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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泠泠道,他们逼我吃了牵云龙胆。牵云龙胆乃是烈狱门炼制的一种致命毒药,服毒者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好活。陶夜稀便明白了,水泠泠之所以可以平安无事找到他,是因为她已经受到烈狱门的威胁。他的心顿时软下来,他知道不能全怪水泠泠,这件事情说到底也是自己连累了她。况且,此刻解救沈月蛮和段星遗之事已经迫在眉睫,不宜再生枝节,他若能暂时安抚她,便也是替自己省了些力气。他便道,牵云龙胆并非是无药可解的奇毒,我答应你,一旦我救了师兄师姐他们,立刻想办法解你的毒。
水泠泠眼中湿润,问,你当真肯帮我?
陶夜稀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水泠泠顿时破涕为笑,挽上了陶夜稀的手,道,那我们赶紧去石窑魔窟吧!
一场或许会发生的恶斗就这样平息下来,平息得过分容易,倒让陶夜稀觉得不踏实,身边就像埋着随时要爆发的陷阱。
点苍山云蒸霞蔚,岿然屹立。水泠泠仰头看去,那最高的一处山峰顶,便是石窑魔窟所在。她问陶夜稀,你真的决定要放了九霄梦难?
陶夜稀苦笑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他的至亲至爱,生死都握在他手上,说什么正道苍生,怕什么祸害无辜,他不管!他只要想起沈月蛮,她的笑,她的哭,她对他相处过的点点滴滴,一幕一幕都映在脑海里,他便觉得,只要能救她,一切都是值得的。
九霄梦难逃脱,可以另想办法再对付它,可是,心中的爱却只有一个。他若不能救她,无异于随之而逝的,也有他自己的生命。
谁知那烈狱门的人到底还是不肯罢手,山路走到一半,树林间便腾起沙尘与黑烟。刀剑的光,像无数交错穿织的丝线。
黑风首当其冲,像猛虎般扑来。
水泠泠九节鞭挥出,将其攻势阻在十步开外。黑风冷笑道,水泠泠,看来你对陶少侠真是情深意重,中了毒还要帮着他,那你就等着毒发而死吧!水泠泠怒道,我就算要死,也要你今天死在我前面!
伴随着黑风狂邪的笑声,水泠泠连出两鞭,打得连排的老树皮开肉绽。陶夜稀的吹魂笛甫一吹响,更是将这幽深的树林撼得地动山摇。他们以寡敌众,就算可以保住自己暂时不受伤,却未知可以坚持多久,对方若以车轮战相攻,那他们便是武功再好也难以长久应对。
天渐渐黑了,离第十天的期限只剩最后几个时辰。
混乱之中,几道真气劈碎了林中那棵最大的千年古榕,古榕的枝叶断裂落下,山林忽然开始旋转起来。
原来这片树林是以五行八卦布置的,他们不慎触动了启阵的机关,那些树与石,根茎挪移,藤条纠缠,将这场混战更推上一个巅峰。陶夜稀叮嘱水泠泠小心跟着他,切不可走散,但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他再回头看时,水泠泠已经不见。
他大喊了几声,便听水泠泠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她催促他,你快去魔窟,救人要紧!我还能与他们周旋,你救了人再回来找我!话音刚落,那匹红鬃马就好像听懂了主人的意思,飞奔到陶夜稀面前,陶夜稀借力一点,翻上马背,开始摸索着走出这片迷林。赶到山顶时,只见那石窑魔窟散着幽幽的紫光,仿佛是一张在等待猎物的血盆大口。
濯香令在陶夜稀的怀里,亦开始蠢蠢欲动。
陶夜稀知道,每一面濯香令,在濒临毁灭之前,里面的封印都会打开一道通往外界之门,那些被束缚在其中的,不管是什么,都能借助这道门散逸逃出。他便将令牌狠狠一掷,令牌在半空翻滚一阵,落入了魔窟。
顿时,万籁俱寂。
陶夜稀屏息等待着,等待着,却不知那濯香令中,阿鼻地狱般的世界里,沈月蛮和段星遗亦正在接受着考验。
黑石嶙峋,熔浆暗涌,漠漠的旷野里,一道白色的圆环亮着,就像一扇门。门外站着陶夜稀,他们看见他正焦急地等待着。段星遗忽然松开了沈月蛮的手,道,你赶紧出去!沈月蛮一惊,问,你难道不和我一起走?
段星遗苦笑,你忘了,我就算离开这里,也是活不了的。我已经受了伤,这十天对我来讲,已经是额外的附赠了。这十天,外界日升月沉,这十天凄风苦雨,他们在不见天日的炼狱里煎熬着,依偎着,终是到了尽头。
沈月蛮何尝没有想过,如果他们离开这里,段星遗就又要回到他奄奄一息的状态里去,他胸前的伤口,那么显眼,那么狰狞,每天都提醒着她,她终有一天会失去他。有时候她想一想,宁可陶夜稀不要救她,她就这样和段星遗过完最后的十天,然后偎在他怀里,跟九霄梦难同归于尽,化为飞烟,纠缠三生。
然而,这一次无论成败都只有一个结局。
一个凄美的结局。
段星遗附在沈月蛮耳边,轻声道,你可知道凤舞斩的第九重境界为何?
