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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
陆小青游离的目光重新落到镜子之上，她看见青铜镜的边缘雕刻的并不是寻常的花纹，而是文字，陆小青认得这种文字，并不是因为她懂，而是因为在被陆小青打碎的岩石镜中落下的布帛上写的就是这样的文字。
守静伸手想要挡住陆小青的视线，但是陆小青轻轻地拨开了守静的手，她伸出了左手落在镜子上，她的手微微僵硬了一下。
陆小青的手顺着镜子边缘的纹路往镜子中间滑去，摁在了镜面之上。陆小青感觉指尖微凉，战栗的凉意顺着指间爬上了心口。她看见了镜子里的人，另一个守静，他手上的绷带是绑在左手上的，但是陆小青明明记得他受伤的明明是右手。陆小青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她能感觉到陌生又熟悉的灵巧。她弯了弯腰好像是在观察镜子上的纹路一样，她张嘴在镜子上哈了一口气，然后用身体挡着，用左手在镜面上写了个字，她写的是陆，然后她看见的是一个左右颠倒的陆字。
镜子里面守静撑着镜面的手掌发白，他静静地看着陆小青，他的眼睛因为焦急而圆睁，乌黑的瞳孔似乎因为怒火的灼烧而更加明亮了。
陆小青的手覆盖上了自己写的字，轻轻地擦去了白色的雾气，只留下了点点不明显的水滴。
陆小青在一瞬间明白了，现在她所在的世界是镜子的世界，镜面的另一端才是真实的世界。她心里感到恐惧，她想要击碎这面镜子，可是却又怕镜子破碎后她不仅不能回去，反而可能会被永远困在这个世界当中。
一只温暖的手落在了陆小青的肩上，陆小青吓得身体震了一下，心跳如雷，她转过脸，看见了守静近在咫尺的脸。即便是这样近距离地观察，陆小青也找不出这张脸与现实世界的守静有任何不同的地方。
“这里才是你的世界。”守静说道，“那个世界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你。”
陆小青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她小声地说道：“不，我的记忆里没有这面镜子，也没有你。”她抬起了头，看着那一双永远洒满星河的眼睛，问道：“你会放我离开吗？”
守静没有说话，但是陆小青看见一阵潮红漫上了他的脸颊，他的嘴唇紧闭着，抿成了钢铁一样的直线。不用他回答，陆小青已经知道答案了，他压低了声音，嘶哑地说道：“不可能……我宁愿……你死了，我也死了，就让我们两个人死在一起，我不能没有你，如果放你走，我宁愿我们一起死去。”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坚定，他的目光中星光搅乱一团汇成了疯狂。
“你不是守静。”陆小青强压下了心中的惊恐，可是她忍不住抬高了声音。
“我是。”守静笑了笑，他的笑意疯狂又带着绝望的凶狠，“你不是想知道，如果我消失了，会和你说什么吗？”
陆小青摇了摇头，颤抖着声音说道：“不，我不想知道。”她在恐惧中倒退，靠在了冰冷坚硬的镜子上，镜子晃了一下，撑着镜面的四只铜脚翘起又落下，在狭小的石室中发出了一声巨大的闷响。
陆小青看见自己惨白的脸倒映在守静的眼眸当中，守静笑了笑，对陆小青说道：“如果我将要消失，我只会出于爱你的心告诉你——不要爱上我。我不会考虑另一个我的处境，在我将要消失的时候，我只会考虑你。”
陆小青摇了摇头，说道：“你已经疯了……”
守静伸手捂住了陆小青的嘴，打断了她的话，他微笑着继续说道：“我拥有太多无法割舍的东西，当然包括你，但是我绝不会放弃一切来保有你，相反，最后我会让你失去一切，甚至很可能包括我的爱。我是天底下最自私的人，谁爱上了我，就是沦入生的炼狱，永远无法逃离痛苦和悲哀。所以，如果我将消失，我一定会告诉你，不要爱上我。这是我永远不会告诉你的真理。”
陆小青摇了摇头，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落，她说道：“你只想我留下，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守静抓着陆小青的肩膀，他激动地说道：“而在这个世界的我只拥有你，你将是我的一切，我爱你。”
守静冷静而疯狂地在陆小青面前将自己剖析得透明，就好像在评论一个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人一样，陆小青为他的冷酷和理智感到吃惊，这样的守静让她恐惧。她从来没有真正想过守静心里会深藏着什么样的思量，守静喜欢谋划，他会从第一步棋子的落子处谋划到制胜的收官，而陆小青的谋划，顶多只是应对着眼前的局面思考，她从来没有想过将一切掌握在手中，也从来没有想过为了自己，去掌控另一个人。而此刻守静将隐藏在他心里的谋划告诉了她，就像是突然淹没了光明的黑暗，让陆小青无所适从，无处躲藏，只能站在无际的黑暗面前独自面对。
“你一面告诉我你爱我，一面却又让我不要相信你的爱，我一点都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陆小青哭着喊道，她抓住了守静的衣袖，布衣在她的手掌中皱成了一团。
守静摇了摇头，说道：“我爱你，也只会爱你。”他指了指自己的心，然后他又转而指了指镜面背后的另一个守静，说道：“他爱你，但是他更爱自己的权利和地位，还有立于玄武之巅的尊严和荣耀。”
陆小青没有说话，她心里很悲凉，她不想相信，但是她明白守静说的一切都是对的，这是他对自己的讨伐，比来自旁人的攻击更加尖锐刻薄，也更加深刻真实，他为了让陆小青对另一个自己绝望，他毫不犹豫地撕开了自己的胸膛，将自己最黑暗的一面展现在陆小青面前。
第200章 不信，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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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全心全意地爱你，他不能。”守静轻轻地握住了陆小青的手，陆小青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他的手掌，他柔声说道：“如果失去你，我宁愿死去，求你，留下来，陪我。”
