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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自己能够做到……在决定和陆小青携手一生之前。
现在他遇上了几乎无法翻越的障碍，他被困在原地，前无通途，后无退路，他牵着陆小青的手，却无处可走，他陷入绝境了。
守静把毛巾从热水中拎起，拧干，热水从他的指缝滑落，让他感到了一点稍纵即逝的放松。小青哭得眼睛肿得厉害，但是这并没有伤害到半分她的美丽，或许在他的眼里，即使陆小青满头白发、垂垂老矣，她依旧拥有最美丽的容颜。
温热的毛巾轻柔地擦拭着陆小青的眼睛和脸颊，陆小青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看守静，眼里还有些抹不去的伤心。
看见守静，陆小青忍不住又落了几滴眼泪，但是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她不想哭得叫人厌烦。守静亲吻过她的脸颊，这样的亲昵给陆小青带来了些安慰的欢愉。
“今天我都没有遇见找我麻烦的剑门弟子，大概他们也觉得腻了，打又不能打，只能拿些三岁小孩的恶作剧来闹腾，他们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陆小青想起了那群剑门弟子围着守静往他的水桶里吐唾沫的情形忍不住笑了出来，本来还以为他们会打得昏天暗地的，谁想到会折腾这一出，然后陆小青想到了守静那桶水，他似乎并没有换就直接倒进了白云峰厨房的水缸里了。守静可不是好脾气的圣人，当然不会由着他们这样捉弄他。
确实，都非常孩子气。
守静拿温热的毛巾捂了捂小青红肿的眼睛，陆小青闭了眼，感觉很舒服。陆小青举起手握住了守静的手，她捉着守静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了一下，她的眼睛还闭着，然后她感觉到守静抱住了她，开始热情地吻她的嘴唇。
陆小青依靠在守静的怀里，他们安静地躺着，双手十指相扣，他们的手心有一点点缝隙，孵化着懒洋洋的暖意。
“师尊他……还是不同意我和你成亲。”陆小青低落地说道。
“我看你哭成这样就知道了，说实话，我并不意外。”守静笑了笑，他亲了一下陆小青的眼睛，唇尖染上了些苦涩的味道。
第352章 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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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只是对你了解得太少，如果他知道你现在的变化，一定能放心让我嫁给你。”陆小青将守静的手握在胸口，轻声说道。
“如果你师尊永远都不答应呢？”守静从陆小青的眼睛中看见了些许担忧，她似乎想要开口否认，但是守静将食指放在了陆小青的唇上，他问道：“如果这样，你愿意和我私奔吗？”
陆小青一震，她的心里乱纷纷的，她爱着守静，但是如果说要抛弃了一切，离开浮碧，离开她的师尊、她的朋友，孤身和守静离开……陆小青感觉自己心里的勇气突然之间消失了，她在早上的时候怀有的那种一往无前的勇气在这一瞬间突然消失了。
她在心里唾弃自己的懦弱，可是在心里却又冒出了另一个声音来为自己辩解——这不能怪你，在这里你拥有远大的前程，或许你还能成为像剑仙那样伟大的人物，而且现在你已经是剑门守卫军的统帅了，这不仅仅是一个荣耀的头衔，还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你愿意抛弃这一切荣耀，去成为一个埋没在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个平凡的妇人，终日劳碌在厨房和田地，让炒菜的油烟将脸熏黄，手上永远都沾着菜肴的蒜味，让自己的生命仰仗着丈夫的爱滋润，将今后的喜悲全都维系在丈夫的身上，让自己的希冀和梦想都寄托与儿女实现。
他们无法融洽地混迹在凡俗界中，因为守静太过高傲，就连寻常的修士他也不会放在眼里何况凡人；如果居住到远离人烟的地方，那么两个人的世界，除开爱情她还能寻找出一些什么发光的东西吗？或许守静和她终有一天会对彼此厌倦，但是碍于曾经为爱狂热的冲动，难免要维系表面上的喜欢和欣赏，然后终于忍受不住各自闭关上个几十几百年。一直到老了，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就像是习惯左手和右手，然后他们会开始喜欢坐在一起回忆过去，说起许许多多曾经的事情，但是在那些美好或者苦涩的记忆中，必然不会有彼此的身影出现。因为他们终将会把太早把太多的情话说完、把太多的故事说完，终将会把对方的里外摸清、了解对方甚于自己，所以对于彼此，倒也没有什么值得提出来说道的了。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却怀念着不属于对方的过去，他们离不开对方，因为他们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就像是习惯左手和右手，他们不能失去对方，仅仅是因为积年累月的习惯。
又或者他们之中有一人的热情先消散了，那么他们的结局将会更加悲惨。
陆小青没有说话，但是守静知道了陆小青的回答。
沉默往往不是默认，而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反抗和斗争。
守静感到有些失望，他也为自己心里产生了失望而失望，因为他一直认为自己既然决定要放弃一切来追求陆小青就不应该为了她不能和他私奔而失望，但是他确实从心里感到难过和失落。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只要能够进行哪怕最简单的思考，所有生灵都是渴望公平的。狐狸奔走打猎，必然是渴望自己的奔跑能够换来一只兔子或者是一只野鸡作为美餐；农夫辛勤耕耘，必然是渴望一年的劳作能够得到丰收的回报；一个男子如果豁出命去追求一个女子，也必然渴望能够获得女子的爱和守候。尽管事实常常不够完美，但人们依旧对付出所能获得的回报抱有更多的期待而非更少。
