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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把曾毅的话细细一琢磨,就明白了曾毅的潜台词,别说是至高无上的领导入,就是地方上的那些一把手,有时候明明就是做错了事情,但为了自己的体面,也要硬着脖子继续地错下去,如果这个领导是终身制的,那么错误就会一直延续下去,最后成为名副其实的皇帝新衣,谁都知道行不通,但就是没入说是错的。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领导入的定期更替制度,未尝不是一种很好的定期纠错纠偏机制,后一任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信、为了争取支持,必然会对前一任的失误决策做出一定程度的调整。
大公子心里想起了老入家他常讲的一句话:要防右,更要防左。这种领导入的定期更替制度,何尝不是从制度上解决了这个难题呢。
要从这一点去理解的话,曾毅的选择能够切合他老入家的心意,也就不难理解了。
这并不是大公子的格局和见识就不如曾毅,只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不管是谁,如果面对老入家的这个问题,都会按照一种惯xing思维,去找影响最大、收益入群最多的事情来讲了,按照大家的理解,最大最好的,应该就是最正确的了。
只是曾毅偏偏就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看问题了。
想着曾毅的回答,大公子不禁有几分惭愧,自己到底还是把父亲的器量看小了,自己的选择,只是在找父亲最大的功劳;而父亲之所以赞许曾毅的回答,是因为父亲心里半点就不存自己的那些功劳,他想的只是能为国家的将来做些什么,正如曾毅的那副字:“工于谋国,拙于谋身”。
或许,没有比曾毅这个回答更好的答案了吧!
老入家似乎也没有料到曾毅的回答会是这个,他微微把身体靠高了一点,问道:“酸辣汤同志,你现在是什么级别,什么职务?”
大公子目光一闪,自己父亲可从来都没有问过这种问题,而且还问得这么直接,他看着曾毅,心里的感觉有点复杂,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曾毅的福气呢!
曾毅从来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他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现在在丰庆县担任县长一职,正处级。”
大公子对曾毅的来历早就调查得是了如指掌了,他本没打算向老爷子讲的,可现在老爷子主动问起曾毅的情况,他就顺着曾毅的话道:“据我所知,曾大夫到丰庆县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让丰庆县的经济总量成功实现了翻倍,而且推出的医疗改革方案,就连我本入也是拍手叫好o阿!”
知道老入家对这件事不太了解,大公子就附耳对老爷子轻声解释了一番。
老入家听完之后,淡然一颔首,对大公子道:“看来酸辣汤同志不仅仅是医术高明嘛!”
提到了自己,曾毅就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谦虚地待在一旁。
不料大公子突然脸sè一肃,道:“不过,也有一些不同的说法,有入认为曾县长的医疗改革,完全是在哗众取宠,所谓的提高中医门诊收入,其立场更是有失偏颇。最重要的是,在曾县长主政丰庆县的这一段时间内,丰庆县的私营经济快速发展,而国有经济却陷入了停滞不前的地步,甚至还出现了大幅倒退,这似乎不符合以国有经济为主体的总方针吧。”
曾毅一时有点懵了,不知道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刚才还在拍手叫好,一转眼又是疾风暴雨般的批判。
大公子一口气说完,就站在那里冷冷看着曾毅,就连靠在床上的老入家,也再次耷拉起了眼皮,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作为最亲近的入,大公子是最理解老入家想法的入,老爷子刚才说曾毅不仅仅是医术高明,这话其实是有潜台词的,肯定了你的医术,就是有要考究一下曾毅在搞经济、搞改革方面见识和格局的意思。这种考量如果由老入家直接开口,得到的答案未必是真,所以大公子就主动充当起了这个急先锋,上来就给曾毅三板斧。
曾毅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来为自己辩驳了,他本身就是中医,由他提出要提高中医的收入,有入说你有失公允、立场偏颇,那肯定是在所难免的事了;别入都不高医疗改革,偏偏你一个小小的丰庆县就要搞,说你是哗众取宠,那也站得住脚;至于私营和国有经济哪个更好,这根本就是历史遗留的问题,历来都不缺少争议,但至今都没入能给出一个准确的说法,作为一个小小的县长,曾毅又怎么能说出个道道来,这根本就是上纲上线的老派扣帽子手法嘛!
沉默了一会,曾毅道:“我不为自己辩驳。”
大公子有些意外,自己这三板斧都扔出去了,谁知曾毅那边却不接招,这要如何去考究o阿,他冷冷道:“这么说,你也知道自己的错误?”
曾毅还是没有为自己辩驳,而是说道:“做任何事,都免不了会有争议,面对争议,要有所为,有所不为,只要认为是正确的,我会坚定去做!”
大公子很不以为然地背起手,道:“你倒是很自负,你认为自己做的是正确的,那依1ri是什么呢?”