现在陆小青彻底相信眼前的守静绝不是真正的守静了，因为真正的守静绝不会放下高傲来求她留下，他只会引诱她爱上他，悄然俘获她的心，却不折损自己的尊荣。
陆小青感到心疼得像是有千万把刀在绞一样，她张开嘴，吐出了一口鲜血，鲜血落在她的衣襟上，染成了片片红叶。她不知所措地靠在镜子上，只觉得心中茫然，眼前也尽是茫然。
镜面背后的守静使劲地拍了一下镜子，他的眼中燃烧着怒火，他看见镜子里的守静在对他微笑，那是胜利的微笑。他心里一惊，瞬间明白了镜子里面的自己在做什么了，在里面，他想要留下陆小青，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让她对镜子外的自己绝望。而世界上没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当一个人要开始对自己发动进攻的时候，就算是最狡猾的人也绝无处躲藏。陆小青哭得那样伤心，就好像是要把一辈子的泪水在此时此刻流尽一样，他心中一片慌乱，从未感觉到如此恐惧过。他的目光落在了镜子的边缘上，他的目光一沉，开始仔细地察看镜子边缘上的字迹。
他同样在看见镜子的瞬间就发现了这些字迹和布帛上的字迹一样，但是不同的是，此时守静能够读懂这些字。这是万年前的古字，一些珍惜的孤本古籍就是用这样的字写成的，包括许多珍贵的前人修炼手札。守静虽然并不能算是精通这类古字，但是要读懂这些字对他来说却不是太难。
难怪他在看见那张布帛的时候觉得有些熟悉，原来那些字就是反写的古字，只是当时他全然没有往古字的方向上想过。
在镜子里，陆小青抱着自己的膝盖哭泣，她沉浸在失落之中，她明白自己心里是爱守静的，可是现在她却如同在迷雾中行走的人，在这一刻迷雾消散了，她发现眼前就是万丈悬崖，若是再前进一小步，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可是痛苦的是她发现自己不舍得退后，她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跳入深渊，为爱献出一切。
但是她不能，她一直明白有许多事情是不能做的，她也总是会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事情，谨慎地让自己生活在安全和平淡之中。
她在这一瞬间突然明白了梦境中黑衣人的话，明白了为什么他要说自己躲在壳中。陆小青明白了，这些谨慎地自我防卫和伪装就是他的壳，她小心翼翼地躲在壳中，躲避可能的危险和困难，从来未曾真正敢于宣泄出内心真正的想法。
她不敢，正是因为自己的懦弱，如果自己拥有更强大的力量，那么她将拥有敢于面对一切的勇气和决心。
但是陆小青却忘了，当人拥有得越多的时候，就会有更多的顾忌。
如果黑衣人在次站在陆小青的面前，或许那三个问题的答案，就会截然不同了。陆小青发现自己想不起梦境中黑衣人的样貌，只记得他穿着一身黑衣，却连声音和高矮也记不清了。但是那句问题却还清晰地回响在耳边，就像是黑衣人在耳边询问一样，陆小青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她低声地自言自语道：“会的。”如果牺牲世界，她就能立于世界之巅，那么她会做的。
“咔。”陆小青听见一声清脆细微的响声从背后传来，她背后的镜子塌陷了一下，陆小青连忙坐起来，然后她看见守静用缠着白绢的手提着剑，出现在她的身后。就在镜子破碎的那一瞬间，陆小青面前的守静化成了一缕轻烟消散，在这一瞬间，陆小青听见了他说道：“不要爱上我……”
当看见眼前的守静如清晨的露珠蒸发的时候，陆小青心里一空，胸口好像被掏空了一样空落落的。
陆小青转过头，好像看见光从守静的照来，把守静的身影勾勒得模糊。她坐在地上看守静，就好像是在仰望日月星辰和冰封的山巅一样。她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脆弱，这样的渺小和脆弱让她痛苦到不能自拔，她恨这样无力无助的自己。
陆小青站了起来，她看见守静的脸色很不好，她想大概是因为镜子里的守静最后留下的话，因为那是他的内心出于真诚对她的警告。
守静听见了那句话，他不由得在心里暗骂镜子的狡猾，就算是碎了也要在他面前使绊子，他看向陆小青，他只希望小青不要相信镜子的话，但是陆小青的表情让他无法做出更任何乐观的猜测。
守静手一动，古剑化成一道黑光消失在他的手中，他对陆小青说道：“没有爱情，不需要面对现实的考验，这些考验不是消弭爱情的理由。”
陆小青没有说话，她无法反驳守静的道理，因为这个道理是那样的崇高和伟大，就像是天边的云朵。但是陆小青很明白，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她做不到那样的高尚。在守静面前她太过渺小，她爱守静，守静也爱她，但是他们之间太过巨大的悬殊是横亘于他们互相靠近的鸿沟，守静不愿意折损自己的荣耀，而陆小青也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尊严。
互相靠近，他们会有太多的困难；若是同时后退，虽然避免了许多麻烦和分歧，但是他们终将成为朋友，而非相伴一生的伴侣。
他们都需要一些时间来安抚自己的情绪，在纷乱的思绪中整理出清晰的想法，这样才能继续指引他们前进。
守静对陆小青伸出了手，陆小青看着守静的手犹豫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守静的眼睛，问道：“你在击碎镜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不会被永远地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