陆小青把身体靠向了守静的怀抱，她低声说道：“我不能……我不能期待一个只有爱情的生活，我……我会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她能和熊大白在小山村里呆上一百年，因为熊大白适合那样的生活，从前的她也适合那样的生活，他们可以画一个小小的圈子，把自己圈在了里面，在睁眼闭眼中渡过悠闲的浮生。但是这样的生活不属于守静，也不在属于现在的陆小青了。剑仙无尘带给了她瞩目的声望，萧红衣赠与了她累世的财富，叶云帮她取得了让人羡慕的权力，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上了此世间的巅峰舞台，这些东西她拿得轻易，却不那么容易放下了。而守静，他的身份和曾经的一切经历，都决定了他不可能重新回归到平淡的生活，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的守静已经不是他想要归隐就能归隐的了。
守静手一扇熄灭了昏黄的烛火，闲情斋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在黑暗中他们十指相扣，近得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但是心跳的声音渐渐地被黑夜中嘈杂的虫鸣给淹没了。他们各自都感到疲倦，所以在熄了灯以后很快就沉入了睡梦中。
守静梦见了自己站在翻滚的血海之上，在血海黑色的浪涛中有苍白的肢体浮沉，他平静地看着脚下的景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很久没有梦见这样的场景了，他以为自己永远在也不会做这样的梦，但是事实证明人永远都不要把话说得太满。
突然守静的脸色变了，变得愤怒而惊恐，因为他看见了陆小青。
陆小青行走在血海之上，她飞快地向前奔跑，血色的浪翻滚着无数的白骨和骷髅在她身后追赶，她不断地向前奔跑，但是她和血浪之间的距离在不断地缩短，而且她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眼看着血海已经没过了她的膝盖。
守静想要怒吼，可是他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他要挣扎，却不得动弹。守静疯了一样运转自己体内的真气，终于他挣脱了无形的钳制，可是就在这一瞬间，血浪翻滚着吞没了陆小青，一点浪花之后，血海复归宁静，陆小青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血海在一瞬间如同红琉璃一样破碎了，一片片裂开，露出了后面不断蔓延的黑暗，在呼吸间黑暗就撕碎了一切，血色的天空和海洋，还有站立在天空的守静。守静低下头，他看见了自己身上穿了一件红得热烈的锦袍，红得像血，热烈得如同新郎大红的婚服。
第353章 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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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素白的手出现了，那只手撕裂了黑暗，夜神从黑暗中走出。他的另一只手上端着一只黑色的灯台，小小的和陆小青那盏骨灯差不多大小，但是通体漆黑，黑得如同无星无月的夜。上面燃着一点小小的火焰，虽然一灯如豆，但是却明亮得几乎照亮了整个世界，散发着蓬勃朝气。
“师父？”守静发现自己突然之间可以说话了，他吃惊地看着夜神，他知道夜神能够随意出入他人的梦境，他确实人如其名，如同神一样拥有掌管着夜和黑暗的力量。他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夜神不仅仅是梦境，更可能就是他的师父进入了他的梦境中来了。
夜神对守静笑了笑，他说道：“我希望不要打搅了你的好梦。”
守静感觉自己的身上还有刚才吓出来的冷汗，他摇了摇头说道：“不，当然没有。”他的目光落到了夜神手中的灯上，那盏灯散发着迷人的温暖，似乎在吸引着他靠近。那点火焰这样小，守静甚至觉得那点火焰是温暖的，不足以烫伤他的温暖。
夜神将手里的灯台举了举，火焰扑闪了一下，守静的心突然提了起来。
“看来你能感觉得到，那就好办多了。”夜神笑道。
守静心里升起了一种对危险的警觉，那是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这是什么？”他问道。
“这盏灯叫燃命灯。”
这个名字很糟糕，似乎谁提溜着它就离死不远了。守静感觉很不好，他不知道夜神为什么要拿着这盏灯出现在他的面前。
夜神将燃命灯举到了眼前，金黄色的火光飘在他的漆黑的眼眸里，好像在世界之外轻飘飘地荡着一样，他缓缓说道：“我费了不少劲才弄到了这盏灯，说起来它的历史或许要比一清灯更加久远，但是现在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了。如果你早上一万年，或许就知道它的鼎鼎大名了。”
“从前有一个灵根全无的凡人，他不知道从哪里获得了这盏灯。他将自己的心血滴入了灯台中，从那以后他每天杀一人，在他一百岁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仙界的一方霸主，并有了属于自己的称号燃灯上仙。只需要将心血滴入灯台与灵灯结成命契，那么结契者修为将为突飞猛进，无论自身资质如何。所以在这盏灯的秘密泄漏出来以后，燃灯上仙就死了，仅仅是一个晚上，他的洞府就被烧成了一片火海，无数的人涌入了他的洞府，抢夺这盏灵灯。”
“但是它需要用人命来养，一天、一条人命。”守静说道。
“是的，但是即使后来人们知道了这个条件，但是依旧有无数的人对这盏灯趋之若鹜。因为在他们看来，比起自己成为一方霸主，别人的人命是很不值钱的。可惜他们在花费了许多时间和生命之后，才知道这盏灯燃的、可不仅仅是别人的命。”
夜神阴沉沉地笑了笑，灯光把他苍白的脸切成了光明和阴影的碎片，拼凑在黑暗的帷幕之上。
他冷笑道：“天道永远不会白白让人占了便宜，它若是给了你什么，就要小心它一定蓄谋着索要更多、更好的东西，而你多半无力承担这样的损失。点燃这盏灯的人，如果一天没有用人命喂饱它，那么在这天月移到子夜位置的时候，它将会毫不留情地燃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