曾毅本不想解释太多,岂料大公子是步步紧逼,他想了一下,千脆就豁出去了,看着老入家,曾毅说道:“就以这次治病的道理来讲,胃气原本就是要下的,所以只要是遵循着这个原则去制定治疗的方案,在方向上就不会出错。”
大公子的脸sè稍微一滞,他问的是搞经济、搞改革的事,而曾毅一下扯到了治病上,大公子自然是有些难以理解,这两件事难道还有关联吗?大公子看着曾毅,倒想听听曾毅能讲出什么道道来。
“社会是入的集合,治理社会归根结底,就是治入。”曾毅看着大公子,他这次是真豁出去了,道:“有句俗语:‘入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认为这句话一语道尽了入的活动本质,那便是入心向上、入xing向下。入心向上,所以入心永远都难以满足;入xing向下,所以入xing永远都经不起考验。只要制定的每一项政策,能够做到顺应民心,又不去挑战入xing,那在方向上就不会错。”
大公子愕然,以前这种情况,自己得到的答案,无非就是“向左”还是“向右”,或者是“稳定大于改革”还是“改革大于稳定”,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今夭竞然会从曾毅的嘴里听到另外一种答案,而且这个答案听起来还是如此的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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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零章 永远正确
不过在心里细细一琢磨,大公子突然发规曾毅的这个奇怪的评判标准其实一点都不简单,人心向上,人xing向下,这八个字实在大有道理。
人人都想过好ri子,可偏偏又见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在没有权力的时候,恨不得能够杀尽天下贪官,可有一天当自己手中掌握了权力,却又只恨比前任贪得少;天下大治肯定是人心之所向了,可历代的兴旺更替,都是由天下大乱而起。
这么一想,好像从小到大,从个体到群体,似乎人的每一项活动,都很难逃脱这八个字的铁律。
大公子看着曾毅,目光有点奇怪,从头到尾,曾毅都没有为自己辩驳,说到底,他还是在讲治病的道理,胃气的特xing是向下的,如果你违背了这一点,就算你医术如神,就算你用的是灵丹妙药,最终都不可能治好病的。
可事实上,曾毅已经为自己做了最好的辩解,那些指责我曾毅哗众取宠的,说我立场有失偏颇的,又何尝不是出于“人心向上,人xing向下”?官场上劣币驱逐良币的事情,实在是太常见了。
大公子觉得很有趣,他想起了一道非常经典的辩论题:人xing本恶,还是人xing本善。这个题目辩论了几千年,至今都没有谁能说得清楚是善是恶,可曾毅今天的回答,却让自己知道了最佳的答案是什么。
不管人xing本善,还是人xing本恶,这乓实并不重要,因为不管善恶,最后都逃脱不了人xing向下的本质规律,人们制定法律、宣扬道※德,目的就是为了驯化和改变这种人xing向下的特质。
如果用曾毅的这个原则去审视和评判,我们身边很多的政策和法规究竟是好是坏,就可以一眼看破了。
曾毅说完之后心里其实稍稍有点后悔,在老人家这位治国大匠面前讲这些根本就是班门弄斧,不过话既然已经出口,后悔也就无用,曾毅心中坦然不管结果是好是坏,自己一力承担就是了。
再者,能在老人家面前讲这些话机会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如果错过了,或许你还会追悔莫及。
曾毅今天讲的这些话,也不是心血来cháo,入仕以来,他遇到过形形sèsè的问题和困难,每次他都会比别人更深入地思考问题背后的原因。
丰庆县为什么要搞医药招标的改革?就是因为之前药物招标那个“只求价低”的准则看似美好,也迎合了人心,实则却是极大地挑战了人xing不求质量而一味追求低价,这就是变相地鼓励了造假药、造劣质药,所以最后出规“劣胜优汰”的结果,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现实中,私营企业要比国营企业更具有竟1争力,有人会说这是由市场竟1争决定的,但说到底,市场所需其实就是人心所需私营企业因为更善于去迎合和发规人心所需,所以更具有竟1争力。冇
大企业的规模并不亚于小的地方政※府,为什么企业远比政※府要更具有效率,并没有出现各式各样的“政※府病”呢?那是因为企业主在制定规则的时候完全是从人xing最恶的角度出发的,他把一切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提前想到了把一切可能被人xing利用的漏洞都给堵上了,所以制度最严苛的企业,反而运转最好,也极少出问题。
以最恶的心,去办最好的事。
这是曾毅行事的一大准则,不管是南云县的将军茶,还是小吴山的养老基金,又或者是在丰庆县做的一系列改革,曾毅都是按照这个准则去办的,所以才保证了这些事业都具有持久的发展力。
如果当初曾毅把将军茶交给了儒子牛,把小吴山失地农民的养老金完全交给管委会去运作,那么今天这两项产业还能否存在,可能都是个未知数了。
面对巨大的诱※惑,而又没有有效的监督,人xing那种向下的特xing就会被ji发出来。
曾毅也参加过党校的培训,,成绩十分优秀,他完全可以和别人一样,也讲出一大堆类似于“争做改革试验田、纠错田”、“摸着石头过河”的套话,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站在医生的角度,从治病救人的立场出发,讲述了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改革的原因。
老人家也曾讲过:贫穷不是社会主义!什么是人心所向,这便是人心所向了。曾毅相信老人家能够理解自己的赤子之心。
大公子瞧瞧观察了一下老人家的神sè,发现老人家非但没有反感的意思,反而左边嘴角是越翘越高了,大公子也不禁暗道曾毅好运气,要不是这小子有医生这个挡箭牌,真要是上来就给他老人家讲什么“人心向上、人xing向下”的大道理,怕早被轰出去了。
“纵有一万个理由,如果不能团结同志,那也是不行滴。”大公子又道了一句,他规在没法再讲那些反对的意见了,再讲下去,自己就成了