,我就在此传授便是。”
“仙长厚恩,晚辈感激不尽!”
所谓导引,类似武功拳法,但其本意是为修行炼形打下根基,齐德仲自己就懂得不止一套,这半年来精益求精,综合而成十八式龟鹤炼形法,当即就将前九式教给了陈信。
因为修行筑基之中,摄心炼形密不可分,炼形至深处,不可不摄心,反之亦然。龟鹤炼形法的后九式就需要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