沈月蛮脸色骤变。她如何不知?她曾听母亲说过,凤舞九重,便是用刀者将自己的生命化在那最后的一击上,可与自己的敌人同归于尽,可使山河震怒风云变色。原来段星遗早已经想到了这个办法。他一直在等,等沈月蛮有机会逃出去,然后便以凤舞九重毁掉濯香令,毁掉九霄梦难,也毁掉自己。
时间已经不多了,濯香令在魔窟之中飘移翻滚,禁锢九霄梦难那道封印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九霄梦难的精魄,正在一点一点从那道白门向外倾泻,它很快就要全身逃出,它狂妄的笑声就像锋利的尖刀,一刀一刀刺在两人的耳中。
段星遗催促,快走啊!
沈月蛮大哭着,大喊着,说她不走,可是她却说不出一个劝服段星遗的理由,她甚至无法劝服自己。因为她知道,这是阻止九霄梦难逃脱的最后的办法了。段星遗说,月蛮,你会明白我的苦心的。濯香门上下,都会明白。他此刻笑得从容,爽朗,仿佛那等待着他的,并不是灰飞烟灭的浩劫,而是一场涅槃新生。他看沈月蛮还在痴痴地站着,他将心一横,一掌推出,将她推向那道漩涡般的白门。
沈月蛮心中萧然悲怆,激动起来,便吐了一口鲜血。再伸手已经什么也抓不住了。只觉得段星遗的脸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终至消失看不见。有人在背后接住了她,她回头一看,清清楚楚近在咫尺的,已经是另一张脸。
陶夜稀问她,大师兄呢?
沈月蛮已经难过得无法开口说话,忽然见那石窑魔窟里窜出阵阵黑烟,继而又闪出万道红光,轰的一声,魔窟炸开了。整座山头都开始摇晃坍塌。陶夜稀将身体一转,弓着背,把沈月蛮护在怀里,为她挡住那些炸飞的山石。
好长一段时间过后,震动渐渐停止。
石窑魔窟被毁,九霄梦难灰飞烟灭。半空里刷刷地落下两把金刀,插在石头的废墟里,沈月蛮猛地拨开陶夜稀,飞扑上去,将那两把金刀抱在怀里。四周黑烟滚滚,焦灼一片。没有段星遗的身影。
他是化在这满地烧焦的碎石里?还是化在漫天汹涌的浓烟中?又或者,化在她满脸的泪痕之中?
她竟然一点凭藉也找不到。
只有金刀,抱在怀里,生生地将她的心也切碎了。
大师兄,你告诉我,你的心里有别人,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将遭逢劫难,不想我为你的死而难过,对不对?
可是,就算你的心里有别人又怎样呢?
我还是难过了。
这难过,是再也不会好了。
当山顶天翻地覆之时,山腰亦是风云变色,地动山摇。烈狱门弟子死伤惨重,就连黑风也被那些树藤缠上,被扯断了一条胳膊。水泠泠被山顶滚落的飞石击中,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觉得被疼,反而只觉得烫,浑身像火烧一样。
她昏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几颗露水滴在她脸上,沁凉沁凉的,她便醒了。四周静谧一片,烈狱门的人早已四散逃窜,她想起陶夜稀,拔腿便向山顶跑去。
陶夜稀还在山顶。
因为沈月蛮一直坐在那里,像丢了魂似的,傻傻地坐着,只抱着段星遗的弦月金刀念念有词。
水泠泠看陶夜稀在沈月蛮旁边低头站着,握着拳,压抑着发颤的双肩,他的表情虽然沉痛,一双眼睛,却饱含温情。她立刻便明白了他为何要这么不顾一切地到石窑魔窟来,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东西碎掉的声音,她缓缓地走上前去,喊道,陶夜稀。
陶夜稀并不看她,只沉声道,你没事了。
水泠泠一笑,道,别忘了你还要替我找解药的,你不会打算一辈子就这么站着吧?陶夜稀满眼的深切,只落在沈月蛮身上,仿佛是想说,她要在这里坐多久,我便陪她多久。一时间山顶阒静无声,除了风,再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触碰这片哀痛的。
足足三天,沈月蛮不吃不喝,就那么坐着,一双美丽的眼睛,黑暗得可怕。陶夜稀也陪她一起,僵硬地站着,山风灌入笛孔,替他吹出哀婉的乐音。到第四日天明时分,沈月蛮总算回了些神,撑着虚软的身体站起来,对陶夜稀道,我们走吧。
陶夜稀喊了一声,月蛮?
嗯?
他有许多话,心中万般纠缠,却忽而说不出了。他说,没什么,走吧。
水泠泠跟跄着过来,说陶夜稀还没有兑现他的承诺,她因而要跟他回渝州去,他并没有太反对,任由她跟着,他知道,牵云龙胆的毒是要解的,这一趟濯香门也是要回的。纵然带回的只能是一个沉痛的消息,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不面对。
已经爱上的人,也已经刻骨铭心。
逃不开,忘不掉。
可是,她的心又要几时才能从这场浩劫中苏醒呢?要几时才能有他的一席之地?她此刻一定还在想着大师兄吧?若是可以,倒宁愿死去的那个人是自己,但不知道,她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难过呢?
陶夜稀看着沈月蛮瘦削的背影,看眼前绵绵山道,远无止尽,漫天漫地都是江湖,人行其间,渺小如蝼蚁。他轻轻一叹,加快了步子。有一点他是知道的,那就是,倘若这一切是一场可怕的噩梦,那这个梦,还没有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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